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6

火龍果是紅心的, 深粉色汁液沿着裴幼荔的手背流到了地上。

空曠的樓道裏，只能聽清柯基犬咀嚼的聲音。

夢龍吃得很快，沒幾秒便又眼巴巴地瞅着她手中剩下的火龍果肉。

它嘴巴旁一圈的白毛已經變成了粉紅色, 還粘着點籽。

裴幼荔：……

她剝下剩餘火龍果的外皮, 一點點喂它。

沒出息的夢龍吃了個幹淨, 還戀戀不舍地舔了舔裴幼荔手上殘存的汁液。

邊泊賢覺得, 他再不出去, 剩下的水果怕是根本進不去她家。

“吱呀——”

門被打開。

裴幼荔看見, 邊泊賢拿着幾張紙巾走了出來。

“那個……給你添麻煩了。”

她蹲在地上, 衣服領口不高，隐約露出來的皮膚雪白。

邊泊賢一邊将紙巾遞過去, 一邊禮貌移開視線。

裴幼荔站起來，擦了擦手：“水果是你送的？”

“嗯……回禮，”邊泊賢解釋道，“希望你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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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天他的态度和被扔掉的狗糧, 裴幼荔拎起袋子：“不用了, 家裏還有很多水果，吃不完。”

語氣格外冷淡。

邊泊賢：……好像哪裏出了問題？

“你叫……裴幼荔？”

“嗯。”

“我叫泊賢。”邊泊賢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伸出手。

裴幼荔垂眸看了看他的手, 沒回握：“我知道。”

邊泊賢：……

他讪讪地收回手。

氣氛異常尴尬，尴尬到夢龍也有點難以忍受。

“還有事嗎？”裴幼荔再次出聲。

她的眸子裏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完全是在對待陌生人。

“沒……”

聽見邊泊賢的話, 裴幼荔彎腰摸了摸柯基黃色的軟毛：“拜拜啦，夢龍。”

聲音似雲朵一樣溫柔。

對狗的态度比對他和緩百倍。

看着裴幼荔關上門，邊泊賢想不通局面怎麽變成了這樣。

明明那天……她笑得像個小太陽。

他只能帶着夢龍回了家。

不過, 邊泊賢并沒有放棄, 事情越不如意, 他越想迎難而上。

大約幾十分鐘後，裴幼荔又聽見了敲門聲。

“咳咳，我披薩點多了，夢龍不能吃，明天我又不在家，所以……”

邊泊賢連續說了三條理由，卻不好意思說出目的。

他的面頰柔嫩清新，看起來溫軟無害，清澈的眼神沒有直接對上她的目光，而是時不時地才瞥過來。

不太自信，像是……怕她再拒絕。

“你……為什麽要把我送你的狗糧扔掉？”

裴幼荔已經察覺到兩人可能有誤會，選擇直接問出來。

“狗糧？”邊泊賢怔了一瞬，條件反射地低頭看腳邊的夢龍。

感受到主人的視線，它叫喚了一聲，似是在附和裴幼荔的質問。

“你知道我扔了？”

他沒否認，裴幼荔抿了抿唇，打算關門。

“哎哎哎！別！”邊泊賢連忙用胳膊抵住門框，“我不是故意的！”

裴幼荔停住動作，靜靜地等待他的解釋。

“那天……看到你在打人，還抱着一只沾了血的貓……我以為你是……你是變态。”

“你也知道，做藝人偶爾會收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快遞或者禮物之類的，不得不防。”

她問得太突然，邊泊賢沒做準備，說出口的話沒什麽順序，但還算有條理，可信度也很高。

裴幼荔聽懂了。

“打人是因為他在電梯裏猥亵我。”

“我發現那只貓的時候，它已經死了，兇手受到了懲罰。”

裴幼荔輕聲解釋。

“還有，你今天晚上的行為……”她停頓一下，“更像變态。”

邊泊賢：……

扒貓眼等一個女孩子回家，屢次讓她收下自己的東西，确實……像變态。

“那你不害怕？你好像……是一個人住？”

“害怕？”裴幼荔一愣，眸子裏染了些笑意，“你打不過我。”

邊泊賢：？？？

他想反駁自己練過合氣道，卻意識到事實真的可能如她所說。

刑警實戰經驗多。

“你先進來吧，我去取個盤子。”裴幼荔讓了讓位置，示意他和夢龍進來。

邊泊賢打量了一下室內裝潢，黑白色系為主，簡單整潔。

屋內飄着股甜膩的香味。

她剛剛好像在做飯。

快到十一點了才吃飯，刑警果然辛苦。

一會兒，裴幼荔拿了盤子走出來：“放在這裏就好。”

她還端了一碗東西，色澤鮮亮的紅豆粥。

“你晚上吃飯了嗎？我煮了點東西，可以嘗嘗。”

邊泊賢擔心裴幼荔再次誤會，撒謊：“沒。”

他穿的就是拖鞋，便直接走進飯廳，拉開了椅子。

紅豆粥剛出鍋，非常燙，但味道軟糯香甜。

“很好吃。”

聽見邊泊賢的誇獎，正在給自己盛粥的裴幼荔微微回眸笑了笑：“謝謝。”

她想起什麽：“家裏還有一箱牛奶，我沒時間喝，夢龍需不需要？”

短腿柯基對全新的環境感到很新奇，正在客廳裏轉圈圈。

“它不能喝普通牛奶，”邊泊賢解釋，“大部分貓狗腸胃都很脆弱，喝普通牛奶容易乳糖不耐受，發生嘔吐或者腹脹現象。”

“啊……”裴幼荔點點頭，“我才知道。”

邊泊賢微微笑着喚小狗狗：“夢龍，不要亂跑，會把姐姐家的地弄髒。”

“沒關系，我一般沒什麽時間在家待着，地板已經兩天沒掃了。”

“我也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莫名生了點默契。

“謝謝你，很好吃。”裴幼荔坐在邊泊賢對面，咬了一口他帶來的披薩。

整齊的牙印出現在披薩上，被她咬過的地方，面餅正松軟彈性地微微舒展開。

“能要一下你的號碼嗎？”

正喝着紅豆粥的裴幼荔疑惑地擡眼看他。

“額……我們是鄰居嘛，有什麽事可以互相照應，留個聯系方式比較方便……要是你覺得有點冒犯，不留也可以。”

邊泊賢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和紅豆粥快達成了一致。

一直以來，都是女孩子追着他跑。

主動索要聯系方式，還是第一次。

裴幼荔沉吟片刻，把電話號碼留給了他。

她最近經常會去警廳的檔案室，想要看看有沒有和那樁案件相關的蛛絲馬跡，所以忽略了感情線攻略。

但是，如果待攻略對象想要主動接近她，好像也沒什麽理由拒絕。

他們的誤會解開了，她不讨厭他。

吃完紅豆粥，邊泊賢便主動告別。

能看得出，他很珍愛夢龍，總是走在小短腿柯基的後面，照顧它的速度。

就連抱它起來的動作，都像抱着嬰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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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日，裴幼荔按時上下班。

對于致幻藥物的來源，崔才俊始終不肯透露，毒品科的審訊陷入了僵局。

宋承訓接了下屬轄區——麻蒲區遞交上來的新案子，五年都沒有告破的郊野無名女屍案。

裴幼荔每天都在協助他進行身份确認。

今天要去麻蒲進行實地勘察，她起的比往常早些。

夏日的清晨溫度舒适，裴幼荔把鍛煉挪到了室外。

緊身的戶外運動裝勾勒出纖瘦的腰肢和腿部線條，高高的馬尾因為長時間的搖晃有些松散，碎發沾了點汗水。

樸世元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懷裏抱着一只幼貓，偶爾看一眼裴幼荔。

他剪了頭發，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

第十圈。

她馬上就要過來了。

樸世元将手中的貓咪放在地上，走遠了一些。

小貓咪獨自向前爬，慢慢到了路中央，被正在減速的裴幼荔碰了個正着。

她停下來，用幹毛巾擦了擦汗，然後俯身将它抱起來。

裴幼荔朝四周望了望，想要尋找它的主人。

恰巧，一個男生正朝她走過來。

“是你的貓嗎？”

“是，”他笑得和煦，手中拿着瓶牛奶，“給您造成了麻煩嗎？”

裴幼荔蹙眉，這男生的長相有點熟悉。

“沒有，不過把小貓獨自留在馬路上很不安全，如果哪輛車路過……”

“您說的對，是我這個主人失職了。”

裴幼荔沒再多說，打算回家換衣服去上班。

但那男生似乎與她同路，就跟在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裴幼荔微微側頭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容。

她終于想起在哪裏見過他了——江南區警署署長辦公室。

那天他居高臨下，目光散漫陰鸷，現在……好像變了個人。

裴幼荔不動聲色地詢問：“您也是這裏的住戶？”

“是的，”男生微微笑了笑，“我叫樸世元。”

樸世元。

卷宗上的白紙黑字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您前幾天……”裴幼荔斟酌着措辭，“是不是丢了只貓？”

樸世元微微訝異：“你怎麽知道？”

短短幾秒，他的表情變換了幾次，惋惜和悲傷輪番出現：“它已經死了。”

“是我報的警，”裴幼荔沉默片刻，“節哀。”

樸世元蹲下身，把懷中的幼貓放在地上，擰開牛奶瓶，将白色的液體倒在瓶蓋喂給它。

“這一只才幾個月，我會好好保護它的。”

他輕柔地撫摸着貓咪的後頸，待它喝完牛奶，才提起它的前肢，重新把它抱入懷中。

貓咪用後腿抓了抓他的衣服。

“還沒問你的名字。”

“裴幼荔。”

“謝謝你當時報了警。”

裴幼荔扯扯嘴角，剛想回答，就感覺有車停在了她旁邊：“幼荔。”

是宋承訓。

他們約好了時間一起去麻蒲區，但她在這裏耽誤了。

裴幼荔對樸世元微微颔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

宋承訓打量了他一眼，踩下油門。

“前輩早上好。”

“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餐？喏，給你買的。”

“哇，還熱着，謝謝前輩。”

……

兩人的談話聲由大變小，傳入樸世元耳中。

他的手勁不自覺加大，貓咪的掙紮也越來越激烈。

樸世元松了松，低聲：“你還有用。”

另一邊，宋承訓将車停在樓下。

“你上去換衣服吧，我在這兒等。”

“好。”裴幼荔一邊嚼着他買的雞蛋三明治，一邊下了車。

電梯上到17樓，她猶豫一會兒，敲了敲邊泊賢的房門。

“誰啊？”

邊泊賢睡眼朦胧，也戴了一個眼鏡，頭發亂糟糟的，顯然剛從床上爬起來。

“裴……幼荔？”

邊泊賢一怔，條件反射地捂住嘴巴。

他沒刷牙。

“那個，我想問你，這樣抱貓……是正确的嗎？”

裴幼荔努力向他學着剛剛樸世元的動作。

樸世元給貓咪喂的牛奶，是超市常見的品類。

他擰瓶蓋的時候，有很清晰的“咔”聲，說明牛奶是未開封的。

至少養了兩只貓的人，會不知道貓不能喝牛奶嗎？

而且，邊泊賢對待夢龍的溫柔，和樸世元對待貓咪的溫柔，總給她種不一樣的感覺。

邊泊賢一臉懵比，剛睡醒的他腦子轉不過來彎，沒明白她在比劃什麽：“哈？”

裴幼荔：……

“你拿夢龍做個例子？”她好像很着急，邊泊賢便回頭喚自家狗子。

然而，它正在軟墊上睡得香甜。

他嘆口氣：“要不，你把我當成貓？”

裴幼荔：？？？

你不是貓，你是“小狗狗”。

她沒過多辯解，只示意邊泊賢背過身。

“就是這樣。”

裴幼荔踮起腳，輕輕托了托他的腋下。

上臂內側的皮膚最是敏感。

裴幼荔的手心微微有點濕，觸碰到的地方一片酥麻。

邊泊賢感覺身上漸漸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心跳也在慢慢加快。

貓狗不喜歡這個動作，但他……

“是直接這樣提起來的。”

可惜，裴幼荔很快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