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樂小瑤，叫你哥回家吃飯！……

樂瑤覺得當父母的應該不會這麽無恥。

畢竟她才十六，而大哥已經十九了，家裏真要有人下鄉，怎麽說也該是大的成年的那個去吧。

哪有讓小的替大的頂鍋沖鋒的？

可她默默聽了外面那對夫妻的對話，發現他們居然還真的是這麽打算的。

因為家裏今年有個知青名額，因為本該去下鄉的樂軍嬌生慣養吃不得苦，所以作為爸媽的樂父樂母心疼兒子，決定讓剛初中畢業的小女兒替大兒子去填這個指标。

這真的是親爸媽所為嗎？！

樂瑤越聽越覺得離譜，心頭火氣直冒，唰地坐起身走出去，打斷他們的談話。

“你們回來了，要吃飯了嗎？”

她揉着眼睛裝迷糊，好像剛醒來一樣。

她倒是沒有當場揭破夫妻兩人的險惡用心，強烈表示自己不同意。

因為她知道那樣根本沒用，便宜爸媽吃軟不吃硬，她作為女兒又天然處于弱勢地位，硬嗆着來只會弄巧成拙，除了讓她處境更艱難外，沒有任何幫助。

與其這樣鬧翻，還不如她抓緊時間私下動作，趁他們不知道，出其不意地提前找好工作，讓他們沒有機會拿她頂包。

這是樂瑤心思電轉間所能想到的辦法。

為了以後的好日子，她眼下只能先憋屈着裝傻充愣，往後有的是機會算帳。

樂父樂母被她突然出現吓了一跳，而後就是禁不住的心虛感。

不過夫妻倆只愣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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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母白眼直翻，開口就是叱責：“喲，死丫頭在家呢？我還以為死外邊了，既然人回來了，怎麽不知道把衣裳洗了、把地掃了？家裏養你可不是叫你擱屋裏睡大覺當祖宗的！”

樂父在一旁扮紅臉，溫聲勸：“你急什麽，孩子可能是剛回來歇會兒，這不就起來幫你減輕負擔了，她往常最是勤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完這些安撫了樂母，樂父轉頭又一張慈父臉地對樂瑤：“小瑤啊，你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要和她計較，她就是在廠裏上班累壞了，回來又看到你偷懶，才忍不住發的火。”

樂瑤：“……”

合着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

比起樂母的當面鑼對面鼓，其實她更讨厭樂父這樣的。

所以樂瑤立馬‘委屈’道：“我沒偷懶。”

“我只是回來後感覺眼前發黑，渾身冒虛汗…”都是低血糖的典型症狀，全是餓的。

“…本來我想在屋裏躺一會兒緩緩，誰知道會直接暈過去，到現在才醒。”

人都這樣了，家務活當然不可能再碰。

完後，她還搖晃了兩下單薄的身子，襯着蠟白血虧的臉色，十分具有說服力。

樂父樂母對視一眼，哪裏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卻也沒提帶她看醫生或者給她喝碗糖水吃點好的補一補。

畢竟家中口糧有限，給女兒吃了就缺了兒子的，為了大兒子能吃飽穿暖長的壯，他們只能委屈一下小女兒了。

“唉，都是爸沒本事，不能讓你們填飽肚子。小瑤再忍忍，等你……很快就會好了。”樂父搖頭哀嘆。

想到送小女兒下鄉後或許就能吃飽，他心裏那點心虛感立馬就沒了。

樂母還理所當然道：“鄉下有地種，肯定不缺糧食。”比待在城裏強。

夫妻倆憑借這個理由輕松說服了自己，準備等下次知青辦的人再上門，把小女兒的名字報上去。

兩人這樣幾乎是明擺着說出打算了。

樂瑤裝傻不接話，當作沒聽出來，坐上飯桌想開飯，被樂母一筷子狠狠敲在手背上。

“餓死鬼投胎啊你，沒見你哥都沒回來呢，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

樂瑤：“……”

阿西吧，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去找他！”樂瑤擔心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爆發，當即站起來說道。

樂父聞言笑眯眯揮了揮手：“去吧去吧，那小子八成是在附近耍，你找到人快把他叫回來。”

樂瑤點頭，趁着樂母轉頭找東西的功夫，快速拿了一個二合面饅頭掰開夾上幾筷子好菜，然後在樂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揣上溜出門。

想讓牛幹活，哪能不讓牛吃草？

樂瑤冷哼着關上門，走到樓道口把菜夾馍掰成兩半，一半自己幾口吃了墊肚子，一半拿在手裏去三樓找人。

她這回沒敲門，估摸着人已經在家裏了，就站人家門外跺腳打暗號。

片刻後，挨着樓梯口的房門打開，從中走出一個面容清秀、白衣黑褲的少年。

他就是樂瑤拜托幫忙的小哥哥，名叫毛紅日，和樂軍同齡，也是剛高中畢業。

不過與不學無術的樂軍相比，人家毛小哥已經考進食品廠會計部當學徒，前途一片光明。

因為這個，他老娘在樓裏不知炫耀過多少次，嚷嚷的全家屬院都知道。

不然樂瑤也不會知道有他這號人，隔着樓層特意找上門求助。

加上他人長的特別像校園裏那種老實又靠譜的學長，因此樂瑤在他那兒得到幫助後還拜托他幫忙看成績。

如果确定過了，那她就不用再擔心下鄉的事。

現下，毛紅日出來見到是她，眉頭一松又是一緊，似乎出了什麽意外。

樂瑤一時沒有察覺到，打過招呼，先送上謝禮——半個菜夾馍。

她請人幫忙，手裏卻沒什麽東西可感謝的，只能臨時從牙縫裏省出點吃的給他，等上班有工資了再正式謝過。

毛紅日家明顯還沒吃飯，他推辭兩下，肚子已是餓的咕咕叫，最後不好意思地接過去，斯文的吃起來，邊吃邊說：“我剛才回來上去一趟，聽到你家動靜大就下來了，你媽她又罵你了？”

樂瑤趁機賣可憐：“天天都這樣，所以我才想盡快找到個崗位，也許等工作了就好了，話說我考的怎麽樣？”

毛紅日動作一停，慢慢将最後一口菜夾馍吃完，才在樂瑤期待的目光中開口說：“公布的名單上沒看到你的名字。”說完眼皮下垂，不敢看樂瑤震驚的臉色。

“不可能啊，考試的題目我明明都會做！”樂瑤大失所望。

考題那麽簡單，她竟然落選了？難以置信。

毛紅日溫溫吞吞的解釋：“具體還要看改卷的那些人的，而且總成績也不光憑筆試分數。”

樂瑤對此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現代那會兒找工作就存在筆試面試一面二面三面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時候也有這種情況，而且去考試之前，毛紅日分明告訴過她，說只要考過了就成了。

毛紅日眼神閃爍着道歉：“對不起，是我當時消息沒有打聽全。”

“……”樂瑤失望是很失望，但還不至于遷怒到剛幫助過她的無辜人身上。

“算了，跟你沒關系，可能是我确實不适合。”

樂瑤心情低落，擺擺手讓他不要自責，打算回頭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機會。

這次不行就算了。

她嘆了口氣，轉身準備繼續下樓，突然袖子被扯住。

只見眼前的少年忽然突破雙方之間的安全距離，貼近她期期艾艾地說：“那，樂、樂瑤，我能和你處對象嗎？”

樂瑤急忙後退：“你說什麽？”

處對象？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毛紅日臉紅地點點頭，壯着膽子表白：“樂瑤，我喜歡你，你和我處對象吧。”

樂瑤：“…………”

她要不要告訴他，如果說之前她對他還有點意思的話，那麽在他說出喜歡她的那一刻，那點微末的好感就瞬間随風消散了，半絲兒都沒留下。

現在，她很确定對他沒有任何感覺了。

所以處對象是不可能處對象的，樂瑤非常想幹脆地拒絕他，然後迅速遠離‘麻煩’。

可得益于上一次血的教訓，她最後只能強忍着生理性的排斥，委婉地和毛紅日說他倆沒可能。

其他先不講，光是毛紅日他媽那關就過不了哇。

在他媽眼裏，毛紅日千好萬好，人恨不得給她兒子娶個天仙兒回來，又怎麽可能看得上沒工作沒家世的樂瑤呢。

更何況她也不喜歡毛紅日，為了他和他媽對上一點都不劃算。

她才不想去找不自在。

但毛紅日卻以為樂瑤對他也有心，只不過顧及到他媽才不得不拒絕，他連聲保證會讓他媽同意，讓樂瑤等着他的好消息。

樂瑤連忙擺手拒絕，落荒而逃地跑下樓。

——看來以後需要和毛紅日遠着點，不然她擔心哪天會被他媽提着菜刀找上門。

樂瑤擦着冷汗打定主意，沖出樓道時一不小心迎面撞上一個人。

男人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軍綠色。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樂瑤認出是之前問過路的那個綠軍裝，連忙從人懷裏退出來道歉。

綠軍裝扶了她一把，搖頭說沒事。

樂瑤看見他手裏多出來的東西，好心多問了一句：“你找到人了嗎？”

綠軍裝示意她身後的樓梯，表示已經找到，正要上門拜訪。

樂瑤趕緊讓開路，目送他上去。

其實她想提醒他飯點上門容易不受待見來着，但看到人家準備了那麽多上門禮，想必已經被門衛大爺叮囑過了，哪裏用得着她操心。

轉過頭，樂瑤兩手搭在嘴邊成喇叭狀，對着院子大喊：“樂軍，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了了——”

聲音蕩氣回腸，繞梁三日，傳播甚遠，不信便宜大哥聽不到。

果然，話落沒多久，樂軍就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吊兒郎當地應了聲。

“喊什麽喊，叫魂兒呢。”

樂瑤翻個白眼，懶得跟他個邋遢鬼計較，轉身上樓。

樂軍緊随其後，路過毛紅日家門口的時候露出幾分羨慕嫉妒恨，追上樂瑤絮絮叨叨：“小瑤你知道不，毛紅日家新來個遠房表妹，據說已經考上食品廠的臨時工了，長的也還不錯，你說我去追她怎麽樣？”

聽到這個消息，樂瑤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