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倒V)

代號約等于地位。

擁有代號的人在組織能用坐擁包括金錢、情報、權力在內的更多資源。

無代號之人,在那位先生眼中就是可以被随意替換的消耗品,是無窮無盡的底層工蟻。

即便是将井上千束一手拖入深淵的中谷先生,也在膝蓋受傷無法再提供有用價值後被收回了代號,讓位他人。

在組織裏,代號就是一切。所以才會有無數潛伏在黑暗裏的壞家夥想要獲取代號,為此他們甚至不惜做掉自己的同伴。

作為沒有代號的最底層,諸伏景光是沒有固定隊友的。所有人自行謀生的同時,還要随時等待着組織的指令。

「蘇格蘭威士忌,這個代號前幾天空了出來,組織可能會在你們中間選擇一位最優秀的狙擊手接手。」

從安室透那裏得知這個消息時,諸伏景光沒有太過多在意。

未來某位會化名諸星大的男人此時還遠在美國,現在能在狙擊上和諸伏景光一較高下的也只有琴酒了。放眼整個組織,沒有比諸伏景光更适合接替「蘇格蘭威士忌」這一代號的人選。

但很明顯,知道這一信息的其他組織底層成員也是這麽認為——諸伏景光僞裝成的新村智是最佳人選,也是他們最大的障礙。

像在進行一場搶椅子游戲,攀升的座椅只有一把,圍着座椅轉圈的人卻不止一個。醜陋的豺狗相互撕扯,恨不得咬下對方身上一塊肉,只為成為能坐上那把唯一椅子的人。

有敵意,自然也有仇心。在不影響組織行動任務的前提下,底層人員間的消耗內鬥從來不被過問。

能在組織裏獲得代號的人,誰又不是踩着同類的屍骨爬上寶座。

琴酒腳下的屍骨可以堆積成山,貝爾摩德和烏丸蓮耶存在某種特殊的關系,提出黑櫻花計劃并加以實施的朗姆……

每個人都是瘋狗,每個人都是惡狼。

即便是看上去不夠靈光的伏特加,也是靠着對琴酒的絕對服從和執行力才能跟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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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諸伏景光又豈會是願意委身罪惡之人。

雙手染血本就讓他痛苦,若是再為了所謂的代號做出随意殺戮的事情,他又與真正的罪犯有何區別。

他會憑自身強悍的狙擊實力拿到「蘇格蘭」的稱號。

但對諸伏景光虎視眈眈的競争對手可不是這麽想的。

在幾日前的暗殺行動中,諸伏景光成功射殺了當地紅燈區的地下老板,自己卻也因此此受傷。

對那些實力本就不如諸伏景光的組織底層成員而言,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但對方到底都少還是有點腦子,沒有親自動手,而是選擇把諸伏景光的信息洩露給了被諸伏景光射擊的男人的親弟弟。

于是被憤怒與仇恨沖昏頭的弟弟在幾次安排人半夜蹲守無果後,果斷選擇了在白天出擊——晚上是景光去組織酒吧做駐唱的時間,白天他反倒會在家中補眠。

而且做殺手這一職業的,越到夜晚反而越發謹慎不易被人得手。對方跟蹤了景光幾次都沒找到合适的下手機會,這才不得不改為趁景光在出租屋休憩時伏擊。

子彈穿進左腹,諸伏景光反應迅速地拎起床邊的吉他包,不顧傷口從陽臺躍下。

他租住的這間出租屋不是用于進行聯絡或避難的安全屋,而是僅僅作為僞裝身份新村智的臨時居所,方便組織對他進行聯絡和所謂的監視。

但知道新村智明面上暫住地址的只有組織裏的人,所以在對方突然出現并發動襲擊的一瞬間,諸伏景光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一切原委——他被同為組織成員的競争對手出賣了。

該說不愧同為頂尖是狙擊手嗎,諸伏景光作為新村智選擇的臨時住所就在中谷先生選擇的住宅片區附近。

僻靜到甚至是有些荒涼的偏安一隅,是被快速發展的東京都市所遺忘的小角落。

諸伏景光邊逃邊戰,用消音手/槍削減對方人數,直至被逼至狹仄的建築樓道,并順着扶梯一路爬上頂樓。

老舊的矮房樓頂連防護網都沒有,諸伏景光反手将身後的天臺門鎖住。在目測計算過腳下樓房與對面另一座矮樓的距離後,諸伏景光選擇放手一搏。

退後,屈膝,沖刺,起跳。哐當一聲摔在對面矮樓三樓的陽臺時,身體撞擊在地面激得內髒都痛了。

“咳!咳咳!”

傷口在劇烈運動中遭受擠壓,也虧得沒有傷到動脈,也未被子彈造成貫穿型傷口,不然他大概早就因失血過多失去意識了。

強忍着痛意撬開門鎖,諸伏景光盤算着接下來該怎麽破局。

安室透從神奈川回來後就被貝爾摩德喊去了英國,不可能對自己施以支援;雖然可以通過手機上安裝的警察廳特制軟件向協助人發送求助信號,但在剛剛的逃亡中手機被子彈擊穿屏幕,已經正常無法使用了。

手/槍子彈已經全部用光,眼下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身後的狙擊槍。

但這樣的距離,狙擊的優勢遠沒有手/槍來得大。

思緒不斷翻湧,正當諸伏景光為尋一個完全的破局之路快速頭腦風暴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危機。

會是誰,他們的人嗎?

情緒高度緊張,下一秒諸伏景光就和突然沖出衛生間的井上千束扭打成了一團。

下颚被敲得生痛,但比起腹部的創傷便又算不上什麽了。

“新村先生,請把你的外套脫下!”

井上千束沒有詢問諸伏景光出現在這裏的緣由,也沒有過度追問細節,她只是在詢問過追兵的數量後,嚴肅認真地對諸伏景光做出了這樣的拜托。

“诶?”

“請快點!”

說罷,井上千束便不管不顧的開始脫自己的外套。

雖然是冬天,但為了方便進出通風窗,井上千束穿的衣物不算臃腫,甚至是有些單薄。

把被脫下的染血外套穿在自己身上,染着血的棉衣內側還殘留着諸伏景光微熱的身體餘溫。

井上千束轉身熟練地打開中谷先生的衣櫃,從裏面翻出件男式棉襖就塞進了諸伏景光懷裏。

“新村先生,你穿這個。”

在接過井上千束遞過來的男式外套時,諸伏景光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等下!井上,這麽做太危險了!而且你還把武器給了我!”

“新村先生在說些什麽呢,你可是受傷了。脫下外套的時候我看到了哦,腹部浸濕毛衣的暗紅色血跡。”

“可……!”

未說完的話被女人豎起的食指全部擋了回去。

井上千束擡手比起個禁音的手指,食指指側落在諸伏景光唇瓣處。

她滿臉認真,不容拒絕:“新村智先生,我沒有受傷,具備完全行動能力,但你的身體其實已經快吃不消了吧。我你都沒有開燈,剛才追你到樓頂的人未必能看清屋內的情況。”

兩棟矮樓本就挨得近,互相遮擋了對方的陽光與月色。

藏身暗處的井上千束以自己的角度也僅能看見對方膝蓋以下的部分,她猜測對面樓頂的兩人也只能通過陽臺上的血跡判斷出諸伏景光落入了哪間屋子,大概率沒能發現出屋內居然多了個人。

“對方大概有5人對吧,我們不确定會有多少人進入大樓進行對你的搜捕。為了防止你再次使用直接一躍而下的戲碼,對方肯定會派一個人在陽臺下蹲守。如果我們一起行動,最壞的可能就是我兩無一生還。”

井上千束看向諸伏景光,滿臉慎重:“之後我會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請新村君在這之後後,快速逃離這裏。”

“啊對了,新村君的手/槍已經沒子彈了吧,但是也許可以借我一用,威懾作用勉強還是能用來稍作自保的。”

翻出手機向松田陣平發去一條需要支援的短信,井上千束把套在身上的原本屬于諸伏景光的棉衣帽兜向上拉起套在頭上,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的中谷先生的房間。

暫時藏身床底的諸伏景光捂着傷口蹙緊眉心,屋外是男人奔跑和咒罵的聲音。

腳步聲一路越過房門逐漸消失,空曠的房間只剩下管道漏水的滴答聲和諸伏景光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費力地從床底爬出,傷口被牽扯得疼。子彈穿透手機時受到一定程度的阻擋,這才沒能貫穿身體。

若是沒有揣在衣兜裏被射穿的手機,子彈一定會徹底貫穿身體。那樣的話,自己此時後背一定已經皮開肉綻,破出半個巴掌大小的缺口了吧。

握緊手中的德國制手/槍,諸伏景光捂着腹部顫悠悠離開房間,卻在跨過長長的過道,擡腳即将邁下第一層臺階時頓住了腳步。

溫柔的人大抵在生死抉擇上都極度相似。

尚未發生的未來,諸伏景光會用奪過的手/槍貫穿自己的心髒;正在發生的此時此刻,井上千束毫不猶豫把手/槍放進諸伏景光掌心,鄭重向他道了一句“離開這”。

自己的身體确實已經快到極限了,這個時候折返回去也許會真如井上千束所說成為負擔和累贅。

但他不可能獨自跑走。

對方可是把法律踐踏在腳下的暴徒,是窺視着想要撕毀一切美好之物的豺狼。

況且對方還有槍。

咬緊牙關,諸伏景光沒再做任何猶豫,轉身折返向樓頂。

被強行撞開的天臺上,井上千束正和追擊諸伏景光的男人扭打成一團,且不幸淪為弱勢方。

握着手/槍一路追擊進大樓的三個男人和穿着景光染血外套的井上千束扭打成一團。

其中一個被井上千束偷襲後已經失去意識癱軟在地,手中緊握的手/槍也順勢脫落。

井上千束本想去搶奪那把脫落的手/槍,卻被另一人開槍擊中左肩。腳下的步伐踉跄了兩下,她被男人擡膝蓋狠狠踹向腹部,力道兇狠蠻暴。

瞬間劇痛在腸胃出翻湧,井上千束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不知是胃液或是來自其他器官的散發着難聞氣味的內髒黏液。

井上千束被暴怒的男人猛摔在地,她卻毫不猶豫擡手用剛剛奪過來的手/槍擊穿面前男人的肺葉。

——只剩一人了,只要把他也給……

然而下一秒,追進大樓三人中僅剩的一人擡腳用皮鞋鞋底狠狠踩在井上千束手腕,再一腳踢開被她松開的手/槍。

“你這家夥!”

對方直接翻身騎在井上千束身上,單手握槍探入井上千束口腔,另一只手掐住井上千束的脖子開始收力。

“呃……啊……”

肺部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眼睛被紅血絲充斥。如同被丢在陽光下暴曬缺氧的魚兒般張大了嘴,卻只能發出啞女般咿咿啊啊的聲音,反倒讓對方把槍膛往喉嚨內抵得更深。

雙手扣弄着自己的脖子,井上千束試圖從窒息感中掙脫,但僅剩的清醒意識告訴她這麽做無濟于事。

趁着對方因暴怒而理智下線,井上千束一只手探向下,從自己工裝褲寬大的褲帶中抽出一根毛衣針般大小但更鋒利也更短的金屬簽。

井上千束不敢輕舉妄動——男人的手/槍正抵住她的口腔,黝黑的槍管壓着舌苔。子彈已經上膛,只消他扣動手指,她便萬劫不複。

除非她能僅憑一擊讓男人因劇烈疼痛,食指在神經反射的作用下短暫地離開扳機。

思路冷靜清晰,握着金屬簽的手卻顫個不停,就在井上千束準備用命去博一線生機時,槍聲響起。

濃稠滾燙的鮮血噴濺在井上千束的臉上,身上的男人軟下身子應聲倒地。

氧氣再次得以順暢進入肺部,井上千束用掌心撐着地面向後挪動身體,她大口穿着粗氣,額頭布着的冷汗甚至已經打濕了幾縷劉海。

“新、新村君……”

被連續兩次兇狠地掐住脖子,第二次更是狠戾到恨不得直接把她纖細的頸部擰斷。劫後餘生的恐懼和損傷受創的喉部讓她連喊景光假名都有些發音困難。

她爬起身尚未說出一句謝謝,眼前拯救了她的男人便捂住腹部,也軟着膝蓋依靠着天臺大門緩緩滑落。

諸伏景光倒地的身影在井上千束眼中如同慢放,鮮血已經滲透毛衣下擺,甚至有往下裝皮帶一圈的位置暈染的趨勢。

井上千束近乎是連撲帶跑,跌跌撞撞膝蓋撞地才勉強接住了諸伏景光的身體,避免了他因失去意識歪着倒下時頭部與地面發生碰撞。

“新村君!新村智!”

“你醒醒啊,不可以睡!”

“醒醒啊!”

天邊黑雲壓城,井上千束再次見識到了躲藏在陽光下的黑暗。如同肮髒的蟑螂,是小水道惡臭的老鼠,令人厭惡,叫人作嘔。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審核君,這只是正邪雙方的一次較量和碰撞,不是什麽奇怪的內容。

在評論區看到一個寶子的建議,關于景光的僞裝身份:

73從來沒有因為為景光正确确立一個僞裝的名字。大家一直都用的【綠川光】,我又是個取名廢,所以就沿用了這個稱呼。但是有寶子提出,【綠川光】這個名字對熟悉他的讀者而言會非常出戲。而且我思考過後,個人覺得使用CV的名字作為景光的僞裝身份名,也對綠川光先生不太禮貌。

所以把景光僞裝的身份名字從【綠川光】改成了【新村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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