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離開

陰暗而又潮濕的小屋裏, 男人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被打開。

“哈,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陸繹沒想到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面會被喬以默看見，一邊努力挪動着雙腿, 一邊帶着些嘲諷地說道，“我還以為你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沒用, 所以就自己離開了呢。”

他現在不該這麽做的, 他知道。

畢竟現在的他只能靠着喬以默才能獲得一線出路, 他不應該對喬以默是這種态度。

可是一想到自己遭受的算計、背叛，還有現在成為廢人的痛苦, 這一切的一切籠罩了他, 打碎了他的驕傲, 讓現在的陸繹陰暗又偏激。

喬以默并沒有因為陸繹所說的這些話而有什麽反應, 她只是朝着陸繹走過來, 然後輕輕巧巧地将他抱到了床上。

她扒開了陸繹的褲腿, 耐心又仔細地為陸繹的傷口上了藥。

然後, 她用手輕輕地撫弄了陸繹的額發, 那語氣真是溫柔得醉人：“再忍一忍好不好，再忍一忍我就能找到辦法帶你回去了。”

“到時候, 你的腿就不會這麽痛了。”

陸繹從夢中驚醒，汗水打濕了他的後背, 他的右腿劇烈地疼痛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輕揉地撫上了他受傷的右腿, 手法相當熟練地按摩着, 一股酸酸漲漲的感覺伴随着舒爽漫溢上來。

陸繹看着垂頭正在幫他按腿的女人, 繃緊的脊背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他伸出手, 将喬以默攬入懷中。

“陸先生，怎麽了？是做噩夢了，還是腿又痛了。”喬以默乖乖地被他抱着，手順勢攀上他的脊背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着他。

“腿疼。”陸繹沙啞着嗓音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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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喬以默的笑聲，輕輕的，柔柔的：“陸先生，剛剛開始複健總是會這樣的，等到後面，就會好了。”

“您出了很多汗，我帶您去洗澡吧。”

陸繹聽話地按照随着喬以默的指示行動，在喬以默扶起他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将身體壓在了喬以默的身上。

肌膚與肌膚之間的碰觸叫陸繹覺得舒服極了。

“陸先生……”喬以默的臉微微地紅了，她的身體似乎對于陸繹的觸碰相當敏感，而每次她做出這種表現的時候總是叫陸繹忍不住想要做得更多。

但是現在還不行。

得等到他的身體完全好了之後。

在陸繹試探出了喬以默似乎是完全不喜歡他這個結果并且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之後，他又去找了一次樓東宇。

“所以說，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樓東宇在聽到陸繹所說的話之後，有些同情又有些幸災樂禍。

“你覺得我能怎麽辦？”陸繹狠狠地瞪了樓東宇一眼。

當意識到喬以默不喜歡他，而他卻是喜歡着喬以默的那一刻，這段感情中占據主動權的人就變成了喬以默了。

不，不對，應該說其實占據主動權的一直都是喬以默，而陸繹到了此刻才意識到這一點而已。

剛剛轉換地位的陸繹其實還并不習慣，但是他也能意識到一點。

那就是樓東宇這個試探的主意真是糟糕透頂。

這不就是生生在拉低他在喬以默心中的印象分嗎？

樓東宇也知道自己這個主意不太地道，這會兒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問道：“好好地和嫂子道個歉？然後再花點心思哄哄她？”

“要我說，按照你的容貌家世，用了心嫂子怎麽也不可能不心動吧。”

陸繹當然也是這麽覺得的，而在和樓東宇聊過這麽一次之後，更加增添了他的自信心。

不就是對女人用點心思嗎？這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難。

但是越用心，陸繹的心裏就越沒底。

因為在日常生活之中用心了，他才會發現喬以默對他，真的是相當職業化。

不能說她并沒有花心思或者是态度不好，相反，她花的心思太多态度也太好了。

但是，喬以默對他卻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要求。

就好像陸繹為她花錢，為她買一堆禮物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至于陸繹有沒有花心思，喜不喜歡她，對她是什麽态度。

喬以默根本就不在乎。

她似乎從來沒有把陸繹看作過交往對象，也從來沒有想過和陸繹共度一生。

而在這一次次的試探、觀察之中，陸繹的态度從一開始的郁悶、惱怒，到後來的惶恐、不安。

而到了現在，陸繹的心中只有了一個想法。

幸好，我還有錢可以留住她。

這個時候的陸繹已經害怕極了，原本的他完全不想回憶曾經那段他受傷時的黑暗歲月。

但是現在，他每晚做的夢都是與那段時間有關。

他并不覺得那是噩夢，因為在那段他和喬以默可以說是同甘共苦、相依為命的時間中，他隐隐約約地覺得，他似乎是觸碰到過真實的喬以默的。

曾經的乖順、不抱怨，不會因為陸繹的漠視而難過的态度，現在帶給陸繹的，只有無盡的空虛和痛苦。

陸繹這才意識到，比起這些，他更希望的，是喬以默能夠對他撒嬌，能夠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展示自己。

能夠讓他意識到，她也是喜歡他的。

但是喬以默這個女人就好像沒有心一樣，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動作，喬以默都不會給出任何能夠叫他安心的反應。

她一邊對他那麽好，一邊卻又并不打算給他任何承諾。

明明她那麽聰明，應該理解他是什麽意思。

或許是因為，我并沒有給她一個正式的表白。

陸繹一邊氣餒，一邊又對自己這麽說。

就像是我想要她的一個承諾一樣，她也應該是這樣，只要我對她表白，她一定會愛上我的。

但是當做下決定之後，陸繹卻又猶豫了。

現在的他，真的準備好和喬以默共度一生了嗎？

他突然感覺到了自卑，是的，自卑。

陸繹之前雖然因為自己的腿而憤怒過，但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自卑。

但是現在，他覺得站不起來的自己配不上喬以默。

他決定先将自己的腿治療好，然後他就會向喬以默表白。

喬以默的答案是什麽其實并不重要，因為他能接受的結果就只有表白成功，他和喬以默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喬以默并不知道陸繹的這些心路歷程，她只是順應了陸繹的要求，搬到了陸繹的房間，照顧陸繹。

在陸繹終于恢複了行走能力的那一天，他特意出去了一趟。

他親自安排了最好的飯店、廚師，定下了從特布羅空運來的玫瑰。

他希望，能夠在氛圍最好的情況下和喬以默表白，然後這一天成為兩人最難忘的回憶。

懷着這樣的心情，陸繹回了家。

他看到了喬以默，她坐在沙發上，正在乖乖地等着他回家，

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走上前去，做到了喬以默的身邊，然後溫柔地對她說：“今天跟我一起出去，好嗎？”

聽到這話的喬以默擡起頭來，她的臉上挂着陸繹熟悉的笑容，她說：“不好。”

這是第二次，喬以默拒絕陸繹的要求。

上次的理由是，要加錢。陸繹那會兒沒有反應過來，氣沖沖地就走了，但是這會兒的陸繹不一樣了。

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抓住了喬以默的手，說：“要加錢對嗎？可以。”

能夠用錢解決這件事情，那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雖然他會有一點不甘心就是了。

但是出乎陸繹預料的，這一回，喬以默甩開了他的手，微笑着對他說：“對不起，陸先生，合約已經到期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要到此為止了。”

合約，什麽合約？

陸繹被那句到此為止給砸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合約指的是什麽。

那是當初他讓喬以默簽的“合約”，那是他每找一任小寵物，都會讓她們簽下的。

事實上，喬以默的合約甚至不是陸繹親自去處理的，而是那個時候的他的一位親信去辦的。

所以陸繹根本就不知道，那份合約的時間竟然這麽短。

竟然就只有二十個月。

喬以默看着陸繹，臉上的笑容是很标準的漂亮：“陸先生，事實上，今天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你要走？去哪兒？”陸繹一下子抓住了喬以默，臉色陰翳得吓人。

“不好意思，這并不是陸先生可以知道的信息呢。”喬以默這會兒的模樣真冷漠啊，無情得就好像是一個真正的機器人一樣。

這副樣子叫陸繹心寒又痛苦，他這段時間做得還不夠多嗎？

哪怕他一開始做得不好，難道後來所做的這些還不夠嗎？

“陸先生，請放手。”喬以默禮貌地對陸繹這麽說道，“我認為我們之前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所以現在沒有必要鬧得那麽難看。”

“合作，那只是合作嗎？”陸繹當然不可能放手，他将喬以默壓在沙發上，這樣逼問她。

喬以默那雙帶着些金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那雙眼睛裏就突然盛滿了笑意。

她輕柔地問陸繹：“不是合作，那又是什麽呢？”

“不是合作，陸先生為什麽讓我一個人去面對所有人的刁難呢？”

“不是合作，陸先生為什麽不管我是不是累了就拉着我出去應酬呢？”

“不是合作，陸先生為什麽不停地提醒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呢？”

“不是合作，陸先生為什麽會對我忽冷忽熱呢？”

“不是合作，陸先生為什麽敢當着我的面和別的女人那樣親密呢？”

喬以默每發出一句問話，陸繹的臉色就白下去一分，到了最後，已經是煞白如紙。

喬以默對陸繹之前的行為進行了簡單的總結，然後躺在陸繹的身下笑着問陸繹：“陸先生，你總不會告訴我，這些行為都是出于你喜歡我，在追求我的情況下做出的吧？”

作者有話說：

陸繹：還真他娘的是這樣。

以默：那你真的好棒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