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深夜相送小樹林

孫彩霞裝模作樣捂着肚子, 迅速溜之大吉。

樂瑤一個人站着等了會兒，見到糾纏韓愈的韓梅梅被他板着臉擺脫，又被大隊會計強硬拖走, 她才擡腳走過去。

同她一樣伺機等着的還有前大隊長老娘, 剛瞧見韓梅梅離開，她還沒拉着孫女采取行動，就又看到樂瑤上去了，不禁氣的直咬牙，手指連戳孫女額頭, 恨鐵不成鋼。

“苗苗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奶都打算找人來給你倆相看了，你不趁這機會提前和他熟悉熟悉, 到時候咋成好事？”

“這可是奶給你找到的最好一門親事，你也別嫌棄，早點跟人家處處感情，到時候結婚了好好過日子。”

“你別不上心, 這麽好的小夥子十裏八村打着燈籠都找不到，萬一被別的小妖精搶了, 你可哭去吧。”

前大隊長老娘抱着五分為孫女好的真心, 五分為自家盤算的假意, 語重心長地将腼腆不主動的孫女訓了一通。

韓苗苗被她噼裏啪啦地訓完，眼眶已經泛紅，委屈的小嘴都能挂油瓶，倔道：“奶，媽說我也是精米細面養大的金貴姑娘家, 哪有上趕着的找、找對象的。”

她奶聽完不屑：“你媽說？奶吃過的鹽比你媽吃過的面都多，你是聽你媽的還是聽奶的？”

韓苗苗想到現在不知道被分到大西北哪個犄角旮旯的親爸親媽，識時務地說聽奶的。

她奶這才滿意，拍着她手道：“你可是我親孫女，奶還能诓你不成？實在是在鄉下好對象難找，碰到好的都搶着來，誰能搶到就是誰的，眼下這個，雖說奶早就給你看中了，但你要是不重視，小心他和別人好，讓你到嘴的鴨子飛飛。”

韓苗苗嘟嘴扭手指：“他，他如果同別人好，那我就不和他好！”

她格外堅持這一點，任她奶怎麽說都沒用，氣的老婆子直呼傻妮子。

兩人僵持的時候，樂瑤已經走到韓愈面前，問他要不要幫忙。

韓愈正要搬桌子，聞言擡頭：“你怎麽還沒回去？其他人呢？”

樂瑤攤手，表示那些家夥都跑的快，她就慢了一下就不見人了，自己又不敢獨自回去，所以想請大隊長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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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擡桌子，你等下陪我走夜路怎麽樣？”樂瑤直言邀請，說着就要上前搭把手。

結果韓愈手上一動，兩張桌子就被他上下摞起，再兩手一擡就搬起來了，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

一向弱雞的樂瑤：“……”

好家夥，這是條漢子。

就是太直男了，一點都不解風情。

事實上，這話屬實冤枉人家了，因為下一刻就聽韓愈開口問：“你還會其他軍中的歌嗎？”

“…會啊。”樂瑤果斷點頭。

會會會，必須會，不會也得會！

韓愈搬起桌子往院裏走，邊走邊說：“那你待會兒回去的路上再唱幾首給我聽就好了。”

樂瑤雙手一拍，表示這完全沒問題呀。

兩人說定好，待韓愈放完東西出來，立馬走起。

于是等到前大隊長老娘終于說教完孫女，拉着孫女過來找人時，卻發現辦公大院已經一片空蕩蕩，別說人了，連只老鼠都莫得。

祖孫倆齊齊懵逼：“人呢？”

韓苗苗瞧着黑燈瞎火的院子，心生退怯，“奶，要不算了？”

“不行，趕快去找找，這可是個好機會，快去，找到跟人好好說話，奶到那邊也瞅瞅。”前大隊長老娘不容拒絕地做好安排，人迅速朝另一個方向摸索過去。

因為那些隊裏搗亂的罪惡分子都被大隊長抓幹淨了，她們此時倒也不怕獨自行動時會再有壞人冒出來。

前大隊長老娘放心的很，就是等下找不到大隊長，白白浪費一個機會。

瞧瞧今晚這夜色，瞧瞧頭上那月亮，多适合小年輕之間培養感情啊，錯過就可惜了。

前大隊長老娘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可惜她走的是樂瑤兩人離開的反方向，想堵到韓愈是不可能的。

韓苗苗倒是方向對，但她追上人後看見前面并肩而行的兩人，一時猶豫沒敢上前，可又因為奶奶的話不敢立即返回，只好遠遠綴在後面，磨磨蹭蹭地跟着走。

樂瑤不知道後頭還有個小尾巴，現下正應韓大隊長的邀請準備清唱一首軍中之歌。

唱之前，她問他：“你最想聽什麽歌？”

韓愈沒其他要求，只說：“你會唱哪些就唱哪些，只要是部隊裏的歌，我都愛聽。”

樂瑤腦彎一轉，想起一首《軍港之夜》，也不管是不是這個時代的，反正就唱給韓愈一個人聽而已。

殊不知後面跟着的那個也在支着耳朵聽呢。

唱完《軍港之夜》，樂瑤問怎麽樣，韓愈鼓掌說好，也不知道是指歌好，還是她唱的好。

樂瑤也沒糾結這個問題，緊接着又來一首後世最廣為流傳的《茉莉花》，最後再來一首《花兒為什麽這樣紅》表達表達心意。

最後那首她唱的輕，輕到只有她和韓愈能夠聽見。

後面綴着的小尾巴也想聽，往前拉進幾步還是聽不到，只能遺憾作罷。

但是下一刻，歌聲停下了。

“什麽聲音？”樂瑤突然聽到前頭黑乎乎的物角處傳來一陣詭異的動靜。

韓愈從歌聲裏回神，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可惜前面那段路被屋檐和土牆遮擋，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緩步靠近，然後凝神細聽。

随着距離拉近，黑暗處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清晰可聞。

“哎呀，死鬼，你輕點兒～”

“寶貝兒，快給你爺們親親，等不及了。”

“死相，這可是在外邊，小心被人抓住交給大隊長。”

“他大隊長也管不到咱的房裏事，快給我解解饞，媳婦兒求你了。”

“真是敗給你了，你可搞快點。”

随之響起的就是人家夫妻倆不可為外人道的私密聲音。

樂瑤聽得一臉呆滞，反應過來他們在幹什麽後，臉上瞬間爆紅。

韓愈反應的比她稍慢一點，明白前頭是什麽情況後立馬眉頭緊皺，腳步一頓就打算握拳咳嗽一聲打斷對方，完後再逮着人做做思想教育。

在外邊就搞這種事，實在太敗壞風氣了，必須教育！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樂瑤發現，然後她手上一拽，兩人一前一後拉着手飛快朝另一條路跑了。

後面跟着的人見他們突然轉道，雖然不清楚什麽情況，但也下意識追了上去。

樂瑤拖着韓愈跑出去一段路，直至來到大隊外面的路上了，感覺到從田野裏吹拂來的夜風，才終于氣喘籲籲地停下并松開手。

韓愈卻氣不喘臉不紅的，還有心思奇怪問她：“跑什麽，我正準備上去教育教育他們，在外邊就胡來，性質太惡劣了。”

樂瑤：“……”

“大哥，人家夫妻倆正恩愛呢，你上去打斷會被打的吧？”

韓愈一本正經：“他們打不過我。”

樂瑤：“……可這個時候不能輕易打擾的吧，萬一你猛地上去把人刺激壞了咋辦？”

到時候真把人刺激萎了，人夫妻倆回頭可不得跟他拼命？到時多影響大隊團結呀。

還不如暫時當作沒碰到躲開，過後再悄悄找到人該教育的教育、該批評的批評，給彼此都留一份情面，不然真的不要太尴尬。

但凡想一想那場面，樂瑤都能腳趾抓地，當場摳出一座四合院出來。

她紅着臉将這些掰碎了含糊着暗示清楚，換成韓愈默了。

恕他一個長年待在部隊的鋼鐵直男沒想太多，從小到大也沒人跟他說起過這些事，最多是從戰友或手下的兵那裏聽到一點葷段子。

現下卻是由一個才剛長成的小姑娘給他講了，韓愈望着月色下的人，喉嚨動了動，妥協道：“那好，我聽你的，回頭再找他們做思想教育，聲音我都記着，都跑不了。”

樂瑤：……好機會，你還有這技能？

那她現在只能祝福那兩位敢在外面摸黑兒胡來找刺激的家夥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接下來，兩人都沒了聲，開始順着大隊外邊的路朝李婆婆家的方向拐。

因為換了條路線，現在他們需要繞過大半個大隊才能到地方，比起之前多花上不少時間。

兩人對此都沒說什麽，甚至都沒吭聲地一起走了許久，莫名暧昧的氛圍漸漸萦繞在彼此之間。

直到快到一處小樹林時，樂瑤終于咳了一聲打破沉默，沒話找話：“問個事兒，大隊長看起來很喜歡部隊，那當初為什麽轉業啊？”

韓愈對這個話題反應有點大，聽了後當即頓住腳步，站在張牙舞爪的樹影下看不清表情，周身的氣息突然變得十分壓抑。

樂瑤心裏一突，也跟着停下，以為是自己聞到了對方的敏感點。

“我就随便問一下，如果不方便回答就……”不用講了。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出來，韓愈就上前走了一步，半張臉露出，半張臉隐在樹影中，聲音暗啞道：“沒什麽不方便，只是當初受傷了，不再适合呆在那裏。”

“哦哦。”樂瑤明白了，又趕忙關心問：“嚴重嗎？現在肯定好了吧？”

韓愈像是回答了，只是聲音輕不可聞，她沒聽見。

兩人再次相對無話，一時陷入沉默，之前圍繞在他們周身的那些情愫随着氣氛凝滞，似乎正在絲絲縷縷地消散。

片刻後，他嘆息一聲：“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說完越過她徑直往前走，身影看起來莫名寥落。

樂瑤不知怎麽心頭一恸，錯身而過時腦袋一熱，沖動地拉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韓愈，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