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說到做到

“又鬧起來了?”吳孫氏聽到底下人的禀報, 倚在榻上,手指撚了枚荔枝,裝模作樣地嘆道, “那孩子也真是可憐。”

“能嫁進吳府來,就是她天大的福氣了。她又和夫人不一樣。”芷蘭在吳孫氏的背後為她輕輕地打着扇子, 語氣中的鄙夷不屑都要溢出來,“家世, 門第, 她統統都沒有。”

“不過這麽說的話, 她和大少爺也确實是很般配了。”

“小丫頭,可別胡說。”吳孫氏作勢在芷蘭的手上拍了一下, 卻是軟綿綿的, 半點力道都沒有, “你呀, 心直口快, 總有一天要壞在這張嘴上。”

芷蘭心知這話絕對是叫吳孫氏心生歡喜的, 便假作痛呼一聲, 委委屈屈地說道:“芷蘭知錯了。”

這邊的吳孫氏主仆相得, 那邊的吳晏清的手下卻在向吳晏清請罪。

“是屬下疏忽大意了。”影三低着頭,一副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的模樣, “竟然未查出金以默的真實身份。”

說實話,這會兒影三都還有些後怕。

倘若剛才金以默心懷惡意, 不管不顧地出手他還真不一定能及時上來救自家的主子。

“沒查出來是正常的,那女人的手段确實是不一般。”吳晏清攏了攏自己的衣服, 這會兒的他看起來完全沒有剛才面對金以默的惱怒, 相反, 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主人覺得, 金以默是否可信?”聽聞此言,影三有些猶疑地開口了。

“她說想替我治病應該是真的。”吳晏清并沒有回答影三的這話,而是這麽回了一句。

“她真的能治嗎?”影三初聽這話有些激動,但是随即卻又警惕起來,“畢竟洛神醫說過,您這毒……”

“無法可解,只能慢慢熬着。”吳晏清重複了一遍洛風臨的話,輕輕地笑了起來,“所以讓那女人治着也無所謂啊。”

“反正也不會更糟糕了。”

影三聽到這話頗為心酸,當年他家主子是何等的豐神俊朗,可就因為那次意外和那個毒婦,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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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門口的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點門縫,就像是初次相見一樣怯怯地進來了。

“相公,該喝藥了。”

金以默捧着藥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就喝一口吧,母親說,你再不喝藥,身子就要更不好了。”

“我照顧不好你,就是不合規矩,要被罰的。”

吳晏清不明白,怎麽會有女人這麽愛演。

明明上次已經正大光明地對自己做出了那樣的事情,現在卻還是一副小白兔的樣子。

吳晏清不說話,金以默便走上前來,小小聲地對他說:“相公,都過了這麽多天,你該對我心軟了。”

“因為心軟,你不忍心我被罰,所以把藥給喝了。”

吳晏清的額頭青筋直跳,簡直是想要冷笑了。

很明顯,這個女人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并且在提醒自己按照她說的做了。

心軟?她需要別人的心軟嗎?

她明明完全不需要吧。

你看,這會兒說着是吳晏清自己不忍心喝了藥,其實她已經把碗遞到了吳晏清的唇邊。

很明顯,吳晏清不喝,她就會想辦法直接給吳晏清灌下去了。

“金以默,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吳晏清用手抵住碗沿,瞪着面前的金以默。

“就是,藥已經換掉了,你配合一下嘛。”金以默抓住了吳晏清的手腕,搖了搖。

金以默的态度總是會給人一種錯覺。

那就是她是處于弱勢态度的那個人,她拿吳晏清毫無辦法。

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最後,在金以默表面哀求實則強迫的态度之下,吳晏清把藥喝了下去。

怎麽說呢,那可真是他有史以來喝過的最苦的藥了。

剛喝完的時候吳晏清感覺自己的腦瓜子都有點嗡嗡的。

然後,口中就被塞了一顆藥丸似的東西,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來。

“相公真乖。”金以默笑着摸了摸吳晏清的頭,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會有小小的梨渦,看起來甜極了。

“什麽,他真的喝了?”吳孫氏的聲音微微高了些,随即她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不對,連忙柔和了些語氣,“你親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嗯。”金以默絞着手中的帕子,眼中有着期盼,“這樣的話相公的病是不是就會好起來了?”

呵,再喝幾次,那傻子就再也好不起來了。

吳孫氏倒是沒想到金以默真能叫吳晏清把藥喝了。

畢竟按照吳晏清這幾年對自己的态度,他應該是知曉了自己當初所做的那些事情才對。

所以這又是怎麽回事?

自暴自棄?

還是真的就因為自己說要罰金以默,所以他心軟了?

吳孫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金以默。

這段時間,為了取信于她也為了叫吳晏清誤會她和金以默的關系,這段時間吳孫氏對金以默還算是不錯的。

雖然只是流于表面,但是金以默看起來卻是比之前剛進府的時候要好上太多了。

穿着身綠色的衫子,看起來就嬌嬌怯怯的,頗為有些我見猶憐的意思。

倒是沒想到吳晏清竟然還是個憐香惜玉的。

吳孫氏原本對金以默并不算上心,但是這會兒倒是重又重視起來了。

畢竟這棋子用得好的話,或許她就能為自己的珏兒掃清所有的障礙了。

“孩子,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吳孫氏将金以默招呼過來,一副親熱又心疼的樣子,“看看這張臉,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不過現在看來你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娘親可真為你們倆高興。”

“母親。”哪怕過了這麽久,金以默還是和最開始一樣,一旦吳孫氏對她有半點好,她就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這些,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诶,清兒那脾氣我知道,你能叫他喝藥絕對是不容易的。”吳孫氏笑着說道,“你放心,喝了那藥他的身子總能慢慢好起來的,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謝謝母親。”金以默柔順地垂眼說道。

“又從吳孫氏那兒得了什麽好東西回來了?”金以默回來的時候,吳晏清手中正捧着本書看着。

瞧見她那副像是捧着稀世珍寶的嘴臉,覺得頗為可笑。

畢竟吳孫氏對金以默那絕對是佛口蛇心,這會兒就算是要哄着她,但又怎麽舍得給她什麽真正的寶貝。

“相公,給你。”金以默并沒有回答吳晏清的話,而是将那個匣子獻寶似的往吳晏清的面前推了推。

吳晏清抱着可有可無的心态打開了,可是一打開,他那雙鳳眸裏有了些訝異。

“她怎麽舍得把這東西給你?”

匣子裏躺着的是一面翡翠屏風,連邊沿連接的木頭都是上好的龍岩木。

這翡翠聽說可是孫家壓箱底的寶貝,聽說和前朝皇帝的玉玺用的是同一塊玉料,當年孫家嫁女的時候将這面屏風給了吳孫氏。

那可是讓因為嫁來吳家做繼室而備受非議的吳孫氏狠狠地風光了一把。

連吳晏清也只在吳孫氏進門的時候見過一次。

“啊,有這麽貴重嗎?”金以默一副訝異萬分的樣子,随即感動地說道,“那母親待我可真大方。”

你裝什麽呢?這事情裏要是沒有你的手筆我可是絕對不信的。

“你最好小心一點。”吳晏清覺得這個女人也太膽大包天了,将匣子推了回去不可能收下,“出了事情,我是不會幫你的。”

“好吧好吧。”金以默将匣子抱回懷裏,一副有些失落的樣子,“我知道,你并沒有真心把我當作你的娘子,也并不願意我做你的娘子。”

“你知道就好。”吳晏清現在可不吃金以默這作态了,沉聲說道。

“唉,不過這其實也沒關系。”金以默嘆了口氣,“畢竟我也沒打算一直要你做相公。”

“當真?”這話倒是叫吳晏清有點意外,畢竟他原本以為這古怪的姑娘打算賴着他不走了呢。

“真的,等給你治完了病,我就走了。”金以默認認真真地這麽說道。

“那我的病要是一直好不了呢?”聽到金以默這話,吳晏清冷笑一聲。

畢竟這病他已經找人治了那麽多次,最後到了現在他卻還是這麽副破敗的身子。

“不會的,你的病會好的。”金以默将匣子放到了多寶閣的頂端,然後轉身對吳晏清這麽說道。

吳晏清其實并不算不相信金以默。

畢竟身體上的變化是最明顯的,雖然不清楚金以默的醫術到底有多好,但是吳晏清敢肯定。

她比那個洛風臨厲害多了。

照理來說,有這樣的醫術,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

但是偏偏金以默就跟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無論他叫影三怎麽去查,都查不出她的消息。

而且說實話,外面的人都覺得他脾氣古怪,不好接近。

但這個金以默,絕對脾氣比他陰晴不定多了。

你看她明面上似乎是一副怯生生,脾氣很好的樣子。

但是吳晏清觀察下來,這女人絕對是睚眦必報的那種性格。

那些敢在她面前甩臉子,慢待她的小丫頭,轉頭就都因為各種情況而調離了大院。

就連吳孫氏面前的得意人芷蘭在她面前都沒讨得了什麽好。

今天剛對金以默頤指氣使了一番,轉天就因為鬧了肚子在吳孫氏面前出了個大醜。

吳孫氏手下哪能容得這麽丢人的小丫頭,轉天就打發到了吳孫氏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說實話,這招數不算毒辣,但是确實也很陰損了。

而吳孫氏這個蠢女人,以為自己利用了金以默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但實際上,看金以默每日帶回來的東西,估計她都快把吳孫氏的庫房給搬空了。

怎麽說呢,吳晏清他不讨厭有心機手段的女人。

但是對于金以默這種,說實話,他絕對是吃不消的。

所以原本對于自己的身體好壞無所謂的吳晏清,這會兒難得地竟然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夠盡快好起來了。

他由衷地希望等到他身體好的那一天,金以默能夠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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