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陪伴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一愣。

很少說話不過腦子的楚昭淩幹咳一聲：“我的意思是……”

以為他不喜歡宮殿名字的沈故靈機一動：“這個簡單！朕明日就讓人把桐花宮的門匾摳下來，換一個你喜歡的名字上去。”

楚昭淩被沈故的腦回路折服：“不用。我不住宮裏。”

沈故心說這皇宮早晚是你的，現在不住，以後也會住。而且楚昭淩住進宮，大小事都管着，他就能徹底撒手，專心開店當老板了。

“你快喝粥，一會該涼了。”沈故催促，鐵了心要這麽幹。

楚昭淩低頭喝粥，态度也很堅定。

住在後宮成什麽樣子，不住。

剛喝完粥，鄭太醫過來給楚昭淩看傷。正給傷口換藥，只聽楚昭淩問：“鄭太醫，我是不是能下床了？”

鄭太醫心領神會：“可以。只要不牽動傷口就行，老躺着也不好。”

“你要去哪啊？”沈故一聽，立刻緊張兮兮，“沒事別亂走。”

楚昭淩看他：“那名女刺客。”

沈故後知後覺：對哦。光顧着緊張楚昭淩，竟把罪魁禍首給忘了。

“你別亂動，朕讓人把她帶過來。”

一炷香後，小五将女刺客帶到寝殿。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子在看到沈故後，眼裏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被吓到的沈故往楚昭淩身後藏了藏，小聲嘀咕：“朕沒惹風流債，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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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淩無奈，“你看她像是讨情債的樣子麽。”

“昏君！你魚肉百姓！不得好死！”女子癱坐在地上，目眦盡裂地瞪着沈故，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才好。

沈故猛地抓緊楚昭淩的衣服。

小五：“我給她服了軟筋散，皇上別怕。”

沈故可算放下心，規規矩矩坐在楚昭淩身邊，開始自我反思。一本正經道：“朕承認，朕确實不是一個好皇帝。但朕覺得朕不是昏君。朕只是不作為而已。”

末了還問楚昭淩：“你說是吧。”

他不作為，一來是不感興趣，二來是不需要。有楚昭淩呢，他能将國家治理很好。

楚昭淩嘴角抽了抽，看向小五：“問出什麽了？”

小五搖頭：“我沒敢太用刑，怕撐不出死了。”

楚昭淩沉默半晌，把注意打到沈故頭上：“你去試試。”

沈故一臉不可置信。

“釣魚執法。”楚昭淩活學活用。

既然她是沖着沈故來的，由沈故問再合适不過。

臨危受命的沈故走到離女子一步開外的地方，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瞪着女子，高聲诘問：“你說朕昏，朕哪裏昏了？說不出來，朕砍你腦袋！”

小五連忙低下頭，抿嘴憋笑。

皇上努力扮演昏君的樣子，誰看了不說一句可愛。

身後的楚昭淩單手扶額，沒眼看。

女子見沈故吊兒郎當的态度，咬牙啓齒：“你增加賦稅，害得百姓民不聊生，難道不是昏嗎？！！”

沈故回答不上來，因為他不知道這事。

“賦稅制度已經十年沒變過了。”楚昭淩冷聲開口。

“沒變過？”女子諷刺一笑，“西南三郡從前年起賦稅增加了整整三倍，你竟敢說沒變過？！有百姓找官府理論，被活活打死！進京告禦狀的更是一個都沒回來！”

沈故面露驚訝，西南不是楚昭淩的封地嗎？

楚昭淩同樣很吃驚。

二十歲那年，楚昭淩領兵大敗匈奴，迫使對方簽下永不來犯的契約。班師回朝後，先帝以剿滅西南山匪為由，封楚昭淩為西南王，将他派去了西南。

一群不成氣候的山匪，哪裏值得楚昭淩親自動手。不過是先帝懼怕楚昭淩功高蓋主，讓他遠離朝綱的借口。

楚昭淩欣然接受，帶着親信前往西南，置辦一處宅院，當起了閑散王爺。

三年後，先帝薨逝，楚昭淩領命輔佐新帝。三年前他主動交還的兵符，再次回到他手上。

若女子所言非虛，按時間算，他走後不久，這件事就發生了。

楚昭淩思忖片刻：“把她帶下去，照看好。”

“朕相信此事與你無關。”沈故走到楚昭淩身邊，一臉認真。

雖然事情的來龍去脈尚未清楚，但沈故就是相信。

楚昭淩淡笑了下：“我查看過西南三郡彙報給戶部的賦稅明細，沒有問題。”

到底在那裏生活過三年，楚昭淩就格外留意了下。

沈故反應很快：“他們陽奉陰違！”

私自加征賦稅，自然不能讓中央知道。可多征出來的銀兩流去了哪裏？

西南三個郡，連續兩年加征賦稅，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沈故想起小說最後，孟賢起兵謀反的情節。招兵買馬是需要錢的。靠遷都一事中飽私囊已經破滅，勢必要想別的辦法。

這會不會就是孟賢想出來的辦法？

如果真有關系，就能再次攪黃孟賢的計劃。

要不幹脆把孟賢殺了得了。

沈故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

不行不行。

孟賢如今實力未知，貿然對他動殺心，弄不好死的是自己。

或者把孟賢的真面目告訴楚昭淩。

無憑無據，他會信嗎？

沈故一時間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出去一趟。”楚昭淩站起身，準備穿衣服。

沈故連忙回神制止：“不行！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朕知道你要做什麽，朕去處理，你好好休息。”

“如何處理？”楚昭淩看他。

沈故沉思片刻：“先假裝不知道此事，派人秘密去西南調查，查出錢的流向以及幕後主使。都城這邊也要查，朝廷裏一定有人與此事有關，不然不會瞞得這麽死。”

待沈故說完，楚昭淩又問他：“派誰去調查？”

沈故卡殼。

朝中大臣突然離都一定會引起懷疑，此事只能派信得過的親信去查，沈故沒有親信。他眨巴着眼看着楚昭淩：“不知道。”

“去找小五，他會帶你去見合适的人。”

“……”沈故遲疑半晌，“還是你去吧。朕一宿沒睡，想睡覺了。”

楚昭淩這話的意思是要帶沈故去見他培養的勢力——起碼是一部分。沈故覺得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沒好處，裝聾作啞是最好的。

“好好休息。”楚昭淩不知沈故想了這麽多，穿好衣服，離開了寝殿。

沈故鞋子一脫，躺床上睡覺。

一輛馬車停在都城最大賭坊的後門。

小五去敲門，先敲三下，再敲兩下，跟着敲四下。身後，身着黑衣的楚昭淩慢慢從馬車上下來。

開門的人客客氣氣将二人請了進去。領着他們來到一間房間前，打開門：“二位先進去稍等，我這就去叫我們老板。”

殊不知真正的老板就在眼前。

他只知道凡是敲這個暗號的人都要尊敬對待，并不知楚昭淩的真實身份。

不多時，一名衣着華貴的女子走了進來，屏退左右：“王爺。”

女子名喚洛月，之前是楚昭淩手底下的副将，後跟着楚昭淩前往西南。再次回到都城後，楚昭淩本想給她謀一門親事，被她三下五除二拒絕了。

楚昭淩便将這家賭坊交給她打理，不至于無所事事。

洛月性格豪爽大方，各方面能力也不遜色男兒。從結果上看，這個決定不錯。

沒等楚昭淩開口，洛月先按捺不住：“王爺來可是有什麽事？有事盡管吩咐！我整日待在都城，手都閑的長草了。”

“想不想回西南看看？”楚昭淩問。

洛月眼睛一亮，随即反應過來：“西南怎麽了？”

楚昭淩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洛月聽完，眉頭緊皺：“竟然有這種事！我這就動身去西南，一定查清楚！”

在西南那三年，無需枕戈待旦，也不像在都城這般拘束，日子過得恣意灑脫。在洛月心裏，西南算是她的第二個故鄉，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在那裏。

從賭坊出來。

小五問：“王爺，回府嗎？”

楚昭淩上了馬車：“回宮。”

小五：竟然沒覺得意外。

一向睡功了得的沈故這次怎麽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夢吓醒，驚出一身冷汗。

他夢到楚昭淩為了救他死了，渾身都是血，眼睛瞪得老大。

沈故不敢再睡，也不想吃飯，窩在床角，等楚昭淩回來。不料一等就是大半天。天都黑了，楚昭淩才姍姍來遲。

凝視着走進來的人，沈故有些生氣地問：“你去哪了？處理事情要這麽久嗎？都不回來看朕。”

楚昭淩中午就回宮了，一直在禦書房。要不是小五提醒，他還得待一會。

不知為何，楚昭淩明明在辦正事，可望着對方可憐又委屈的眼神，竟有些心虛：“我以為你在睡覺。”

“朕不敢睡，一睡就做噩夢。”

知道他是被昨晚的刺殺吓到了，楚昭淩走到床邊坐下，聲音不自覺放柔：“別怕，都過去了。”

沈故跪起來，用膝蓋從床角落挪到楚昭淩身邊，像小貓翻肚皮一樣仰躺在楚昭淩腿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不許走，要陪着朕。”

楚昭淩是沈故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密切往來的人，昨晚又救了他，沈故本能依賴。

楚昭淩任他枕着自己腿，“嗯”一聲：“不走，睡吧。”

沈故放心閉上眼睛，睡意襲來，很快便睡着了。

楚昭淩低眸看着熟睡的沈故，心想：怎麽會有這麽黏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