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桃花深處(3)
嗬嗬——
怪物蟄伏在黑暗之中,用空洞的雙眼死死盯住外來者,黏液在手下彙聚,随着怪物的爬動拉出細絲。
他們齊刷刷揚起頭顱,笑容詭異。
在怪物的視線中心,脆弱的人類并未像其他外來者一般哭喊求饒、逃跑。
他只是站在銅鏡前,微俯上身,一指頭就能戳破的白透肌膚泛起桃粉。
眼睛烏黑透亮,随着細碎的喘息映出細碎的火光,讓人蒙上脆弱的味道。
可瞳仁深處又像是燃燒着比太陽更加滾燙的火焰,讓它們不敢輕易的靠近。
人類眉頭緊皺,似乎是掙脫不開那面銅鏡。他面露惱色,屈腿腳尖一掃,一顆碎石子飛向半空,急速飛向最前側的怪物。
啪地一聲,石子磕了一下怪物細密的牙齒,頓時,像是氣球被戳破一個孔洞,臭氣噴湧而出。
怪物四肢僵直,軀體扭曲到極致,最終竟腹部翻轉朝下,四肢回到正常人類該呆的位置。
它後側的怪物潮水般後退。
狹仄的宗祠內,只聽一個涼水般清冽的聲音,帶着不滿響起,“還需要你來教我嗎?”
麥叮咚很不高興。
人類的基本禮儀不是對話時候視線接觸嗎?
不論身後這人是人是鬼還是神,也不論是救他教他還是戲耍他,就該面對面說話。
把他攬懷裏是幹什麽?
倆大男人,有必要膩膩歪歪牽他手嗎?有必要把嘴唇貼着他耳朵眼說話嗎?有必要一邊咬他耳垂,一邊反複說“讓我進去”嗎?
進去哪裏?到底進去哪裏?
“你不會說話?”麥叮咚擰眉,腳底蹭了蹭地面,又是一顆石子,另一只怪物癱軟下去。
耳邊的聲音停下,随後換了更為溫和的語氣引誘:
“我幫你。”
“幫我什麽?”他擡起下巴,怪物們忌憚得不敢上前。
粗糙的指腹試探地觸碰後背肌膚,麥叮咚一挑眉,屈肘向後用力一捅,咬牙切齒警告,“要麽放開我,要麽好好說話。”
“你的。”
“什麽我的?”
“我。”
“你想得美。”啪嗒幾聲,通風口的怪物跳水般陸續躍下,緊緊貼在一起,蓄勢待發。
麥叮咚鞋底沒有再探觸到石子,他的接觸範圍內只剩下了他和銅鏡。
以及那個恨不得鑽到他衣服裏面呆着的奇怪東西。
在最頂端巨大的通風洞口,更多的怪物正在聚集。
沒法被人類傷害,可不代表他能從這些玩意嘴下全身而退。
找不到武器,雙手又被兩只手包攏箍住,麥叮咚心裏不由煩躁,他頸部忽然使勁,後腦勺用力向後砸去,“放開我,立刻。”
肌膚下青筋鼓起,無情的攻擊并未将對方吓走,反倒将鼻息引到脖子上去。
“你有力量。使用我。”
這幾個字字正腔圓,鼻音仿佛撞鐘餘音。
這家夥知道些什麽。
思緒只松懈片刻,側頸微微刺痛,陌生氣息順着牙印倏地傳遍整個身體。
“喂!”反抗聲逐漸微弱。
睫毛顫抖垂下貼着下眼皮,麥叮咚渾身無力,徹底軟在身後的溫暖之中。
視線模糊一片,隐約能看見怪物試探向前接近。
粘液越積越多,連帶着空氣變得潮濕。
意識緩緩下墜,不斷發沉,任由磅礴渾厚的神秘力量游歷每一個細胞。
鼻尖的臭味竟逐漸被鮮花的芬芳取代。
昏眩間,麥叮咚回想起自己還是桃木的時候。
微風拂葉,村民談笑在枝桠間系上深紅色的祈福絲帶。他們兩手貼在胸前,向繁茂的福樹感謝一年的風調雨順,子孫滿堂。
福樹立于山頭,當太陽躍出地平線時,它最先沐浴在陽光之下。
那是第一抹晨光。
水粉色的花瓣吹向村莊,見證日日的和平與安寧,年年的春生秋收。
承載一方水土的祝福與祈願,所以他毫不意外地呱呱墜地,在樹下發出第一聲哭號。
驅陰守陽。
怪物仍在靠近,對着鮮活噴香的人類軀體垂涎。半百只人形怪物在地上蠕動,腐肉味撲鼻而來。
在愈發模糊的視線中,一片粉嫩的桃花瓣悠悠飄落,那一瞬,身體中的力量依依不舍地離開,全部集中在麥叮咚的無名指上。
身後的溫度褪去,麥叮咚靠在銅鏡之上,斷斷續續地喘息。
對方最後牽起麥叮咚的胳膊擡起,在無名指上,多了一枚古樸深黑的戒指。
“很快。來找你。”
受着牽引,手臂一揮——
空氣的流動依舊平靜,無形的可怖風刃卻海嘯般湧出,将惡臭的怨氣全部帶出,噴在牆壁上,腐蝕出裂痕。
力量不再需要媒介,随着青年指尖的動作就能飄散出來。
所有的怪物轟然倒地,在草垛上疊成小山。
麥叮咚擡起手,看向帶着陌生溫度的掌心。
上面殘留着指尖摩挲的奇怪觸感。
那人的語氣裏只有真誠與略帶青澀的示好。這枚戒指不是壞東西,甚至可以說,是寶貝。
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力量,只是借着這戒指發揮出來。
順其自然,那就留着。
“怪人。”他一個激靈,無所适從地甩甩頭,暫時将怪人過于親密的舉動,歸為這份“禮物”的必要前戲。
很正直,很純潔。
他轉身看向銅鏡,裏面的神秘力量早已完全消失。
只能等下次碰見,再問個明白。
借着煤油燈的光線,他見到鏡中耳尖被咬的發紅的自己,以及頭頂那朵怒放的桃花。
“你現在開什麽花···”麥叮咚眼角抽動,羞赧地把花揪下來。
誰知道花瓣剛觸碰到戒指邊緣,就被一點不剩地吸入進去。
活像個色急的老地主。
麥叮咚盯着那枚戒指,氤氲的沉默很詭異。
半晌,他扭身走到怪物身邊,忍住胃裏的翻滾蹲下,仔仔細細地端詳那些“人”。
說是人,完全沒有錯。
肢體恢複正常後可以看見,除去奇怪長相,他們和正常人沒有差別。
有的眼距過寬面部扁平,有的身材矮小侏儒模樣,也有的皮膚青白。
麥叮咚捏住一只見着最幹淨的胳膊,試圖找出分泌黏液的地方。
不是手心,是胳膊。
“被綁過嗎?”
幾乎所有的怪物手腕處都有深深的綁痕,可以想象是一根成年人拇指粗細的麻繩,用最大的力氣扭轉束縛住他們,幾乎能把腕骨勒斷。
此刻黏液不再分泌,取而代之的是圓形紅色多足昆蟲,撕咬開肌膚瘋狂湧出,頃刻間覆蓋住所有地方。
麥叮咚驚呼,立刻丢下胳膊向後退去。
來時的門早就換向另一個地方,他看向腕上的電子表。
進來已經不知覺過了兩個小時,再走這道門出去不知還會遇到什麽,更可能與訛獸走丢。
還是先與訛獸會和要緊。
腳下紅蟲逼近,蟲湧如同海浪一般。
他擡頭看向通風口,毫不猶豫地踮腳跳起,手有力地撐住邊緣,只是險些因為殘留的黏液滑下。
“呼——”麥叮咚蜷縮起來跟随風的流動,艱難地在窄小管道裏向前爬去,時不時踩上一只甲殼簡硬的紅蟲,聽到咯噠一聲。
身後是怪物和食肉蟲堆疊的惡臭肉海,前方是無盡的黑暗。
時間不斷流逝,總算爬至管道盡頭。
倉亂的腳步和人類的粗喘從下方傳來,麥叮咚悄悄探出頭。
正是來時的廳堂,只是大門禁閉。
人形雕像後邊躲藏了一個“道士”,他手持桃木劍,從袍子裏不斷拿出符往前丢,顫抖地念詞驅魔。
他的正前方正是一只四肢着地的怪物,龇牙咧嘴地邪笑接近,絲毫不受符咒的影響。
道士驚駭至極,緊緊閉上眼睛祈禱奇跡的出現。
他破罐子破摔地放大聲音,很難不讓麥叮咚懷疑,他是想用嗓子把東西吓走。
麥叮咚垂首看向兩只手,忽然用不帶戒指的那只揮動一下。
怪物哀嚎一下,只是微微後退。
他擡起另一只手,揮動時正巧踩到黏液打滑,手剛伸到半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摔去。
撲通一聲。
爬的灰頭土臉的年輕人屁股着地。
道士手裏捏符,聽到聲響睜眼,正好看到嘶啞吼叫,瞬間失去力氣倒在地上的怪物。
“成功了?”道士狂喜,“我成功了!”
他得意地放下桃木劍,對麥叮咚嫌棄道:“你怕什麽,本天師在此。”
“嗯···”麥叮咚不置可否。
格局。
他拍拍灰塵站起。只見道士洋洋得意地對怪物戳刺幾下,然後打開大門,雀躍跑出。
“我殺妖回來了!”他大喊。
皎潔月色傾瀉而入,落在人像慈愛的笑臉上。
屋外明火照耀,訛獸蹲在圈裏,驚喜扭頭,“你回來了!”
麥叮咚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他跨出宗祠調侃說:“擔心我了?”
“你百毒不侵,我擔心你幹啥。”明顯心口不一,訛獸眉眼的擔憂還沒卸去。
麥叮咚走去和他并肩,主動說道:“裏面有很多那樣的怪物,別的沒什麽。”
“他們在幹什麽?”他眯眼看向遠處的篝火。
訛獸撇嘴,“烤肉吃。”
麥叮咚想起旅館裏,牛仔褲男子說的“村民下半夜吃肉”。
怪,怪的很。
“咱們也去。”他帶着小孩朝篝火走去。
“這裏的肉你都敢吃?”訛獸嫌棄。
“誰說我要吃了。”
小孩忽然驚呼,“你被誰咬了!你在裏頭遇上桃花了?”
麥叮咚撫上脖子靠近鎖骨的肌膚,那裏還在隐隐作痛。
這話...說錯沒錯,他确實莫名奇妙開了朵花,可說對也不對,這小孩明顯心思不正,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
他遲疑一下問:“一個男的,應該是男的。說要幫你使出力量,但是牽你手,咬你脖子耳朵...合理嗎?”
“男的啊?那沒事了。”訛獸松氣,旋即一跳三尺高,“不僅不合理,還,還違法!小爺殺了他去!”
人聲漸近,麥叮咚恍然大悟地點頭,示意一驚一乍的訛獸先收聲。
幾塊磚頭堆成一個正方形,中間火焰旺盛,圍坐着十來個人。
有村民,也有道士幾人。
他們不知聊些什麽,訛獸注意力全被那牙印吸引,壓根沒去注意聽。
見麥叮咚和訛獸走來,一粗眉道士眼睛一亮,站起不容置喙地宣告,“讓他去就好了啊。”
“去什麽?”麥叮咚問。
道士說的無情,“做誘餌去誘妖,就在明晚。”
麥叮咚帶着訛獸到火堆邊坐下,歪頭問:“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就你沒法術。”剛才廟裏的道士說的理所應當。
年輕人漫不經心地轉動戒指,沒心沒肺地笑道:“能幫助你們很高興。”
“我正好有這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叽攻寶我的辣舞,殇零落,29554488,快樂每一天,美人弱攻是世界瑰寶,彌一~
——不負責劇場——
《如果語言學習靠霸總小說》
?:男人,我是你的。
麥麥:不了謝謝。
?:有趣,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壁咚)
麥麥:我沒有眼睛(閉眼扭頭)
?:186,有腹肌,二十多cm。
麥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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