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教師宿舍與學生宿舍大不相同,學生宿舍六人同處一室,頂多帶個小陽臺,而教師宿舍就和以前擰包入住的三室一廳一樣,相對來說更為豪華。
昨夜看到這宿舍的模樣後,賀祈之就十分不滿——這分明有好的宿舍,為什麽不給兩位抗體攜帶者好好安排?
如果是怕A/O病毒蔓延,那就安排多一些人保護才是。難不成他們一點不重視兩位抗體攜帶者?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賀祈之也不好說什麽,帶人和他們一起收拾好屋子,就離開了。
今早七點半,賀祈之就帶着兩份包子來到他們宿舍,打算等江楠吃過早餐後就帶他去看看腿上的傷。
來開門的是安伯。
他把人迎進來,聽了賀祈之前來的目的,接過早餐在客廳桌子前坐下,說:“楠楠還沒醒呢。他平時也是八點左右才起床,你估計得等一會。”
賀祈之也不急,在沙發上坐下後問:“昨天蘇萬裏除了和你閑聊,還有說什麽嗎?”
“他不願意說。”安伯撚起一個包子,看不出情緒,“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會擔心嗎?”
包子冒着熱氣,安伯吹了好一會也沒咬下去,“為什麽要擔心,他說過會平安回來,我相信他就可以了。”
賀祈之問:“他昨晚和我報告了詳細狀況……想知道嗎?”
“不想。”安伯答得很快,回答後一下把包子塞進嘴裏,不容自己反悔,可其實他才是最想知道蘇萬裏情況的人。
對抗變異者就是上陣殺敵,一有不慎就會命喪。
實際安伯他很擔心喪命這種事會發生在蘇萬裏身上,可當他确認蘇萬裏無恙,那些驚心動魄的經歷他就不都想聽。
他一向認為,聽那些令人擔心的事,不如聽一聽心愛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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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聽詳細狀況,賀祈之就不說,只說起結果:“入侵華南基地的變異者大軍已經全部剿滅,這裏面有一個犧牲的隊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今天開始華南基地就要重建,這起碼要兩個月左右才能恢複個大概。萬裏手裏拿着江楠抗體的研究內容,他在那邊再幫幫忙,半個月之後就可以來華東基地和我們集合。”
安伯吃着包子不說話,只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那口包子咽下,安伯瞥一眼隔壁江楠那份包子,說:“你沒說為什麽而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來追求楠楠的。”
賀祈之靠在沙發上,波瀾不驚的“噢”一聲,說:“是有這個打算來着。”
他說着又往江楠的房間看了一眼,像是怕發生江楠昨夜那種情況,這一眼是要确定一下江楠是否走出門來聽到他說的什麽。
後一秒房間門就開了,江楠白衣皺亂、睡眼朦胧的出現在倆人面前,他才醒,腦子還迷迷糊糊的,方才那些話他是一點也沒聽到。
他甚至不知道賀祈之大清早就過來了。
“早上好。”賀祈之指了指桌上的包子,起身朝他走去,“我帶了早餐,我扶你到桌子那邊吃吧。”
江楠睡眼朦胧的看他一眼,打着哈欠揉揉眼睛,才伸手去扶住賀祈之,左腳一蹦一蹦的往沙發去。
他拿起包子後沒吃,扭頭望向賀祈之,說:“我覺得我還是需要一副拐杖。”
說完,他咬了一口包子,咀嚼兩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居然是肉餡的包子,他來到這裏,是第一回 吃肉包子。
賀祈之沒有立刻答話,他想着江楠坐在伊丹床邊的畫面,那兩條拐杖就放在一邊。
那天他是将所有的錯都歸納在那副拐杖上了,好像只要把兩根拐杖折斷,江楠就不會再有這樣冒險的行為。
可當他仔細想想,若江楠沒有腿傷,不用這幅拐杖,他還是會毅然前去。
他總不能因此把江楠囚/禁。
“行啊。”賀祈之答應下,繼續道:“我們待會去醫院,先把腿看了,再問問醫生有沒有拐杖,如果有就給你弄一副。”
江楠有些意外:“你不生氣了?不怕我又撐着拐杖亂跑?”
“你好好活着我就不生氣。”賀祈之大手撫上江楠的頭頂,不輕不重的揉了一把,“快吃吧,吃完就去。”
江楠咬着包子問他:“如果沒有了怎麽辦?”
賀祈之說:“那我給你做一副。弄一下木頭,一周左右就能做好。”
“你還會做木工?”
“我說過的,我也會很多東西。”
江楠同意的點點頭,只是眼睛一直留在賀祈之的下巴上,将一口包子咽下才開口:“你會的東西很多,但你好像不太會刮胡子。”
賀祈之一怔,伸手摸一把紮手的胡茬,“我給忘了,今天忙完回去就刮。”
江楠又是點頭,卻是腹诽他忙完後指不定又會忘記。
***
沒有拐杖,也沒有輪椅,去華東基地小醫院的路途不近,江楠再能蹦,也不能蹦過去,再加上他又不認路,這就還得靠賀祈之帶他去。
興許是方便這些重點工作人員上班方便,建做醫院的教學樓離他們的宿舍并不遠,繞過兩棟宿舍樓就是,距離不過四百多米遠。
出門的時候是八點,江楠把自己收拾幹淨,穿了件幹淨的灰色長袖。
至于賀祈之那件外套……雖然衣服上的信息素很好聞,但他覺得穿的時間太長,昨晚便一并洗掉了。
原想着等衣服幹了,他就把衣服還給賀祈之。
這話一出,賀祈之就直接幹脆的拒絕了——他的衣服在深秋穿還算暖和,他要是缺外套,可以到總指揮樓去申請一套,小事流程走得快,半□□服就能下來。
他穿過的衣服留給了自己……江楠心裏竊喜,若他沒有什麽心思,倒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懷着這樣的心思,他神色無常,卻故意對賀祈之問:“你為什麽要把你的衣服給我,而不是給我新的?”
賀祈之一時沒想到答案,沒有回答。而在他背上的江楠顯然感覺到他雙肩稍稍繃緊,有些僵硬。
江楠立刻給他臺階下:“我聽說舊衣服會比新衣服要保暖,是因為這個吧?”
賀祈之順勢答道:“對,沒錯。”
他看不到江楠的表情,不知道江楠這會抿着唇,強忍着笑。
華東基地的醫院不似華南基地那樣多人,這大概是因為華南初建點就是醫院,原本傷病多的人都聚集在這一個點。
而華東基地初建點為學校,當時在校的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大學生,他們那時年輕,體魄又強勁,後來養育的孩子身體素質也沒多差。
由于華東基地病患偏少,裏頭的護士也是肉眼可見的閑,從門口進去,他們就能看到揀藥窗的幾個護士慢悠悠的幹活、聊天,惬意的樣子不像身處末世。
賀祈之到底也是初來乍到,知道醫院位置,卻不清楚負責各種傷病的醫生辦公室。他找到一個小護士問,小護士給他指了一個方向,那邊直走的第三個課室,就是外科。
問到地方賀祈之便同她道了句“謝謝”,江楠方才就觀察了一會這位護士,她的模樣看起來比自己大個三四歲,跟着就說了聲“謝謝護士姐姐”。
那位護士笑眯了眼,道一句不客氣,就朝他們反方向離去。
賀祈之偏過腦袋來看他,說:“你裝嫩。”
“我沒有!”江楠說的理直氣壯,他掃了附近一圈,沒看到有人要往他們這邊經過,才放言道:“雖然我來自五十年前,但我的自我認知年齡和外貌還在19歲,我叫她一聲姐姐可沒錯。”
這麽一說還真有些道理,只是賀祈之想着想着,就想到那些因為疾病,一直認為自己是三四歲孩童的人。
他急不可見的一嘆,邊往外科的課室走邊說:“幸好你的樣子還在19歲。”
江楠不明所有,他努力在腦中幻想五十年後的自己,可怎麽也想不出自己滿臉皺紋會是什麽樣子,他只能在腦子裏把賀祈之的胡茬都安在自己下巴上,勉為其難的認為這是十年後的自己。
雖然Omgea不會長胡子。
他又想了想,如果自己的外貌并未停留在19歲,而是跟着沉睡的時間一點點流逝,逐漸蒼老,那他醒來後一定會崩潰,沒有誰能接受自己一覺之後失去了将近五十年的青春,他也不例外。
若所想的一切都成真,崩潰後的他和別人說起這樣奇幻的經歷,那別人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個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又或是精神不正常的老爺爺。
總之一定不會有像賀祈之那樣,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在确定一切後又對他百般信任。
想到這,他緊了緊抱住賀祈之脖子的手。
“你要勒死我嗎?”賀祈之驀然停步,帶着苦笑的聲音傳來,扭轉過半個腦袋,“把手松一松,我背着你,不會掉下去的。”
“啊……對不起。”
江楠松了手,他們已經走到做外科用的課室門口。
賀祈之将他輕輕一颠,步入課室。
…
給江楠做拐杖這事到底沒成——醫院裏備有拐杖和輪椅,就是給像江楠這樣傷了腳的人用。
于是進門前,江楠是由賀祈之背着去的,出門時便是撐着兩條半新拐杖走的。
有了可以自由行動的工具,江楠顯然開心不少,撐着拐杖的步子時快時慢,活像困在籠裏許久的小貓,自由了便到處亂竄,非要跑個沒影兒才罷休。
“賀祈之!你說今天要帶我去看那個菜地的!”自顧自地用三只腳跑了一會兒,放飛自我的江楠才停下步子,擡起一邊拐杖,對着遠處的賀祈之揮舞,“你快點!”
說罷又朝菜地方向奔去。
“是你該慢點才是!”賀祈之小步跑來,雖不想饒他興致,但還是沒忍住去關心他那傷,“醫生剛剛不是說了嗎,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如果動作太大,傷口還是會裂開的。”
江楠這才放慢步子,說:“醫生也說要有适當的運動。沒事的沒事的,快帶我去,是不是走這邊?”
“你待會要摔一下,我就把拐杖還回去!”賀祈之像是動了怒,終于對他放了句狠話。
江楠一下停住腳步,就站在原地乖乖等他,臉上卻是委屈,“不會摔的。”
“要走慢點。”賀祈之走到他面前認真叮囑一句,又像教訓小孩那樣對他說:“萬一走太快摔了怎麽辦?摔了我就沒收拐杖,在你腿好之前,都得在宿舍待着。”
江楠心裏道了聲不行,乖巧點頭,試探性的去問:“那我們還去嗎?”
“去。”賀祈之領着他慢慢往前走,“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不會反悔。”
昨夜一片漆黑,能看到的不過是邊緣的幾片葉子,這會豔陽高照,菜田有多大,裏頭規劃了多少塊田地都能看得仔細。
九點不到,地裏已經有帶着手袖,穿着水鞋幹農活的人。
有的人一手提桶一手提瓢,舀一勺水就潑灑在田裏的綠葉上;有的帶着一頂草帽,拿着鋤頭一下下鋤地,給菜松土;有人的菜恰好成熟,夫妻倆一個摘菜,一個把摘下的新鮮蔬果放進背簍裏,準備今天或是明天賣。
江楠在田邊看着摘菜的那對夫妻,注意力沒在人上或菜上,而是直勾勾盯着他們帶來的背簍。
他忽然發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去當鋼琴老師啊?”
賀祈之答:“我這兩天會去申請,但申請下來也不是立刻就能去,起碼要等你的傷好了才行。”
“那可以幫安伯也找一找嗎?他會小提琴。”江楠的視線還在背簍上,“之前在廣東,安伯還能賣菜和做竹編換錢。但你看,這裏沒有一片空餘的菜地,安伯沒法種菜;他們身上背着的是制作精良的大竹簍,安伯雖然會編竹編,做出來的到底沒有這麽大、這麽精細。就算他能編些吸引眼球的小玩意吧……那東西出現次數多了,就不是稀奇物,慢慢的肯定就少人買了。”
賀祈之認真聽着,沒想到他來看菜地,原來為的不是自己。
“但是,安伯有這個意向嗎?你得先問問他是否願意,我才能把兩個人的申請一起遞上去。”賀祈之說。
此話有理,江楠輕輕點頭,往宿舍方向轉身,“那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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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