37 ??江江

姜棠在等夢醒來。

她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去找小師妹，不能沉迷在夢裏和美少年約會。

然而遲遲未醒的夢境漸漸令她開始懷疑夢境的真實性，直到她聽到了蜃獸的話。

遠處圓滾滾的小球：“喂,你們兩個就是黑沼派來的愚蠢的人類嗎？”

？會說話的守護獸？

姜棠可受不了別人說她不好,大聲反駁：“你才愚蠢。”

“哦？”小球似乎感到了興趣,眼睛一亮,“那你就是黑沼派來的不愚蠢的人類嗎？”

姜棠：“……”

姜棠覺得無語，也懶得反駁，晃着腳丫子繼續看天邊的落日，心裏想着怎麽離開夢境的事情，手心傳來一陣癢意，她微微偏頭。

少年狹長的雙眼微微下垂,長而翹的睫毛像是打開的小扇子,他正在她手心寫字：你問一下黑沼是什麽。

姜棠怔了一下，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看向眼睛亮兮兮的小球：“我們不是黑沼派來的，我問你，黑沼是什麽？”

蜃獸已經太久沒說過話了，所以就算是危險的外來者,它也想和她說話,更何況外來者說話聲音還好聽。

它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問：“愚蠢的人類休想欺騙我……你們真不知道黑沼是什麽？”

“真不知道。”黑沼是什麽？姜棠不禁懷疑,她的夢境裏怎麽盡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蜃獸往前滾了滾，站在領域邊界睜着大眼睛仔仔細細看少女的表情,感覺她表情挺蠢的,看起來真不像是認識黑沼。

蜃獸眯了眯眼睛,問：“黑沼就是飄在沼澤上面的惡心東西,你們真沒見過？”

Advertisement

它這麽一提醒，姜棠想起來自己掉進沼澤裏了，所以沼澤上面飄着的黑乎乎棉絮叫做黑沼？她是被黑沼拖進了夢境嗎？還是說——這不是夢境？

姜棠偷偷用餘光看了眼身側的少年，從側面望去，可以看到挺直的鼻梁，飽滿的唇線，以及誘人的下颌線。

她想，小花（她給少年起的名字）這麽漂亮，現實生活中不會有的，只能活在夢裏。

姜棠回答蜃獸：“我見過黑沼，怎麽了嗎？”

“哼，你還說你不是黑沼派過來偷滄瀾果的愚蠢人類！”蜃獸生氣了，小球鼓了鼓，放大了一圈。

姜棠受不了被罵的委屈，大聲以牙還牙：“你才愚蠢！你和你的滄瀾果一樣愚蠢！”

蜃獸明顯的怔了一下，整個小球待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片刻才開口：“你罵我可以你罵滄瀾果不行，不對，愚蠢的人類你罵我也不行！”

姜棠：“……”

雖然她很不想理這個說話不好聽的球球，但她覺得有必要搞懂它和黑沼的關系，這或許就是離開夢境的關鍵。

連祈也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去，在她手心寫字：問它和黑沼的事情。

估計這才是離開這裏的關鍵，這裏并不是幻境，更像是另一個空間。

“我見過黑沼并不代表我就是它派過來的，你和黑沼發生了什麽嗎？”根據它對黑沼的态度來說，黑沼可能是它的敵對勢力。姜棠試探性問它，“說不定——我能幫你？”

蜃獸驚訝的重複：“幫我？”

它下意識想反問它需要愚蠢的人類幫忙嗎？話還沒說出口，它就意識到自己的确需要幫助。

它不像黑沼來去自如，它只能守護在滄瀾神樹邊上。

由于它的看管失誤，千年前黑沼污染了靈泉，破壞了滄瀾神樹，它及時醒來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神樹，并耗損大量修為辟開空間躲藏。

這千年來雖然沒有黑沼的入侵，但随着滄瀾果成熟期的臨近，它感知到了危險。

黑沼就要找過來了，它有這種預感。

蜃獸轉了轉眼珠，看向面前表情誠摯的少女，她很機靈逃跑的速度很快，長得漂亮看起來對滄瀾果也沒什麽欲望，說不定能幫上忙。

抱着賭一把的心态蜃獸将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随後小心翼翼問：“黑沼的目标是滄瀾果，如果它真的找了過來，你們能幫我嗎？”

連祈看着身邊似乎有些發呆的少女，戳了戳她的手心，輕輕寫字：幫它。

手心就像是被羽毛蹭了蹭，劃過一片癢意，姜棠收回了思緒，不再去懷疑夢境的真實性。

她迅速回答蜃獸：“我們幫你。”

蜃獸有些小驚喜的開口：“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其實很簡單，你們只要将黑沼吸引到我的領域，我自然有辦法消滅黑沼，事成之後——”

它明白，找人幫忙自然是要給好處的，可蜃獸想了想，課怎麽也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能給他們。

它的一生就是圍着滄瀾神樹轉呀轉，沒有別的了。

姜棠看着小獸張着嘴巴尾音拉的很長，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結束語。

她好奇：“事成之後怎麽了嗎？”

結果她剛問出口，忽然地動山搖，漫天的霞光在頃刻間消散，巨大的天幕被撕裂開了一道口子，天色瞬間暗了下來，就連着湖水也被映襯的幽深。

姜棠感到握着自己的手緊了緊，心裏想着小花該不會是怕了吧？

“別怕，左右不過是我的夢境。”姜棠微微側頭，給予他一個放心的微笑。

并不害怕相反已經恢複了些靈氣可以保護她了的連祈，輕輕笑了下，在明暗交織的背景下，顯得格外清朗。

“不好，黑沼真的找過來了！”蜃獸四下逃竄，滾回到了神樹邊上。

天邊的撕裂口越來越大，一縷縷黑色棉絮從裏面飄了出來，漸漸的棉絮聚攏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像是黑色幽靈樣的怪物，散發着明明滅滅的鬼火。

夾雜着尖銳的笑聲，怪物七嘴八舌：“千年不見，別來無恙——哈哈哈還不是被我找到了——小東西你以為你能躲到哪裏去——”

姜棠明顯看到蜃獸小小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它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吐出了一個巨大的泡泡，包裹住了神樹。

随後它瞪圓了眼睛，怒視黑沼：“別小瞧我！”

話落，它就分裂出了好幾個巨大的藍色水泡，就像是塊肥皂球搓出了肥皂泡，一個又一個朝着天邊的黑沼飄去。

黑色的幽靈依舊在尖銳的笑着，像是在嘲諷它的不自量力。

黑色棉絮中鑽出了一只只巨大的鷹爪，藍色的水泡輕而易舉便被鷹爪撓破，暴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姜棠突然間明白蜃獸為什麽會敗了。

它無法離開自己的領域只能在原地遠程攻擊，分裂出來的水泡總有力竭的時候，而黑沼不同，它來去自如，只要等蜃獸力竭了，它就靠近神樹。

黑沼就是小偷，你永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從哪個方向來偷滄瀾果。

姜棠望着打的不可開交的雙方，小聲：“只要将黑沼吸引到蜃獸的領域就可以了嗎？”

手心上畫了一個圈，表示‘是’。

姜棠點了下頭，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她松開了與少年牽着的手，從儲物袋中摸出機械臂，單手撐在了地上。

姜棠朝他笑了下：“那我就去幫忙啦，你就在這裏不要動，我幫忙完就回來。”

連祈想說她不用動讓他來就好，可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一個音節，心裏有些沮喪，靈氣是恢複了可還是小啞巴。

她轉身的迅速，沒有看見少年手心閃過一道寒光劍芒。

蜃獸分裂出的水泡攻打到了黑沼上，即使黑沼被生生鑿出了個洞來，卻依舊能夠分散成棉絮重新聚集，就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

蜃獸偏激，見自己的攻擊沒個卵用，氣的更賣力的分裂水泡。

姜棠閃身來到了蜃獸邊上，壓低了聲音：“你分裂泡泡讓我上去，我幫你把它打下來。”

沉浸在報仇的惱火中的蜃獸清醒了半分，它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找了幫手來着。

它雖然不知道姜棠要做什麽，但還是半信半疑的分裂出了一長串泡泡，水藍色的泡泡漂浮到了空中，形成了一條天梯，反射出瑩瑩月光。

姜棠往腿上拍了兩張飛毛腿符，足尖輕點，迅速借着水泡往上蹿去。

黑沼自然是注意到了她，輕蔑的笑聲起此彼伏：“找死！”

幽靈棉絮中伸出一只只尖利的鷹爪，勢要将她撕裂。

姜棠抿着唇一言不發，手中機械臂擡起正要攻擊，卻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寒光掠過，面前的黑爪被削成了寸寸灰燼。

劍法過于眼熟，不過姜棠沒有時間分心，迅速将靈力注入機械臂，機械臂的尖端射出了一張布，那塊布猛然變大形成了一張巨網，将黑沼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成了！”姜棠開心的笑了下，結果臉上的笑容還沒挂住，就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啵’。

艹，她腳下的水泡破了。

身子連同旁邊的巨網往下墜去，但姜棠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迅速為自己的安全着陸拟定了計劃。

只要讓機械臂前端伸出扇片，扇片旋轉形成一股向上的力，自身的重力與向上的力平衡，就能勻速下降。

姜棠打開了機械臂前的扇片。

姜棠沒看見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而來。

姜棠猛地意識到自己吹跑了夢中情人，于是操縱着扇片朝他飛去，一手就拎住了他的肩膀，關心的問：“小花，你沒事吧？”

連祈說不出話，只是僵硬的點了點頭，以一種奇妙的姿勢被姜棠帶着安全着陸。

兩人進了蜃獸的領域，被一網兜住的黑沼在地上扭曲，發出撞擊的悶響，夾雜着比笑聲還要恐怖的哭嚎，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

圓滾滾的蜃獸在網兜旁張牙舞爪：“愚蠢的黑沼我看你還往哪裏逃——進了我的地盤你休想活着回去——讓你觊觎神樹你想得美！”

姜棠擡腳就踹了踹網兜，問：“這黑沼到底是什麽東西，看起來怪惡心的。”

“它是——”蜃獸頓了頓，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你知道上古時期修仙大陸魔氣降世的事情嗎？”

姜棠點了點頭，作為只随機取名小說人物的廢物作者，既然穿書來到了這裏，怎麽說她也是惡補過這裏的歷史背景的。

上古時期的修仙大陸靈氣濃郁，五靈根能夠吸納所有靈氣，因此五靈根為最佳資質，然而某天，北域魔物橫空出世，魔氣肆虐。

普通人一旦沾染上魔氣便會暴斃，各宗門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修士前去攻打魔物，而練氣修士也難以抵抗魔物的攻擊，于是修士損傷慘重，一時之間北域宛若人間地獄。

最後，上古大能想到了解決方法，他們連同妖族借天地靈脈之力，七劍合一斬斷大陸，将北域徹底與大陸分離，中間以靈氣風暴隔絕，自此修仙大陸改稱為東荒大陸。

而靈脈用于制造靈氣風暴，導致大陸靈氣衰竭，自此以單靈根為天之驕子。

蜃獸見她知道魔氣，于是接着說：“上古時期由于修士破壞環境平衡導致北域冰川融化，冰川底下的魔物自此逃脫，而黑沼其實就是魔物的一種。”

“千年前黑沼誤闖到了這裏，吞噬生靈，污染靈泉，更是觊觎滄瀾果，意圖奪走滄瀾果提升修為，撕裂空間，重返冰川魔域。”

“哦——原來是這樣。”姜棠點了點頭，低頭看向網兜，問，“那怎麽消滅它呢？”

她一直看着蜃獸對網兜拳打腳踢卻沒有一招滅了它，感到奇怪。

“這——”蜃獸耷拉下了腦袋，有些喪氣，“我沒有想到千年過後它那麽厲害了，如果是以前、以前我還有淨化它的實力，可是現在——”

蜃獸比劃比劃了自己和網兜的大小，委委屈屈：“它太大了，我沒辦法淨化它了……千年前我們還一樣大來着……”

蜃獸的大小之于黑沼，就像是乒乓球之于籃球。

黑沼依舊在網兜裏掙紮翻滾，撞擊在網兜上發出的聲響愈發沉悶，姜棠看了眼，她感覺網兜要兜不住了。

“不好，這網兜——”她連忙翻着儲物袋試圖找別的法寶牽制住黑沼。

然而來不及了，巨大的網兜瞬間四分五裂，煙灰色的霧氣漸漸彌漫升騰，最後在半空中彙聚成黑色的幽靈，它陰森森冷笑：“來——讓我看看，這就算你找的幫手嗎？剛好我消散了些魔氣正需要一點補充——”

陰冷的笑聲随着風飄來，黑沼沒有眼睛只是一團幽靈，然而姜棠卻感覺被毛骨悚然盯着，脊背冒出了冷汗。

目标是她！

在黑沼襲來的前一秒，姜棠連連往後躲閃，忙不停右手往儲物袋裏掏法寶，她想起來有一個匣子說不定可以用來裝黑沼。

電光火石之間，後背傳來了一陣劇痛，她的後背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制朝着黑沼撲去，自投羅網。

“啊——”她下意識驚呼出聲，餘光瞟見了一道水藍色的身影，緊接着陰恻恻的笑聲穿破了耳膜。

姜棠不想送死，可是後背襲擊帶給她的沖勁實在是太大，她眼睜睜看着面前黑沼那黑洞洞的身軀越來越大。

忽而，一道身影閃到了她的面前，少年一襲白衣，黑發高高豎起，在一片昏暗之中，極其清冷的氣質宛若神明。

姜棠下意識抓住了他後背的衣裳，額頭咚的一聲就磕了上去。

她突然之間想到了下南城的夜晚，漫天鳳凰花下，小師妹也是這樣将她護在身後的。

可是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小花，病弱的小啞巴人設，根本不是開挂了的女主，小啞巴是會受傷的。

姜棠扯着他後背的衣服試圖要将他扛起：“小花你發什麽瘋逞什麽英雄呀，逃都來不及你怎麽還趕着送死！快逃！”

她一時忘記了這裏是被她懷疑的夢境，也忘記了小啞巴剛才用劍斬斷了黑沼的鷹爪，他壓根不是病美人。

就在她怎麽也拉不動少年急的團團轉時，驚訝的發現手指動不了了，擡眼一看，純黑的魔氣從少年的身上四溢，令人發顫的壓迫感仿佛令時間禁止。

在一片濃郁的墨色中，白衣的少年身姿挺拔仿佛主宰了一切。

姜棠不可置信一般睜大了眼睛，魔氣侵入了大腦，意識開始昏昏沉沉。

“別怕。”

恍惚中，她聽見了少年開口，聲線冷冽但卻是溫暖的，是她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比起淨化魔物，殺死魔物更簡單快速的方法是用更高級的魔物吞噬。

連祈一點也不想用這個方法，并不是因為害怕暴露身份，而是像黑沼這麽低級又難聞的魔物，他是不願吞噬的。

然而姜棠遇到危險了。

恢複丸的副作用一點點被他瓦解，他瞬移到了她的面前，連最簡單的劍法都給忘了，簡單粗暴的召喚出了夢魇。

純黑的影子将黑沼困在半空，宛若無法逃脫的囚牢，伴随着尖銳的慘叫聲，黑沼在瞬間消散，只留在此起彼伏慘叫聲的回音。

連祈瞬間接住了昏睡過去的少女，在她的手腕探了探，發現只是侵入了一點魔氣，并無大礙。

他咬了下唇，淺聲自責：“對不起，沒有控制好。”

他輕輕用手指撥開了少女額前的碎發，掌心貼上她的額頭，試圖驅散了魔氣。

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連祈發現姜棠體內侵入的魔氣無法驅散，似乎正在一點點被吸收。

見少女面色恬靜，看起來只是睡着了并沒有任何的不适，他才稍微放下了心來，将少女扛在了肩上。

身體素質好的人能吸納零星魔氣，他猜姜棠就是這種情況。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滄瀾神樹，銀白的靴子在湖面上點過，落下一圈圈的漣漪。

四處寂靜無聲，少年緩緩掀起眼皮，漆黑無光的眼瞳看向滄瀾神樹前顫顫巍巍的蜃獸，右手寒光乍起，清冷劍光如霜。

長劍在空中劃過，直指蜃獸眉心，少年的聲音冷冽如冰：“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