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桶金

“有珩，大俞，快趁熱吃。”李麗梅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兩個少年仔，眼淚又差點落下來，不過這回是開心的淚水。她轉身到後院，幫着傅奶奶處理海鮮。

村裏的男人們回來後，告訴她，她家孩子和傅家的失蹤了，在海上暴風雨中失散幾乎就是兇多吉少，剛經歷了早年喪夫，又得知這個消息的李麗梅當時就暈過去了。

傅有珩捧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湯，湯燙極了，但是他顧不上燙舌，吹兩下就咕嚕咕嚕喝。俞興義夾起一大筷子面條，吸溜一口入肚。好久沒有吃熱騰騰、軟綿綿的米面的兩人，都不由得心滿意足地打了飽嗝。

平日裏，面條可是難得一見的富人家食物，在他們飯桌上多數時候是稀粥和魚飯，因為舟澤村位處海岸，耕作困難，大夥兒都以捕魚為生，用各種海魚蒸制的食物就是他們的“飯”。

“大哥，吃吃。”三歲的俞興寶抱住俞興義的大腿，聞着面香餓了。

“珩哥、大哥，那魚中午給你們清蒸了補補。”俞沁抱起小寶，摸摸他的頭，“小寶中午吃魚羹。”鲷魚不是很新鮮了，但八爪魚一看就很不錯。

“哥你們可真厲害啊，好多八爪魚和海蟹。”俞興勇不知道他們遇上了什麽，以為這四天裏哥哥們都去忙着趕海了。

“小勇乖乖聽話，下次給你抓更大的海魚。”俞興義哄他，看看傅有珩，兩人相視一笑。

當天大家都吃了一頓飽，傅奶奶用自己種的小蔥爆炒後，澆淋醬油制作蘸醬。焯水煮熟的八爪魚蘸醬後更鮮香可口，肉肥膏滿的梭子蟹更是叫李麗梅驚訝。

自從俞大成出了意外，李麗梅一個人拉扯着四個孩子，全家五口嗷嗷待哺，她随了丈夫的心善，對傅家祖孫倆也多有照顧，這大半年都是飽一頓、餓一餐的。

飯桌上俞沁、俞興勇和俞興寶等人都埋頭狂吃，他們很久都沒吃好吃的了。

“大俞，小珩，多吃碗七草湯。”傅奶奶采摘來好些藥草蔬菜，熬煮了濃稠碧綠的湯羹。

傅有珩臉龐上閃現無可奈何和生無可戀的表情，乖乖捧碗一口氣悶了。

真苦啊。

混合了七八種野菜、野草熬出的湯羹實在說不上好喝，但缺乏營養的二人需要補充點葉綠素。

劫後餘生，吃飽喝足的傅有珩和俞興義就被趕去補覺了，他們在海上漂泊時沒睡好。李麗梅還擔心他們心裏受創，但見到自家大兒樂呵呵的樣子，總算安心。

因為差點出了意外，李麗梅和傅奶奶都不願讓兩人獨自撐船趕海。但俞興義心裏想着那海洋之心，悄悄與傅有珩說：“我們今晚在近海也試試？”

傅有珩點頭，他向來乖巧得大人喜愛，兩三句就讓梅姨答應了讓他倆在海邊撿撿蝦蟹海螺。

等到入夜，海岸邊的家家戶戶都微微亮起橘黃的油燈，兩人手拎着大桶和撈網，趿拉着拖鞋就踩進濕潤的沙灘上，靠近海邊。潮漲潮落後，海灘上都會蝦蟹泛濫，沙子下有海蟹、水坑裏有蝦、礁石上有青口、海螺等等。漁民們會在漲潮後的淩晨起來，這時候海灘上随地都能撿到海貨。

今晚海浪無聲，俞興義腳步飛快，迫不及待就想再次看看海洋之心。

“大俞，我們走遠些。”傅有珩謹慎提醒道，到時候解釋起來也麻煩。

“呃嗯，那我們去島背後。”

兩人興沖沖就跑到更遠了，島背後潮濕陰冷，海民都不在這片建房，風冷飕飕的，四下也黑洞洞，俞興義放下漁具，就想着啓動海洋之心。

他們倆都可以同時召喚出海洋之心，傅有珩猜想，自己和俞興義可以同時操作，異地情況下，或許只能一方操作有效，就像是聯機和異地登錄的區別。至于綁定宿主那一項，傅有珩心裏有個想法，但沒告訴俞興義。人類總會有生老病死，等到綁定的宿主死亡，金手指就會自動失效。等到那時候，他也無法繼續操作了。

熟悉的冰藍光幕出現在眼前，兩人都選擇進入了海域。海底世界面板上的圖标又更新了！

“哇，居然還有牡蛎！”俞興義驚喜，聲音不覺大了些。

“看來上面的海貨跟近海遠海也有關系啊。”傅有珩低聲說，上面的圖标大多是蝦蟹貝類，還有些近海的小海魚，而像是大貨斑魚、帶魚甚至金槍魚這些，他們此刻還見不到。

俞興義仔細一看，的确如有珩所說的，但是有總比沒好，他們倆當即開始捕捉。

兩人默契地往海裏走幾步，這兒礁石苔藓多，容易腳滑。他們同時開捕，撈網沉入淺海水中，在面板上輕觸。

傅有珩點觸圖标，略微看眼信息，就确定捕獲、當即出貨，他的小撈網瞬間變得沉重。

[青口]

數量：37

[是否捕獲？]

[取消丨确定]

這種青口貝平日裏密密麻麻地緊緊吸附嵌在礁石上，撬下來都得花一陣功夫，現在輕松就能收獲一籮筐。

他自從來到這世界後，忍饑挨餓，很久都沒有活動，現在這“趕海”好像變成了手游，只需要摁下圖标，按照步驟就能收獲滿滿。

傅有珩又依次點下[牡蛎]、[青蟹]、[虎頭魚]、[車公仔魚]，一次就能捕獲好幾十的數量，撈網甚至不能承受海貨之重，他們倆帶來的水桶很快就裝不下了。

“有珩，我們的魚兒先倒水坑放着，太多了！”俞興義這邊的收獲也不少，他在附近找了水坑，把小海魚都倒了進去。

海洋之心裏面捕獲的海貨質量都是頂級上好的，這一個個牡蛎比大人的巴掌還要大！

傅有珩看了看屬性面板，金幣數量已經增長為2160了，海洋之心的等級升為1，他切換到商城看一眼，還是不能解鎖。

旁邊的俞興義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他歡喜地說：“這生蚝肯定能大賣一筆，現在這時節，這麽肥美的蟹少見，賣了可以換點米糧，小海魚留些家裏吃……”

“有珩，你先挑些愛吃的帶回家，剩下的明天我們上鎮裏去賣掉。”見傅有珩只揀了幾只青蟹和海魚，俞興義又給他塞了七八個牡蛎，兩人提拎着滿滿的大桶回家，腳步變得沉重緩慢，但是內心裏充盈着喜悅歡快，俞興義都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們倆跑了三趟，才将水坑裏的魚蝦蟹都運回了家中。傅有珩到底還是年僅十四的少年仔，回到小屋後倒頭就沉沉睡去。一夜無夢，傅有珩感覺自己剛睡一會，就聽到了有人敲他窗戶的聲音。

“有珩，有珩，起床了。”窗戶外是俞興義壓低了聲音喊他，生怕吵到隔壁屋的傅奶奶。

傅有珩打着哈欠起床，天氣有點冷了，他套了件外衫就輕手輕腳出門。

外頭天還沒亮，海平線外微微泛着魚肚白。俞興義推了他爹生前常用的板車，上面已經放了大桶大盆，裏面都是還鮮活的魚蝦蟹。他們想趕在六七點到鎮上擺攤，把這海鮮賣個好價格。

俞興義看起來精神抖擻、活力滿滿，他一邊雙手推大板車，一邊高興地說：“一整晚了，都還生龍活虎的呢。”

“可能是海洋之心裏面的海貨不同尋常。”傅有珩應道，海鮮不僅肉質鮮美、個大肥美，生命力還強。

兩人輪流推車，俞興義處處照顧着他，他推車十幾分鐘，就被接替過去一口氣推半個鐘。兩人帶着貨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鎮上的市場。

說是市場，其實就是最熱鬧的街道兩側的臨時擺攤。

此時天光大亮，市場上熱鬧非凡，洪亮的叫賣聲、讨價還價聲、雞鳴鵝吠，此起彼伏。他們盡管起得早，但來得晚了，只好尋了最末尾的路段角落，将板車上的盆、桶擡下擺放好。

“海鮮！鮮活肥美的海鮮！”

傅有珩剛蹲坐下，就被身旁俞興義的大嗓門吓一跳。

少年的聲音很洪亮，叫賣起來也很熱情有活力。

“海鮮！生蚝，螃蟹，海魚！”

俞興義喊了兩遍，傅有珩也學着喊：“海鮮！鮮活肥美的海鮮！”他的聲音稍小，但是很清朗好聽，周圍買賣的人都忍不住朝他們倆看過來。

他們倆的攤檔前很快走來幾個婦人。

“呀，好大只的生蚝。”比手掌還大，一只帶殼的大生蚝都有半斤多重了。

“這怎麽賣啊？”

“九毛錢一斤，這是頂好的野生大牡蛎，蚝肉肥美，吃了大補。姐姐是今天的第一位顧客，你要買，給你八毛錢一斤。”俞興義笑着說。

傅有珩一聽，忍不住偷笑，八毛錢能買一斤豬肉了。普通家庭一周才能吃一兩頓豬肉，但是生蚝不一樣，平日裏市場上見不着質量頂好的野生牡蛎，有錢人家見着了自然會心動，偶爾嘗嘗鮮、補一補也是不錯的。

“那好，你給我挑八個大的。”這夫人果然是爽快的，當下就買了生蚝和兩對螃蟹。

“生蚝三塊八，螃蟹一塊三，您給五塊就成！”俞興義認字不全，但是算數卻還不錯，做起生意來腦瓜子轉得很快。

第一筆生意成交，兩人喜悅地收下了嶄新的伍元紙幣，對視一笑，但是還不到分享快樂的時候，他們攤檔前客人還等着呢。

傅有珩繼續招呼其他客人，他們倆一個乖巧斯文，一個嘴甜熱情，越來越多的客人聚集在他們跟前。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爽快決定買下海貨的，大部分人還是看個熱鬧，讓俞興義挑起大青蟹看看，又不買。

螃蟹、貝類這些帶殼的賣得不太好，反倒是小海魚，兩三毛錢一斤，很快就被搶購一空了。

大夥兒看完熱鬧，新鮮勁過去了，攤檔前的人也漸少。

趁着空閑，俞興義抽出一張五毛錢給傅有珩：“有珩，你先去買點包子墊墊肚子，咱有錢了。”他的眼裏流露出笑意，這麽早就把人喊起來幫忙，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傅有珩拿了錢就小跑着去包子鋪，剛才他們推車過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包子鋪門口的大蒸籠一圈圈足足有八層！熱滾滾的白汽呼哧呼哧往外飄，獨屬于熱包子的香甜味兒飄進鼻子裏，勾得他們肚子都咕咕叫。

現在的饅頭一毛錢三個，菜包子5分錢一個，一份豆漿3分錢。傅有珩很久沒吃肉包子了，甚至忘了那個味道。

他走到包子鋪前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才說：“老板，肉包、菜包子各要兩個，再加兩份豆漿。”五毛錢出去，還找零了一毛四分錢。

拿着熱騰騰的包子，傅有珩跑着回去，遞給大俞他的那份：“大俞，給，快趁熱吃！”傅有珩當下就坐下吃起了包子。他實在是太餓了，晚睡早起，起早貪黑的，少年人正在長身體，又餓得快。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倆好久沒吃好東西了！

俞興義吃得比他還快，三口就吃掉了肉包子，一口幹完了豆漿，發出了幸福的喟嘆聲：“真好吃啊……”包子皮蓬松柔軟，香香甜甜，肉餡雖然只有一丁點，但是油滋滋、香噴噴的，肉汁滲透了包子皮，鹹香無比。

太陽越升越高，沒有活水供氧的海鮮也變得遲鈍，趁着最後一波客人，俞興義降了價，打折打包處理了一部分海鮮。他們倆拉過來的一板車海鮮，海魚全部售罄，海蟹和青口還剩了一盆。

兩人收攤時，認真數了數今日的收入，竟然足足有二十三塊六毛！

零零散散的一分錢硬幣、一毛、五毛紙幣也很多，傅有珩再次數了一遍，确認了數額，把錢遞給俞興義：“大俞，錢給你。”

俞興義接過來，又分出一半，給他十一塊八毛。

“這是小珩的份。”

傅有珩頓一下，搖搖頭：“我和奶奶兩個人用不了這麽多。”俞家五口人，吃喝用度花銷大。幾個小孩兒到了年紀，差不多也要上學堂念書。

“收着收着，這可是我們倆的第一桶金啊！”

從海裏迷失漂泊回來後，俞興義格外珍惜生活，珍重與他共患難的兄弟，都是在鬼門關走過一圈的人了，他心懷感恩和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