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轉學

這個暑假,駱喻過得相當焦躁難安。

他一邊聽着各路人馬對于他和安以默這段戀愛的感情分析,一邊強撐着不肯去主動聯系安以默,就好像這樣就不是自己低了頭。

少年的驕傲像是金子做的枷鎖,把他束縛得相當緊。

對于這種情況,一部分沒接觸過安以默的兄弟覺得安以默不識好歹,接觸過的則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道個歉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不道歉也無所謂啊,只要你駱喻不後悔,兄弟們絕對支持你。

駱喻的思維在這個暑假被拉扯成了兩半,每天焦躁不安地點開手機戳開安以默的頭像看了又看,一邊等着安以默的消息一邊卻又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動聯系她。

駱喻的思維從最開始的必須得安以默和自己道歉了自己才能和她繼續在一起,變成了只要安以默聯系他自己就老老實實道個歉,到最後還是自己聯系安以默吧,聯系一下又不代表什麽。

他想起了在他第一次考好學校開家長會時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他和安以默還并不是很熟,所以當發現安以默家長的座位上沒有人的時候,他是很驚訝的。

因為雖然安以默在日常相處中從來沒有展現出過這一點,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在不缺□□裏長大的女孩子。

從不渴望別人的關注,也不會過分在意他人的目光。

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和別的女孩子笑鬧着,她笑起來毫無陰霾,看起來就和其他女孩子沒什麽不同。

看到他來了,也只是輕輕地掃了一眼,并沒有給出太過特別的反應。

駱喻從來沒有要求過,但是安以默就是這麽自覺,就好像是知道駱喻的想法一樣,在大家面前從來沒有暴露過和駱喻的關系。

這叫駱喻有些忍不住了,他走上前去,臭着一張臉:“喂,出來。”

“我嗎?”驚訝毫不作僞,駱喻又發現了安以默的一個特點,睜着眼睛說瞎話,演技好得自己和他仿佛就只是普通同學,萍水相逢一樣。

“對,是你。”駱喻其實是想拉安以默的手把她給帶走了,不過在對上安以默的眼睛之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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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安以默站了起來,在一衆視線的目送下走出了教室。

兩人上了頂層,學校的頂層雖然沒有天臺,但大多數教室也是空置不用的,于是就成為了談話以及戀愛的好地方。

“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嚣張了啊?”安以默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

“有什麽好嚣張的?”駱喻可顧及不到那麽多,他一向都是想做什麽就直接做了,但是當他轉頭面對安以默想要問她問題的時候,又有些猶豫。

這麽問她她家裏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一般人都會很因為被問了這個問題,感覺很難過吧。

其實,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要問安以默這些問題。

“你是有什麽事情想問我嗎?”安以默似乎具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一樣,看着他這個樣子,說道,“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你是我的男朋友嘛。”

對,現在名義上來說,自己是安以默的男朋友,關心關心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你家長怎麽沒來開家長會啊。”駱喻終于說服了自己,問出了口。

“哦,我沒有家長。”安以默平靜地這麽說道。

駱喻都不明白安以默為什麽會這麽平靜,什麽叫做沒有家長?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為什麽會沒有家長?

是家人去世了嗎?還是被抛棄了?

安以默不展開說明,而駱喻光是想想可能會有的情況都覺得自己的腦殼疼,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應該善解人意地轉移話題。

“那個,對了,謝謝你啊。”駱喻絞盡腦汁,最終說出了這句話,“多虧了你,我的成績……”

“那是因為駱喻你本來就很聰明。”安以默這回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幫駱喻成績提高,而是直接應承了下來。

随即,還不等駱喻再說,她就笑眯眯地說道,“既然感謝我的話,我能不能再請求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呢。”

駱喻從來不是喜歡順着別人來的人,無論是父母,還是喜歡的姑娘,還是交情好的兄弟。

他總是一副身有反骨的樣子,偏偏他又總是能看穿別人的真實目的,這就叫他唱的反調總能把和他相處的人氣的跳腳。

但是安以默每次做出懇求的時機都太好了,總是會有各種因素去迫使駱喻答應安以默所提出的要求。

就像是現在,駱喻就會想,他剛剛揭開了安以默的傷疤,又剛剛對安以默表達了謝意,然後就拒絕她的要求。

這簡直是兒子中的孫子才會幹的事情。

所以,在安以默還沒有說她的要求是什麽之前,駱喻就一口應下了。

畢竟按照駱喻這段時間和安以默的相處來看,她真的很會把握分寸,哪怕他這樣,也絕對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

果然,這一次安以默提出的要求是陪她運動。

她說得真的很好聽:“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形象那麽不好我會自卑的。”

“你陪我減減肥嘛,拜托你了。”

自卑?駱喻聽到這話真的很想笑,在駱喻的認知裏,安以默這樣的女孩子和他在一起确實是應該自卑。

但是問題是,從往日的表現上來看,這小丫頭哪裏有一點自卑的樣子?

“好不好嘛?”安以默的聲音甜甜膩膩,這樣懇求的時候真的讓人有種心神搖曳的感覺。

駱喻一開始覺得安以默這樣的女孩子,除了他以外,是絕對不可能能夠享受一場正常的戀愛的。

怎麽能呢?她那麽普通,又是那麽的循規蹈矩。

這樣的女孩子,在中學時期按部就班不會去觸碰學校嚴禁的事情,到了大學也應該是沉沉悶悶毫無魅力,工作之後更是要忙着為了生活而打拼。

這種情況下,她就是那種到了年齡了就相親結婚生子的女孩子。

自己讓她體驗了一場她原來絕對不可能體驗到的戀愛,收獲了一個她以後絕對不可能擁有的優秀男友,她應該感激他才對。

駱喻原來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

至少到現在為止,安以默都太會談戀愛了,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撒起嬌來是那麽的自然而又熟練,甚至讓人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她的第一場戀愛。

駱喻甚至能夠想象,這個女孩子要是和別人這麽撒嬌,大多數要求不那麽高,不,只要不太看臉的男孩子,都會喜歡極了她吧。

想到這裏,駱喻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那會兒的他還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只是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好笑。

然後,他答應了安以默的要求。

不過安以默說是要鍛煉,但是卻并沒有設立什麽很專業的計劃。

她幾乎是有些随心所欲的,今天寫完作業之後,她說,我們跑步吧。

明天寫完作業之後,她說,我們打籃球吧。

後天是周末,她又打了電話來,問能不能去登山。

這個時候的駱喻想過,如果那會兒的安以默每天按時打卡鍛煉,他其實應該會很不耐煩,但是安以默沒有。

她似乎每天都有新的想法,在每一次的鍛煉之中她總是會找出新的樂子。

不是那種叫駱喻覺得特別驚奇或者特別有趣的,而只是讓駱喻覺得不無聊的。

僅僅是這份不無聊,讓駱喻竟然堅持了下來,每天陪安以默鍛煉。

而現在和安以默鬧翻的駱喻處于複盤時才恍然驚覺。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安以默的身上。

而且看起來一直都是駱喻在陪伴安以默做這個做那個,但是真正在日常相處之中,安以默總是讓步的那個。

她甚至從來沒有讓駱喻意識到過這種讓步,從來沒有意識到過安以默從來不會讓駱喻做任何需要選擇的事情,他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

而到了此刻,安以默寸步不讓的這一刻,駱喻才意識到她連任何選擇都不會給他。

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沒有安以默卻又充滿了安以默的情況下,駱喻的底線步步崩潰。

終于,在自己的小表妹知道自己的事情非常生氣地斥罵了他一頓之後,駱喻破防了。

“我可告訴你,我要是那個小姐姐,我不打死你我不算完的,別說做男女朋友了連朋友都沒得做的!”小表妹瞪着一雙貓兒眼這麽說道,“這還得是男方及時地進行了認真誠懇的道歉的情況下,我才樂意朝他發一頓脾氣,出這一口氣。”

“對了,你道歉了沒啊?”

駱喻想到那個已經許久不曾亮起的頭像,心中隐隐發虛,嘴上卻還在強撐:“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她脾氣可好了,可不像你脾氣這麽差。”

“這跟脾氣好壞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好嗎,哪個女孩子能夠接受自己是打賭的賭約啊。”小表妹嚴肅着一張臉,以往她是相當崇拜喜愛這個表哥的,這會兒卻完全是看渣男的樣子,“你是不是沒道歉,但凡是我,遇到這種情況,那我基本就把那個男的當死人處理了。”

“你別看我脾氣暴,脾氣暴的還有可能當場發作出來,脾氣好的才更加沒有轉圜的餘地好嗎?”

這話是徹底把駱喻給說慌了,天平徹底向主動聯系安以默一方傾斜。

最終,在小表妹的注視下,駱喻拿出了手機,發出了消息。

一個紅色的感嘆號跳了出來,砸了駱喻一個頭昏眼花。

“她把我删了?”駱喻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小表妹。

“不是,你都說分手說了那麽久,她不删了你留着你過年做臘腸嗎?”小表妹頗為無語地如此說道。

駱喻不信邪,又試了另外一個社交軟件,試完之後還打了電話。

電話裏面無情的提示音告訴他,是的,安以默已經全方位地拉黑了他。

“這,這怎麽辦啊!”駱喻第一次感覺到了心慌。

小表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六神無主的表哥,眼高于頂的他竟然向自己求助诶,小表妹感到頗為新奇,随即給出了相當靠譜的提議:“別慌,你不是和她一個班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都快開學了,開學了你就攔住她,好好地道個歉。”

“說重新從朋友開始做起,你長得這麽帥這麽有錢,哄女孩子總會的吧,總歸能把她給哄回來的。”

小表妹的這番靠譜提議勉強安下了駱喻的心神,駱喻想到沒幾天就開學了勉強鎮靜了下來。

開學這天,駱喻第一次那麽早地起床,那麽急匆匆地跑去了學校,想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安以默。

進校門之後他還撞到了一個短頭發的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女孩子手中的文件被他給撞飛了,一直都在低着頭撿文件。

駱喻雖然着急,但是他的脾氣被安以默已經掰過來了不少,于是便也耐着性子幫女孩子一起撿好了文件。

“謝謝你。“娃娃頭的女孩子聲音低低的,她擡頭看了駱喻一眼,那張臉讓駱喻覺得隐隐約約有些熟悉。

但是駱喻這會兒并沒有注意到這份熟悉感,而是擺了擺手說了一句沒關系就沖回了自己的教室。

等待人來的這段時間,駱喻是心急如焚,翹首以盼。

教室從空蕩到了喧鬧,但是安以默的位置上卻是始終空着的,這讓駱喻心中有些不安。

班主任也不知道為什麽,早讀時間都已經到了卻依舊沒有來。

駱喻等來了班主任,但是卻并沒有等來安以默。

早讀結束,駱喻終于忍不住了,決定去找班主任問下情況,然後,在經過班上的女生的時候,他從女孩子們的口中聽到了安以默的名字。

“安以默怎麽了?”駱喻也不管合不合适,就直接插入了女生們的談話之中。

挑起話題的女孩子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安以默轉學了。“

“什麽?“駱喻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響,一瞬間,似乎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女孩子卻并沒有注意到駱喻的異狀,而是繼續說道:“是呀是呀,早上我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正好遇到她要走呢,你是不知道,她變得好看好多,瘦下來了還剪了個娃娃頭,感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娃娃頭……等等,娃娃頭?駱喻的眼睛猛地睜大,終于想明白了今早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那雙偏金的眸子,永遠像是帶着笑一般的模樣,還有那聲“謝謝”。

原來,他在今天早上就已經遇見過她。

然後,他們就這樣錯過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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