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挽留
“主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影三捧着藥碗,有些迷惑不解,“現在已經不需要我試藥了吧。”
“夫……金姑娘應該是不會在藥裏動什麽手腳才對啊。”
“讓你喝你就喝, 廢那麽多話幹什麽?”吳晏清敲了敲桌子,一副相當不耐煩的樣子。
雖然不解其意, 但是影三還是把藥給喝下去了。
如此這般來了幾番,金以默再來診脈的時候眉頭便是緊鎖着的了:“怎麽回事, 照理來說這幾碗藥下去, 你身體虛虧的底子應該就補回來得差不多了才對。”
“怎的還是這麽虛?”
金以默湊近看了看吳晏清的面色, 随即又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低頭抓住吳晏清的手,查看吳晏清的掌心的時候, 吳晏清的耳朵已經燒得通紅了。
他盯着金以默頭頂的小小發旋, 問道:“怎樣, 我的身體現在如何了?”
“毒素已經清得差不多了, 但是身子還是虛得很。”金以默細聲細氣地回答了吳晏清, 随即她擡頭問吳晏清, “我這幾天端給你的藥, 你有沒有好好喝?”
“當然有。”吳晏清收回了手, 不動聲色地說道,“會不會是我身體裏殘餘的毒素将藥性給中和了。”
咋說呢, 大兄弟,你個沒學過醫術的就不要這樣睜眼說瞎話比較好吧。
系統看着面前的男人故作鎮定的樣子, 默默地想着。
就是說,喝沒喝藥這種事情, 以金以默的醫術看出來絕對還是沒問題的好嗎?
現在, 就看以默是選擇拆穿還是不拆穿了。
金以默沖着吳晏清笑了笑, 随即對他說:“把影三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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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三最近在忙別的事情……”吳晏清一聽這話就知道金以默是看穿了, 試圖再掙紮一下。
金以默卻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手腕一翻,一根銀針飛出去。
影三撲通一聲掉了下來,随即就呈現大字型趴在地上了。
金以默走上前去揭開他的面罩一看,便笑了,轉頭看向吳晏清:“為什麽把藥給影三喝了?”
“你最近還有別的事情需要保持現在的狀态?”
“那你應該和我說的,省的浪費了我這麽好的藥。”
影三原本還在驚駭于金以默的身手呢,這會兒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幾次下來,他也算是知道自家公子打得是個什麽主意了,對于自己竟然又摻合進了這種事情的情況,影三只覺得頭疼。
就是說,公子,你想要留下人家,就好好說呗,現在變成這種情況了,你看看你怎麽辦嘛。
吳晏清……吳晏清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抿了抿唇,剛想開口,金以默卻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
不是,金姑娘,您又明白了什麽啊?
“原就是我不該插手不該過問的事情。”金以默走到影三的面前,在他的身上找到了那根銀針。
拔了銀針,影三身上的麻痹感漸退,卻還是不能說什麽,這會兒他瘋狂用眼神示意自家公子。
公子,你快說啊,別讓金姑娘誤會了。
吳晏清張了張嘴,但是最後卻只硬邦邦地說出了一句:“你不也瞞了我你的身手?”
完了,影三閉了閉眼睛。
金以默并沒有像影三想得那樣生氣,她只是維持着笑意,柔柔地說了一句:“也對。”
金以默轉身出門之後,影三才終于能夠勉強直起身子來,張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公子,你這個樣子是不行的。”
“什麽行不行的。”這會兒的吳晏清相當完美得诠釋了什麽叫做死鴨子嘴硬,他十分生硬地轉開了話題,“影三,你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被一個小丫頭給暗算到。”
“是屬下的疏忽和失職……可是,公子……”影三試圖再勸勸自家這公子。
“知道自己失職,現在還在這多嘴什麽?”吳晏清把書往桌案上一拍,神色冷肅。
影三見吳晏清是這态度,總算是沒招了。
公子啊,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通呢?
只希望你來日不要後悔吧。
影三在心裏默默地如此想着。
後悔,有什麽可後悔的?吳晏清這會兒可完全不覺得自己會後悔。
畢竟他可是既沒有向金以默彎腰低頭,哀求她不要走,也成功地留下了她。
雖然叫她誤會了……但總歸,她說過,在沒治好自己的身子之前她是不會走的。
而在這之後……總還會有別的辦法讓她繼續留下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吳晏清看着金以默遞上來的一沓方子,不肯接過,陰沉了臉色看着她。
“這是治你身子的接下來要用的藥方,基本上所有的情況都在這裏了。”金以默見吳晏清沒有接,就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上,“讓你放心的大夫按着這上面的做,基本上三個月你就能大好了。”
“不親自盯着自己的病人,就不怕出什麽意外?”吳晏清死死盯着金以默,語氣差極了,“這就是你的為醫之道?”
其實這段時間吳晏清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可是每每面對金以默,卻還是這副樣子。
因為之前的金以默無論他的脾氣有多壞,都還是會很溫柔地安撫他,像是永遠也不會生氣一樣。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但是現在的金以默卻完全不一樣了,她的語調和神情都沒有變,說的話卻是棱角刺人。
“我樂意怎麽治你是我的事情,我說能治好就是能治好。”
“願不願意信任是你的事情。”
吳晏清信任金以默嗎?信,他當然信。
他當然不是因為不信任她才說出這些話的,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他只是……想要留下她而已。
可是他到底為什麽想要留下她?因為她的醫術?還是因為她的心機手段足夠做一個合格的吳府女主人?
……真的是因為這些嗎?
“不用這些方子也沒問題。”金以默見到面前的吳晏清不說話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本來你現在身體看起來病入膏肓的樣子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其實你的身子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讓你們自家的大夫開方子好好調理,應該也是使得的。”
金以默說完了這些話,就轉身要走,可随即卻又停住了。
她微微低頭,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她擡了頭,帶着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吳晏清。
“別走。”吳晏清的眉眼是難得的低垂,那是他在治病疼極了的時候都不會出現的脆弱神态。
見金以默沒有開口,吳晏清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別走。”
“啊?”金以默的語調裏難得的帶上了疑惑,就好像她并不明白吳晏清這番舉動代表着什麽意思一樣,“你希望我留下?”
在幾日之前,吳晏清還在對金以默說:“最好以後都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在幾個月之前,吳晏清冷着臉對金以默說:“心計太重,思慮太多的女人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在一年前,吳晏清還完全不信任金以默的一切,真心實意地對金以默說,他不需要她幫他治病,只希望她能馬上消失。
可是現在,他低着頭,用幾乎是哀求的姿态對她說:“別走。”
連吳晏清自己都覺得自己荒唐又可笑。
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會讓任何一個女人再參與到他的人生中來。
畢竟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近乎是在筆直地逼着自己往死路上走了。
他不覺得遺憾也不覺得後悔,他從來是不會回頭看的人,而他這樣的生活,并不需要另外一個人的參與。
直到金以默的到來,她嫁進來是因為吳孫氏的暗算,那會兒他想看看吳孫氏想出這蠢招到底是要幹嘛,也沒有拒絕。
她為他治病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金以默把他的嚴詞拒絕當作耳旁風,自顧自地說要治好他,還說:“不需要你聽話,我也可以給你治病。”
金以默以一種嬌軟柔弱的姿态參與到他的生活中來,卻是用了最蠻橫無理的方式。
他是該厭惡她的,就和最開始一樣。
聽到她要走,他就是應當歡欣鼓舞,喜上眉梢地把她送走。
可是……
“我希望你留下。”吳晏清抓住了金以默的手,将她拽到了身前來,對她這麽說道。
金以默看起來傻傻的,笨笨的,呆呆的。
但吳晏清知道,這些都只是她演給別人看看的而已。
真正的她很聰明,幾乎是可以輕易看透人心的程度。
她在吳晏清面前其實也并沒有掩飾過這一點,就好像完全不在意吳晏清對她的喜惡一樣。
所以吳晏清不願意,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
現在他也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金以默就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那麽,她會是什麽反應呢?
真正說出了這句話,吳晏清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難堪。
或者說,他這會兒壓根兒就顧不上害羞和難堪,他只是緊張地等待着金以默的答複。
此刻他們四目相對,他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楚金以默的眼睛。
那雙盛滿他的眼睛微微一彎,就盈上了笑來。
然後,她說:“可是我還是得走呢。”
在那一刻,吳晏清只覺得整具身子都仿佛浸入了寒潭一般,冷得他牙齒都要打起架來。
他也終于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了一點。
金以默對他很好,可是她并不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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