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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號早上八點,無雪,暖陽高照。
總指揮大樓前陸陸續續排起了長龍,那都是從華南基地來的人民群衆。
從昨天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大多數人都決定今兒要早早過來進行統計,他們都是想回家的。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選擇留在了華東,有的是因為華東資源優良、基地安全系數高,有的則是因為他們在這裏獲得了類似于家的溫暖,這指的是那些家中只剩自己的人。
其中就包括王湘。
王湘算是其中一個,這一大早,就牽着同宿舍的姐姐跑去抗體攜帶者的宿舍,言簡意赅地和江楠說了這事。
江楠略帶驚詫的問:“你确定不回廣東了?不用再想想麽?”
“我想好了,不回了。”王湘搖搖頭,像一個成熟的大人,“我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回去也沒什麽意思。而且我知道我還小,身邊沒有人,我再有本事再有能力,很多事也做不了。”
“如果你需要有人照顧,可以和你師兄說一下,我讓他給你找一個好人家領養。如果你實在想留在華東,在華東找也成。”
“不要!”王湘搖搖頭,“汪姐姐會照顧好我的!”
江楠擡眸看了看那個比王湘身旁的女孩,不禁産生些懷疑——這孩子看着不過比王湘大個三五歲,都是正在上學的時候,光是她,能把王湘照顧好嗎?
這些他都無法證實,等來自華南的群衆登記完畢,沒幾天他也得跟着回華南去了,他根本無法證實這位姓汪的姑娘會照顧好王湘。
大約是看透他眼眸中的猜疑,女孩投向他的目光格外堅定,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懇求,說:“請您相信我。”
“我憑什麽相信你呢?”
女孩沒即刻說出原因,但她目光依舊執着,良久,她咬咬唇,對江楠說:“我是班裏成績最優、能力最好的學生,我知道這些不能代表什麽,但我已經想好了未來要做什麽,我對後續生活有穩定的計劃,這個計劃包括了照顧好王湘……請您相信我,我會照顧好她的!”
聽罷,江楠心裏浮現出一絲安心,這就像女生常說的第六感,來得沒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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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除了這點安心感,他怎麽莫名生了一種這倆孩子是來見家長的感覺?
江楠在華東沒有認識的人,說實話,他無法替王湘在這裏找一個戶人家,萬一尋找一戶性格不好的,那他在華南不得日日擔心?
他細想片刻,與其将王湘托付給完全不了解情況、脾性的人,倒不如讓王湘自己抉擇。現在的孩子不似從前那樣嬌氣了,盡管她只有十歲,但确實比五十年前那些十歲的孩子成熟多了。
“行吧。”江楠作罷,呼出一口氣,望向那女孩,“那就拜托你了。”
那女孩随即興奮的點點頭,江楠就讓他倆回去了。
…
華東基地為了即将要回華南的所有人忙活了兩天,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要走與要留的人數。不算軍人,要回華南基地的一共有92人。
這兩天內,從華南基地來的軍人都開始捯饬自己的東西,給越野車和安排好的五輛客車加滿了油,将華東給予的物資搬到每一輛客車的行李儲存櫃中,是做足了準備。
他們預計在二十二號回程,也就是五天之後。
臨走前,蘇萬裏被華東少将陳銘鴻單獨叫到總指揮部受訓,受訓原因當然是因為他擅自對抗體攜帶者進行了标記。
畢竟兩位抗體攜帶者是重點保護對象,他們就是搞了對象,也得上報。人都是情感動物,談個情說個愛的再正常不過,光是聊感情自然沒人管,可更進一步就不行了,像為愛鼓掌和标記這種事,雖然私密,但就是要上報。
他們也無可奈何,畢竟誰知道Omega在進行标記之後,他身上的抗體是否會失效,能不能與A/O抗衡。
這算是國家大事。
好在安伯的抗體沒有變化,蘇萬裏也只是挨了一頓罵。
挨罵後的蘇萬裏沒覺得自己多無辜,他認為自己确實有錯,還是倆錯——
一是沒有記好易感期、沒有提前注射抑制劑;二是回到宿舍後沒有把門窗關緊,否則安伯也不會順着水管爬窗進來。
蘇萬裏之後,賀祈之也被叫去稍微念了兩句,并用蘇萬裏當作反面教材。就是賀祈之沒像蘇萬裏那樣乖乖受訓,他知道安伯爬窗那時,當即喊了聲“報告”,說了句“抗體攜帶者安伯是自己爬窗進去的”。
陳銘鴻當即啞言,他可沒想到安伯那是自己送上門的。最後只向賀祈之叮囑了一句不可擅自标記,就把人趕走了。
目前關于抗體疫苗的最終研究已經進行到78%,按理來講,江楠和安伯這段時間若是能待在華東繼續協助研究那是最好的。
只是江楠稍微任性了一回,不願意留下——九八特種隊為華南駐守特種隊,他們可是一定要回華南的、他和賀祈之還沒親熱幾天,他可不想就此異地……還是沒有□□、微信的那種異地。
為了回華南,這兩天早晚,他倆都往研究院跑一回,每回都給抽去兩管血,留下足足八管血,夠他們研究好一段時間了。
這八管血抽得他們可夠嗆,兩天下來,倆人都是虛的,叫賀祈之和蘇萬裏是好一陣心疼,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間釋放安撫信息素,讓他倆睡了差不多二十個小時,隔天才是徹底恢複精神。
折騰了兩天,第三天晚上江楠和安伯才開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江楠的東西依舊不多,他還是帶着安伯給他的背包,新舊衣服一并塞進包裏,再把賀祈之前些天給他拿的防咬環放進方便拿取的格子,扁平的背包頓時鼓鼓囊囊,比來時胖了一圈。
安伯到醫院開了幾支抑制劑,又通過申請,和研究院要了幾支控制疫苗和新型疫苗,分別塞到了自己和江楠的包裏,就為防患于未然。
只是在收拾完行李後的下午,華東基地的中校趕來抗體攜帶者宿舍,帶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讓江楠晴天般的心情,頓時變得烏雲密布。
華東中校也姓陳,他敲開抗體攜帶者宿舍的門後,看到了沙發上那兩包行李,對他們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說:“兩位,你們不能同賀中校回廣東了。”
“為什麽?”
“這是華北基地,也就是中央傳來的消息。”陳中校蠻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中央那邊說,華北有更完善、更優良的研究設備,兩位抗體攜帶者需要在明天早上趕往華北,配合剩下的研究……這是為了能更快完成研究,希望你們能理解。”
明天早上,也就是他們回華南的前一天。
安伯仿佛習慣了,一屁股倒在沙發上,一聲長嘆:“那我這兩天的血都白抽了。華北有豬肝嗎?我要補補血的啊。”
江楠則抓緊背包的一條肩帶,神色不悅的擡眸問:“可以只把我們抽的血送過去嗎?”
“那當然是不行的。”陳中校有些為難,“這畢竟是命令。”
賀祈之知道九八特種隊必然不可能跟着他們去華北,便向他了解情況問:“那由哪個小隊護送呢?”
“是棕熊小隊。棕熊小隊先前護送過兩位抗體攜帶者,我們想兩位大概會和他們比較熟悉,才做此安排。”
江楠沉默着垂首。
壞心情已經是擺在了臉上,賀祈之走去把他攏入懷中,拍着腦袋安慰:“好了好了,中央的命令是必須遵從的,但我們也不差這點時間嘛,往後還有幾十年呢。”
“嗯……”江楠答聲沉沉,靠在賀祈之懷裏,用頭發蹭蹭他胸口衣襟,随後微微頂腳,親在他的鎖骨上。
不想離開賀祈之的心表現得着實明顯。
賀祈之不讓他親鎖骨,垂下頭去親親他的嘴唇,說:“明天早上我送你去,然後等你要回來的時候,我去華北基地接你。”
“那太遠了。”江楠搖搖頭,“還是讓他們送吧,既然看中我們,那護送應該很安全。”
雖然這親密場景讓陳中校覺得狗眼不保,可聽到江楠已經想着回來時要怎麽回,就知道他是已經答應了。
陳中校頓然大喜,“明天棕熊小隊的車會直接開到宿舍外邊的大路,出發時間大概在九點,車上會備有幹糧,兩位只要帶上你們收拾好的行李就可以出發了。”
像是怕他們反悔,不等人回應,陳中校留下一句“謝謝你們的配合”,飛快離開了宿舍。
江楠心情仍舊不好,用腦袋撞着賀祈之的胸骨,最後還是賀祈之摁住他的腦袋,才制止了這個動作。
安伯也沒多開心,抱着蘇萬裏撒潑打滾,一拖一拽,嗔怒、撒嬌的把蘇萬裏拖到了房間裏。
看到他們進了房間關了門,江楠對賀祈之擡起頭說:“我今晚也要和你一起睡。”
畢竟他不知道去華北後要多久才能回來,今夜将是這場分別前,最後共處的時間。
賀祈之原本想拒絕,可看到江楠帶着哀求的雙眸,還是心軟,最終齊齊躺在房間內那張一米五的單人床上。
床不大,卻比客廳沙發的空間大多了。
江楠不老實地在床上滾了一圈,被賀祈之抓在了來,桎梏在懷中,可這卻沒遏制住江楠的動作。
“老實點。”黑暗中,賀祈之的聲音傳入江楠耳中。
江楠卻循着他的聲音往上鑽,一只手好像是故意的,摸在賀祈之堅實的腹肌上,“你上次不是說,下次就要犯規了嗎?你現在怎麽不犯規了?”
“你想我犯規?”
“嗯。”習慣了黑暗,江楠在漆黑之中看到了賀祈之的眼睛,底下那只手也越發不安分地往下走。
千鈞一發之際,江楠手腕被握住,随着賀祈之一拉一扯的動作,兩只手都被拷在了胸前,那副“鐐.铐”就是賀祈之的一只手。
“不行,睡覺。”賀祈之沒再看他的眼睛,将他往下拉拉,把下巴頂在他的腦袋上,呼吸聲陣陣。
江楠自讨沒趣,那便收了這心思。
可他阖眼也睡不着,便擡擡頭去叫賀祈之,問他:“那等我回來以後我們犯規吧?”
賀祈之不說話,握着江楠的手依舊緊。
“賀祈之?”江楠又頂頂他的下巴。
他還是閉口不言。
江楠撇了撇唇,放松身體與思緒,不過半刻,人就睡熟了。
賀祈之也在此刻松開了他的手腕,翻身平躺後捂住了眼睛,平靜一會後,喉間發出一聲怒音,接着手腳輕輕下了床,往廁所跑去。
這小家夥怎麽這麽能惹火?
***
翌日早上賀祈之在六點多便醒了,醒後首先到外頭跑了一個大圈,完事回宿舍洗了澡,七點整又到抗體攜帶者的宿舍,把自己塞進廚房,實現了一大早給江楠做早餐的幸福想法。
蘇萬裏在他做早餐那會就醒了,餘下倆人都在八點左右才爬起來洗漱收拾,等吃過早飯差不多,棕熊小隊的越野車已經停在了外邊大道上。
出發前江楠幾乎是沒碰賀祈之,他起床時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唯恐與賀祈之一個相擁,築起的大壩就要表演一個現場崩塌,手就撒不開賀祈之了。
沒有擁抱,沒有接吻,只有江楠留了一句“等我回來”,這對正處于熱戀期的戀人便要就此分開。
越野車沒開太快,賀祈之和蘇萬裏一路跟随到了基地門口,直接車子開遠,賀祈之還一直盯着門在看,蘇萬裏怎麽叫他也移不開目光。
原本還想笑他的不舍表現得太明顯,蘇萬裏擡眼就看見賀祈之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不禁狐疑:“怎麽起這麽多疙瘩?是冷還是過敏啊?”
賀祈之搖搖頭,視線還在門上,“萬裏,為什麽我有點心慌?”
“想什麽呢。”蘇萬裏用力往他背上一錘,一拳下去,那些疙瘩消了不少,“不會出事的,像他們信任我們那樣等着吧,會回來的。走吧。”
賀祈之還是不安,他抽出一根煙,打火之後跟着蘇萬裏走。
但願如此吧。
…
這個希望沒有成真。
中午十二點,抗體攜帶者出發三個小時後,餘嘉名神色慌張的找到賀祈之。
“老大!”
賀祈之的心慌一直沒有消失,在餘嘉名喊他時,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怎麽了?”他嚴肅着問。
“老大,棕熊小隊的越野車在路上遇到大批變異者!”
賀祈之神色一僵,心悸不斷,眼眶由驚慌瞪大。
“越野車為了躲避變異者墜崖,目前丢失了定位和聯系,江楠和安伯,情況不明。”
心跳好像要停了,賀祈之努力控制住所有要爆發的情緒,随後擡起的目光滿是冷靜,裏面還充斥着厲色。
他同樣驚措的蘇萬裏,沉聲命令:“蘇萬裏,現在立刻去總指揮部,申請外出救援抗體攜帶者。一次申請完畢,不必等到同意,立即到基地門口集合。”
“是!”蘇萬裏馬上回神,往總指揮大樓飛奔而去。
“餘嘉名。”
“在!”
“十五分鐘內找到棕熊越野車最後的定位,然後把車開到基地門口。”
“是!”
餘嘉名前腳剛擡,賀祈之依舊拿起了對講機,調頻至九八特種隊的所有隊員,“所有人!”
對講機傳來幾聲不一樣的回應。
“剛剛得到消息,抗體攜帶者在前往華北路上被大批變異者包圍,車輛墜入山崖,生死不明。九八特種隊副隊長蘇萬裏已向上級發出救援申請,現需要各位準備好槍.支武.器,十分鐘內在華東基地門口集合。聽到請回答!”
“收到!”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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