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雁門陸陵章
文寒眠, 岐山虎妖,過完新年剛好十五歲。如今修為停滞在築基圓滿,還差一步方可結丹。
但這并非因為他資質低劣或者修行不夠努力, 而是因為文寒眠人生中前九年的光陰, 全都花在了修出人形這一件事裏。
化形的少年拜入岐山派宗主道遠真人手下, 成了如今青雲榜首賀雲書的師弟,十分受他師父的偏愛, 一時間風頭無量。岐山派弟子見他必然恭恭敬敬,文寒眠想要的東西全都雙手奉上。
在他短短六年為人的經歷中, 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不能搶奪別人的東西。他本質是獸妖,掠奪與侵占是文寒眠的本能。而作為修士, 他又決不能無私到放棄可以讓自己進階的資源。他用的東西理所當然都是最好的,誰也不能與他搶。師兄賀雲書不和他計較,師父道遠真人對此頗為贊賞。
直到他十五歲這一年離開了岐山派,跟随師兄前往太行山參加新一年的大比時,遇見了一位和他搶房間的荊山派女修。
女修不僅沒有對他難得的大發慈悲表現出感動,反倒一劍把他從樓梯上捅了下去。
岐山多虎, 虎妖卻極為稀少, 百年也難得一見,文寒眠便是這百年中岐山派出現的唯一一只。他看着剛才還在得意洋洋脅迫自己的少女, 如今卻被自己的分筋化骨廢了右手,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失去了自衛的能力,唐淑月是應該害怕的,但文寒眠卻看不出對方的畏懼。她好像忽然冷靜了下來, 無端讓人惱火。
“我可不會像你一般, 只會說些不痛不癢的廢話。”文寒眠威脅她。
“比如?”唐淑月略略歪過腦袋, 似乎對他下一步将要采取的行動十分好奇。
“比如——”文寒眠忽地亮出獠牙, 猛地撲了上去!
龍舟一聲嗡鳴,自地面一躍而起。唐淑月向右一個側身,左手按住劍柄,借着劍身彎曲的力量往後一個彈跳,一腳蹬在了醉春風的二樓的牆上。
原本趴在窗上看熱鬧的人們驚得紛紛後退了幾步。
雖然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甚是賞心悅目,但唐淑月的右手依舊不聽使喚,軟軟地垂落在空氣中,破壞了這造型的幾分美感。唐淑月垂下眼簾,稍微感受了一下游走在自己右臂的霸道妖晶,那一點橫沖直撞的虎妖妖力,心裏大概有了數。
“虎妖?”
然而此時的文寒眠已經追了過來,雙手已經變作虎爪,堅韌堪比金屬的指甲在黃色的毛發中根根迸出,寒光在空氣中一閃。雖然他僅僅是個築基圓滿,但那一瞬間爆發出的淩厲氣勢夾雜着虎威鋪面而來,确實有震懾到唐淑月一瞬。
但那震懾也只是一瞬間,下一秒唐淑月的道袍被風吹得鼓漲起來。略顯生疏的左手握着龍舟劍柄,一痕秋水冥冥。流水般的靈力順着手指流出,迅速攀上包裹了整個劍身,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無涯劍訣一層,潮起。無涯劍訣二層,逆流。
原本抱着胳膊冷眼旁觀的賀雲書,忽然握住了刀柄。
即便唐淑月右手被暫時禁锢無法自由活動,但她到底也是個金丹。若是這麽容易就能被一個築基打倒,唐淑月也不會能靠着十五歲那點初出茅廬的實力硬生生爬到青雲四十九。
文寒眠因為之前從未下過山,自然對同齡修士的實力缺少相對的概念。能暗算到唐淑月是他的本事,也是唐淑月的輕敵。直接放棄岐山刀法化出原身戰鬥固然更有威懾力,但再放任他這般下去,碰壁的便該是他本人了。
修士的對決只在頃刻,眨眼間唐淑月便和文寒眠連過了一十三招。唐淑月雖然只用了無涯劍前兩層奧義,能動的也不是慣用手。但随着見招拆招的次數漸長,她左手的動作逐漸從生澀轉向了圓潤如意,從勉強支撐抵抗文寒眠的攻勢轉向了游刃有餘,自保顯然不是什麽問題。
“這就是你的能耐麽?”劍刃和虎爪撞擊在一起,一時間火星四濺。唐淑月這次卻不再笑,而是緊緊地盯着文寒眠的一舉一動,企圖找出他的破綻。
文寒眠咬緊了牙關,太陽穴上綻出根根青筋。他方才已經撂了大話,沒想到唐淑月對右手的失去适應良好,更加上有了靈性的本命劍護身,即便左手偶爾會出現失誤也能及時進行挽回,倒襯得方才信誓旦旦的自己像個笑話。
他偷眼看向站在戰場之後的賀雲書,發現對方仍站在那裏壓陣,這才心中稍定。但也正是這一錯眼,文寒眠到底動作慢了一拍,沒能跟上唐淑月的節奏。
他心下頓時一慌。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招式中的破綻,唐淑月就不會再錯過,一個撩劍引開文寒眠的攻勢,下一秒龍舟劍鋒一轉,便攜裹着千萬水靈向文寒眠的天靈劈去。
賀雲書驟然暴起!
七星刀快到成了一道白光,在空氣中消失了身形。唐淑月雖并未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如有實質的殺氣,快如閃電,一瞬間便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沒有想到賀雲書看起來還當真挺在乎這個過分狂妄的小師弟的,但從唐淑月的角度來看,文寒眠的品行幾乎沒有半絲可取之處,當下有些納罕。
但她并不回頭,也并不閃避,而是趁文寒眠慌忙雙手架在頭上抵禦這一劍的時候迅速近身撤招,那一劍本就是幌子。下一秒唐淑月一膝蓋頂在文寒眠的心窩,将他踹飛了很遠。
同時七星刀的刀氣已經抵達了唐淑月的後心。
賀雲書動作确實快,但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在樓上看戲的修士只覺眼前一花,仿佛一場戲劇被倒回又重演了一遍。藍白身影從醉春風三樓直撲而下,同時一道淩厲的氣息迅速膨脹擴散開去,硬生生地和賀雲書正面碰撞在一處,世界似乎都因此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熱浪以交鋒處為中心炸開,迅速攀升的溫度扭曲了空氣。容顏冰冷的少女站在唐淑月的身後,目光微有些複雜地看着賀雲書。
“閣下何人?”賀雲書居然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心下大駭。只這一交鋒,他便能隐約感覺出,對方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而對方穿的那一身藍白,顯而易見是荊山派弟子。
“荊山派,蘇染。”來人輕啓朱唇,懶得多說一個字,頗有賀雲書方才的風範。
“……元嬰?”旁觀者中一時間倒吸氣的聲音山響。
“居然又是一個元嬰中期?”孫元睿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荊山派年輕一輩中除去黎昭之外,何時又多出了一個元嬰?”
“你不是說你們洞庭山和荊山派關系不錯?”陸陵問,“你就從沒見過這號人物?”
孫元睿人緣很好,除非那種特別高冷不近人情的修士,其他人看見他總要停下來寒暄幾句。荊山派上至清微下至孟平都和他說過話,他那天生喜氣洋洋的圓臉盤子,看着就讓人莫名想笑。
“沒見過,甚至也沒聽過。”孫元睿皺起眉,“不應該啊,這麽年輕的元嬰。”
修士結嬰大多天有異象,何況是中州這種地方,一旦別門他派有年輕弟子結嬰,消息根本捂不住,馬上就如雪花般飄散出去。臨近的宗派當天就能知道,派人備一份薄禮送上門去道賀。
但即便是和荊山派私交甚厚的洞庭山,也從來沒聽過荊山派有位叫蘇染的年輕女修,還沒過三十歲已然是元嬰中期。
她看起來甚至只有二十歲。
“蘇染?”賀雲書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是我。”蘇染微微颔首。
被踹飛的文寒眠灰頭土臉地從塵埃中爬起來,唐淑月方才那記窩心腳半分沒留情。若不是因為他本體比人族遠為健壯且耐打,他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或許會落下心疾。
不過唐淑月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過分,此刻文寒眠殘餘的妖力還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若不是她硬是将那妖晶困在右臂的筋脈之中,只怕她體內被沖散的靈力還會更多。
妖族果然難纏。唐淑月這麽想,她漠不關心地收回目光,卻驚訝地發現原本極為狂妄而且有心機的黑衣少年,居然悄悄紅了眼眶。
又來?險些被騙出心理陰影的唐淑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麽還能打到一半叫別人來幫你?”文寒眠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大概是不想在別人面前丢臉。
畢竟演戲和真哭還是有區別的,一旁的看客不是傻子。
“你這話說得好生奇怪。”唐淑月彎起眼睛,“你可以找你師兄回來拿我出氣,就不許我師姐看不下去教訓你師兄一下?好像就你一個人可以有師兄罩着一樣。”
“師姐?”孫元睿“呵呵”了一聲,“我怎麽從來沒聽說荊山派宗主有收三個徒弟?難不成這蘇染是清微道長剛剛找回來的私生女?”
“你這話未免有些過分。”陸陵不太贊同地搖頭,“或許蘇染不是清微道長的入室弟子,也不妨礙她是唐淑月同門師姐。”
“師弟對師妹,師兄對師姐,完美。”龍舟歸鞘,唐淑月愛惜地撫摸着劍柄,“然後我師姐贏了你師兄,你輸給了我,勝負已經很明顯了。”
“照這樣下去,你們岐山派今年真的還能拿第一嗎?”
“我師兄沒有輸給你師姐。”文寒眠不能否認自己的失敗,只能如此強調。
“你要是一定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唐淑月嚴肅起來,“希望你今年青雲大比結束還能堅持自己的觀點不要改變。”
“……你啊。”正在和賀雲書對峙的蘇染無聲地嘆口氣。
“這種情況還不允許我吹吹牛打壓他們的士氣嗎?”唐淑月壓低了聲音,“明明是師姐你自己說的,賀雲書一直是你的手下敗将。”
而且在她看完那本相當于作弊的話本之後,唐淑月也明白,蘇染并沒有信口胡說。在蘇染的那個世界,賀雲書從來沒能勝過蘇染一頭,老老實實做了好幾年的青雲榜眼,直到三十歲之後自動失去上榜資格。
“那是我所認知的那個賀雲書,和眼前的這個未必是一個人。”蘇染目光落在賀雲書的七星刀上,“即便是我,也不敢說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可以在賽場上擊敗他。”
這個世界的林宴和與唐淑月都能有劍靈了,那賀雲書呢?
“可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唐淑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師姐你到時候會不會壓力很大?”
“還好,”蘇染倒是很冷靜,“反正吹牛的又不是我。”
“我們以前見過?”賀雲書問。
盡管唐淑月和蘇染的交流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賀雲書到底是賀雲書,依然能聽見她二人的竊竊私語。雖然能不能聽懂是另外一回事,但他至少能明白一點。
蘇染對“賀雲書”這個人的了解,或許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又想起剛才的那一刀對決,雖然只有一招,但來人迅速判斷出了自己刀鋒上力量最薄弱的地方,精準地打擊在了七星刀最脆弱的那一點,七星刀高速振動了好一會兒才卸去那一劍的力道,他也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
但來人卻确确實實是個女修,看起來也不像是擅長力量的類型。
“是有過幾面之緣,”雖然是你被我單方面碾壓幾年的緣分,“不過你不記得也很正常。”因為那并不是你本人。
這幾個月過去,蘇染終于可以正視這個事實,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雖然難免還是會有些難受,但并不會表現出來。
“是在哪裏見過?”賀雲書堅持問了下去,“我覺得自己應該不至于忘記,如果我們有交過手。”
蘇染沒有回答。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唐淑月嗎?”忽然有人吆喝出聲,打破了岐山派和荊山派弟子之間的僵局。四人一齊看過去,只見一個面白無須的微胖青年,帶着另外一個修士過來主動搭讪。
他們很難得地走了門而不是跳窗,畢竟剛才跳窗的已經夠多了。一個兩個還能說叫人耳目一新,再來三個四個就該審美疲勞了。
“孫元睿?”唐淑月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因為和程溪時來往較多,洞庭山的弟子她大概都有些眼熟,碰上了能叫出名字的也有幾個。但孫元睿是個記憶力點數都用在了奇怪地方的人物,他能記住每一個見過面的人的長相和名字,并清楚地對上號。
唐淑月第一次和孫元睿見面并沒有記住對方的身份,畢竟洞庭山那麽多弟子,她也只是個客人,一般點個頭作為招呼就過去了。但孫元睿的熱情超乎她想象。唐淑月只是覺得路過的這個胖子似乎有些眼熟,對方就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地大力搖晃了起來。
“荊山派的唐淑月是吧?我們以前見過一面的。”
唐淑月想,很好,她算是知道程溪時那些毛病是從哪兒來的了,合着是洞庭山弟子的通病。
“你是?”因為不習慣陌生人的過分熱情,也因為對方記得自己但自己卻毫無印象的愧疚,唐淑月有點磕磕巴巴,“不好意思,我記性不是很好。”
“哎,這不是說貴人多忘事麽?”孫元睿大手一揮,“像我們這種不忘事的小人物注定當不上貴人,只能當當記人名人臉的跑腿。”
唐淑月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貴人多忘事”不是這麽用的。
“我是孫元睿,程溪時師父是我三師叔。按輩分來說,那丫頭是我師妹。”孫元睿松開唐淑月的手,紳士地行了一禮。“希望你在洞庭山這些日子能玩得開心。”
唐淑月:“……我知道了,多謝你的盛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孫元睿成了唐淑月記得的為數不多的洞庭山弟子之一。
“你剛才一直在上面看熱鬧?”唐淑月很快反應過來。
“實際上,你們午間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和我的朋友喝酒。”孫元睿讓到一邊,露出身後的陌生修士,“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雁門山陸陵。”
“雁門山?”唐淑月搜腸刮肚地想了一會兒,只能模糊記起似乎不是中州的地名。
“你是高柳人?”賀雲書難得主動出聲。
“其實是昆侖虛人,”陸陵笑起來非常漂亮,有一種淡淡的溫柔感覺,“不過在下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送上雁門山學藝,說是半個高柳人也不算錯。”
“那你豈不是離中州很遠?”唐淑月終于想起了雁門山在哪裏,“但你說話一點也沒有口音。”
西南境內與中州相去甚遠,語言也并不完全相通。那裏的人學說中州話,總會帶着點奇妙的抑揚頓挫,很容易就會被人聽出來。
“大概是教我中州話的老師非常厲害,他有一位來自中州的夫人。”陸陵的目光在唐淑月的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又很快收了回來,似是有些腼腆。
“介紹完了我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該為我引薦引薦?”孫元睿意有所指,“我到荊山派玩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竟然從來不知道你還有位元嬰中期的師姐。”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因為我師姐其實是我們門派的秘密武器。”和孫元睿混得熟了,唐淑月自然也沒了剛開始的拘謹,睜着眼睛開始胡說八道,“秘密武器當然不能放出來讓別人輕易知曉,所以我師父直到今年才允許她出山。”
“秘密武器?”
“師兄。”被人遺忘了很久的文寒眠出聲道。
“怎麽?”賀雲書轉頭看他。
“我想走了。”文寒眠聲音很小,和唐淑月保持着一定距離。
他早就站不下去,只覺得自己今日或許丢了師門很大的臉。本來只是想給自己和師兄訂兩間房,但來人卻出言不遜,侮辱了自己和師兄。于是文寒眠忍不住去找師兄來給自己出氣,甚至還動用了一點小聰明,暗算到了對手,廢了荊山派弟子的一條胳膊。
但他還是輸了。築基和金丹之間的差距,原來是有這麽多。
眼下又來了兩個外派弟子來攪局,場面似乎稍微緩和了一些,可并不是文寒眠想要的結果。但師兄為什麽還能從容地站在這裏,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賀雲書雖然對蘇染有些好奇,但她既然出現在這裏,就意味着她必然會參加今年的青雲大比。那麽只要不出意外,他們總會在後面的賽場上見到。
“後會有期。”孫元睿拱手。
“且慢。”唐淑月叫住了賀雲書。
“你還有什麽話?”賀雲書微微皺眉。
“你們二位貴人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文寒眠回過頭來,只見唐淑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下巴往地上的木屑點了點,“這塊被你打碎的招牌,你是賠呢,還是賠呢,還是賠呢?”
“我以為你是要他們給你治你的胳膊。”陸陵說。
“這倒不礙事。”唐淑月試着動了動右臂,雖然不能像往常一般周轉靈活,可也能稍微動彈一下了,“不過是因為妖力和靈力相沖導致的經脈逆行,晚上我找點時間煉化了就好了。”
“煉化妖力?”孫元睿倒是聞所未聞,“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虎的修士,你以為經脈逆行是什麽很容易解決的事情嗎?”
修士修煉中遇到經脈逆行絕對是大事,不及時在師長的幫助下解決的話極易走火入魔,進而多年修為毀于一旦。別說金丹,元嬰也不行。
“是什麽蒙蔽了你的雙眼,以致于會讓你覺得我比程溪時更虎頭虎腦?”唐淑月放下了左手,“我對我的身體自然最為清楚,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你就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這話她也就只敢跟孫元睿這麽說了。蘇染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傍晚時分林宴和回到客棧,自有熟人添油加醋地把午後那一番風波講給他聽。何況還有無辜受累的陳掌櫃。她雖然看不懂修士之間的戰鬥,但也能明白唐淑月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于是趕緊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宴和,讓林宴和記得給他師妹出氣。
“人家是師兄,你也是師兄,別被人家的師兄比下去了。”陳掌櫃語重心長地告誡他,“那個我沒見過的蘇姑娘看起來實力相當不錯,也會護着小唐,是個好姑娘。”
“我知道了陳姨。”林宴和并沒有反駁,反倒微一颔首。
同時他的眼睛看向一邊的虛空,眼睛裏清清淡淡殊無笑意。
悄悄釋放靈識偷看的唐淑月正好對上林宴和的目光,幾乎頭皮一麻,迅速把靈識收了回來。
她确定林宴和猜到她在偷聽了。
“你在害怕什麽?”蘇染不明白,“林宴和又不會打你。”
唐淑月在荊山派地位超然,清微真人都從來沒對她動過一個指頭,何況與唐淑月平輩的林宴和。時常有人對此感到不解,明明林宴和才是宗主故人之子,怎麽看都應該格外優待些。但現實中清微對林宴和可以說是相當嚴厲,對唐淑月卻完全可以說是放任。
八卦群衆思來想去,也只能用“父母最疼幺兒,師父最寵關門弟子”這句話來解釋。
“他是不會打我,但我每次因為輕敵受傷他都會生氣。上次被狐妖咬傷也是,不過他當時不在宗內而已。”唐淑月有些垂頭喪氣。盡管她已經在盡快煉化右臂裏那一點頑固不化的虎妖妖晶,但一下午過去還剩着一絲,頑固不化地殘留在她的體內。
“師父應該也沒有打過師姐吧,難道師姐就會因此在師父生氣的時候不害怕嗎?”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随即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整整三下。
“唐淑月。”林宴和連名帶姓地叫她。
唐淑月正在遲疑要不要去開門,蘇染卻先一步站了起來。
“我出去吧,”她快步趨向門前,回頭看了唐淑月一眼,“等你們說完話我再回來。”
“不不不師姐你待在這就挺好的。”唐淑月急了,從榻上跳下來就要去拉蘇染的手。畢竟有蘇染在這邊的話,林宴和沒準能收斂點少說些重話。
但她已經遲了。蘇染毫不猶豫地拉開了房門,結界張開,林宴和出現在門外。
他顯然早就猜到了唐淑月不會來開門,直直地看向裏間。
唐淑月若無其事地背對着門口研究窗邊的一盆蘭草,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聽到。
“你找她?”蘇染問。
林宴和收回目光:“也來找你。”
“找我?”
“謝謝你在我缺席的時候對她的維護,”林宴和似乎不太擅長這種表達方式,想想又添了一句,“真的非常感謝。”
比起蘇染曾經看到過的,林宴和對她露出或輕佻或張揚的笑容,早已跟着時光模糊在了她的記憶裏。但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地意識到,眼下這個笨拙地表示自己謝意的少年,或許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都不是她的少年。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蘇染深吸了一口氣:“你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對我道謝,我本來就是她的師姐。”
“我知道,你大概想說這也是你作為師姐的職責之一,畢竟她氣性上來就容易顧頭不顧尾,有個人看着我也會放心很多。”林宴和輕而易舉地猜出她的想法。
“我只是在表達謝意,代表我個人。”
“作為她的師兄?”
“至少現在是。”林宴和很從容。
作者有話說:
四舍五入就是萬更!(頂鍋蓋挨打)
大家記得評論呀,今天評論區掉落五十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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