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笑話

“所以, 那吳家大公子,真要娶了那麽家破落戶的女兒?”

泉水淙淙,玉盤錯落, 其上或是有着精致小巧的杯盞,或是色澤鮮嫩的糕點, 或是放着字跡漂亮的詩箋,引得湖畔的姑娘笑鬧推搡着命了身邊的仆婦去為她們取來。

泉水旁, 各色花卉熱鬧非凡地開着, 樹上有着雀兒嘤嘤呀呀, 像是在歌唱這春日的盛景。

年輕的姑娘們都穿梭在鮮花之間,像是一只只翩跹的蝶似的, 而各家的夫人們則聚在亭子裏, 執着團扇說着些各家各府的趣事兒。

“吳老爺倒也真不怕自家成了笑話。”說話的王家夫人笑盈盈地剝着葡萄, 晶瑩的果肉在她的指尖顯出瑩瑩的光彩來。

“本來就是個腦子不清醒的人, 再加上吳孫氏也真是有點本事。”執着團扇的是公孫家的夫人, 說着“有本事”卻是撇了撇嘴, “吳家大公子的身體被她當話柄子這麽一說, 可不就成了嗎?”

“不過吳家大公子這幾年脾氣也确實是太喜怒無常了些。”安家夫人想起前兩年吳家大公子的豐神俊朗, 輕輕嘆息了一聲。

“早前明明看着是那麽好的一個孩子。上次我去看他,吓人的很, 感覺整個人瘦脫了相不說,那股子精神氣也不太對, 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也是陰森森的,吓人的很。”

這話叫幾位夫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 公孫氏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說是娘胎裏帶出來毛病, 可到底如何又有誰知道呢?”

金以默嫁進吳府的時候, 喜宴辦得很是熱鬧。

雖然熱鬧, 但以吳府的身家來看,這是一場很不體面的婚禮。

不過也不能怪吳府慢待,畢竟她是那麽個家世,金家嫁女那嫁妝又寒酸成那麽個樣子。

更何況,她嫁進來,本質上可以說是嫁進來沖喜的。

小丫鬟們将披着蓋頭的金以默扶到了吳晏清的房門外,就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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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最近脾氣越發壞了,說是不準咱們進房呢。”說話的丫鬟一身藏藍色的小褂,從金以默的角度可以瞥見那丫頭小褂上繡着的蘭花,清雅細致。

那丫鬟說話也是也帶着股清雅而慢條斯理的味道,可惜內容就顯得有些陰森森的了:“少夫人,夫人說了,你也別怕,你們兩個總是要彼此熟悉,過一輩子的。”

金以默并沒有說話,丫鬟們其實也沒有指望她說話的意思。

等到藍褂的領頭丫鬟扶着金以默在她耳畔仔細地囑咐完,便一個個的靜默無聲地退下去了。

像是一只只精描細繪的偶人一樣。

金以默站在原地停滞了一會兒,看樣子彷徨無措極了。

随即,她像是試探着似的,慢慢地邁開了腳步。

終于,金以默摸到了門,小心翼翼地推開了。

幾乎是沒進去一會兒,便聽到裏面“砰”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麽瓷器碎裂了一般,随即便是男人的帶着些嘶啞的一聲怒吼:“出去。”

藏在暗處的人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即便悄悄地從院子中退了出去。

吳晏清帶着些審視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剛才他扔出去的瓷碗碎在她的腳邊,這似乎把她吓了一跳。

腳步踉跄了一下,她頭上那搖搖欲墜的蓋頭不知怎的滑落了下來。

蓋頭下的女人簡直看起來還未到及笈之年,眼睛水汪汪的,一張桃心兒似得小臉不知是敷了粉還是被吓着的緣故,這會兒看起來煞白煞白,可憐的緊。

吳晏清對她卻沒有什麽好聲氣,修長的手指在唇間按了按努力壓下喉間的癢意,随即薄唇一掀,又是剛才那兩個字:“出去。”

“相,相公。”小姑娘明顯是害怕的,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了,但還是努力撐起了一個笑,帶着些讨好似的,這麽喊了吳晏清一聲。

“誰是你相公?”這下子吳晏清臉上的神情從冷凝變成了厭惡,他坐在床上,長發披散下來,垂在他瘦削的胸膛上,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但說得話卻相當難聽,“迫不及待地掀了蓋頭,怎麽着,就這麽恨嫁?”

一邊說着,他一邊還攏了衣服要下床來,打算把這個吳孫氏不知死活地塞給他的女人給扔出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癢意再次從喉間湧了上來,明明這一番動作不算大,吳晏清卻像是終于控制不住似的從喉間爆發出一陣咳嗽來。

撕心裂肺的,就像是要咳出血來似的。

“相公,你沒事吧。”金以默大驚,像是再顧不得什麽似地沖了上來,扶住了吳晏清,伸出手給他輕輕地順着氣。

一陣鈴铛花的香氣飄了過來,那香氣叫吳晏清感覺微微舒暢些了,他微微一怔,随即眼中卻劃過了一道冷芒。

剛直起身子,他就将金以默狠狠地推開了。

金以默的身子比看起來還要輕,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被他推到地上,手撞到了瓷器上,血花從白嫩的手上冒了出來。

吳晏清像是沒看見似的,冷聲說道:“出去,你再不走就別怪我動手了。”

金以默的臉被頭發擋住,這叫吳晏清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将地上的碎片都撿了起來,然後将蓋頭也拿了,随即低着頭出去了。

“唉呀,怎麽這麽不小心,第一晚就不小心把手給劃傷了。”捧着金以默手的吳孫氏蹙着眉頭,一副心疼極了的樣子。

她本就生得一張觀音面相,這會兒看着便更是叫人忍不住對她心生親近。

“晏清也真是的,都這麽大人了,身體也不好,竟然還使這些脾氣。”吳孫氏從小丫鬟手中捧着的匣子裏拿出了一只瞧着水頭相當好的玉镯,戴在了金以默的手上。

“你雖然年紀比晏清小,可是性子一看就是個穩重的,接下來就有勞你照顧好晏清了。”

金以默像是受寵若驚似的,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謝夫人。”

“都是一家人了,怎麽還叫夫人呢?”吳孫氏親近地拍了拍金以默的手背,眸中滿是柔和慈祥的意味,“已經可以改口了。”

這話叫金以默從脖子上漫上些紅霞來,她绻了绻手指,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聲如蚊吶地說道:“謝謝母親。”

“好,乖孩子。”吳孫氏笑了開來,随即又對金以默細細叮囑,“晏清脾氣不好,偏偏又有那娘胎裏帶出的病,我這個做繼母的心疼他,卻總是被他誤會。”

“可是再怎麽誤會,他也不該連藥都不好好吃,諱疾忌醫,哪怕原本是小毛病這都要變成大毛病了,更何況晏清這病症如今可正是嚴重的時候。”

“你既然做了晏清的屋裏人,就要好好地督促着他喝藥,知道了嗎?”

“知道了。”金以默這會兒像是完全對吳孫氏相信了似的,毫無心機地點了點頭。

“夫人,她能行嗎?”

等到金以默走後,吳孫氏身邊的岸汀終于忍不住說話了:“我聽着昨晚的消息,大公子對她那是半點好臉色都沒給,她昨晚可是自己在沒有收拾過的偏房睡了一晚。”

“能不能行有什麽要緊?”吳孫氏笑開了,塗了丹蔻的食指在茶杯蓋上點了點,“我們又不是真指望着她能叫晏清把那‘救命良藥’給喝下去了。”

“只要她一日還活着,礙着吳晏清的眼,也叫他別想再靠着聯姻得一門助力就行了。”

“哦,對。”吳孫氏轉了轉自己的镯子,這會兒她臉上的笑意叫她有了些妖異的風情,“夫妻失和,長期心氣不順,吳晏清就算沒病怕是也要被氣出病來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果然是如同吳孫氏所料。

金以默每日都勤勤懇懇地去取了藥讓吳晏清喝,吳晏清卻是每次都是大發雷霆,砸了不知道多少個碗盞。

“這丫頭這麽執着,怕是吳晏清這會兒都要以為她是我們的人了。”聽說了金以默的執着,吳孫氏笑得花枝亂顫。

岸汀在一旁為吳孫氏打着扇子,帶着些心悅誠服似的對吳孫氏說道:“夫人英明。”

在另外一邊,金以默又端了藥去找吳晏清了。

雖然這段時間吳晏清對她的态度惡劣,但是金以默也不算是毫無收獲。

她摸清楚了吳晏清的作息時間。

這會兒的吳晏清,應當是在午間小憩的。

金以默輕手輕腳地端着藥進了門,将藥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然後便來到了吳晏清睡着的小榻之前。

吳晏清閉着眼睛的時候其實并沒有那麽吓人,過于瘦削卻導致他五官之中承繼于母親的美豔顯露了出來,瞧着便像是一只山野志怪之中的男妖精似的。

金以默盯着吳晏清看了一會兒,就像是在發呆一樣。

吳晏清其實并沒有睡着,他睡覺相當輕,稍稍有些動靜就叫他醒了過來。

但是他沒有睜開眼睛,他想看看金以默想做什麽。

這段時間,金以默的表現讓他其實有些看不太透。

說她不是吳孫氏的人吧,可是吳孫氏待她那麽一副親近的樣子,她也是每日都把那該死的藥給他送過來。

說她是吳孫氏的人吧,除了送藥她別的什麽都不做,每次被罵了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看得吳晏清真是頭疼。

瞧着真像是一副什麽都不知道,他欺負了她的傻樣子。

吳晏清看不透她,所以在意識到金以默悄悄地進來了以後,他決定試她一試。

看看她到底是包藏禍心,還是只是湊巧了被吳孫氏選中了來膈應他的。

雖然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小,但是吳晏清還是想要得出一個準确的結論再決定怎麽處理他的這位“夫人”。

吳晏清屏神等待着金以默的反應。

他感覺到金以默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帶着幾分專注的意味。

随即,她慢慢地湊近了他,帶着些溫熱的手輕輕地摸上了他的手腕。

等等,她在幹什麽?

當吳晏清意識到她在做什麽的時候,饒是他做了諸多揣測也是有些意外了。

她在……診脈?

作者有話說:

新世界,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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