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溫其如玉

宴會進行到了中間,尉遲夜盡興的拍了拍手,舞女們立刻扭着美麗動人的纖纖細腰出來,伴樂而舞,如水蛇一般靈動自如。

“聽說,君子無弦的琴藝相當了得,何不展露于衆人面前,好讓我們見識見識下啊!”一位世家子弟舉着酒杯,有些醉态,踉跄的指手畫腳道。

衆人正喝酒談笑,聽那世家子弟如此說,便來了興致,皆面露喜色,點頭附和,望向那翩翩白衫公子,尋求他的應允。

君無弦聞言輕輕一笑,聲線十分悅耳。

“可惜,本候今日并未帶琴而來,怕是要掃了諸位的興致了。”他收斂笑容,略帶些歉疚道。

不光那世家子弟,連在座的每一位都覺着甚是可惜,好容易逢至君子回西谟,卻不想,依舊沒了耳福。

此時高居上位的尉遲夜左摟右抱美人笑道:“王侯若是想彈,我便命人拿一把過來就是了。”

言罷,不等君無弦開口,尉遲夜就吩咐丫鬟,去宮中樂司那尋最好的一把琴拿過來。

君無弦眼眸清如潭水,平舉杯酒,對着尉遲夜輕笑道:“多謝皇上。”而後一飲而盡。

不出一會兒,丫鬟便從樂司裏尋來一把上好的琴,嬌羞的望了一眼君無弦,輕輕放至他的桌前,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衆人此時也不再說話,尉遲夜随意望了一眼琴弦道:“開始吧。”

一雙白皙如玉的手覆至琴弦之上,君無弦纖細的手指靈活的游走在各個音符間。

随着正曲第一個音輕啓,姜瑾便被其吸引了過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望注視着。

一首《載歌行》,婉轉流連,回蕩在天地之間,連那樹上的鳥兒都靜谧的駐足,似是在聆聽一般,流連忘返,不願離去。

曲調緩慢,微風輕起,君無弦的青絲随風飄起又飄落,一襲白衫襯得他俊逸出塵。

寬大的袖口随着風的輕緩,時而波起。

他俊逸的面上看不出有過多的神情,一心投入于琴音之中,如歌如泣。

姜瑾靜靜地聽着,心中悲戚萬分。

她想起前塵,姜家被滅族時的場景。

那裏才是真正的現世,她的父母,親戚,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都已經死去了。而自己,也已經在那個前塵裏徹底泯滅。

現在出現在這裏的一切,會否是幻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是鬼,亦是人。

一曲終了,飛鳥掠過天空之時,姜瑾的鳳眸瞬間變得清澈起來。

她方才……是怎麽回事?君無弦的曲子竟有蠱惑人心的作用。

她險些,在曲子中迷失了自我。

思及此,姜瑾不禁向君無弦投去審視的目光,在發現他也同時看着自己的時候,心中一咯噔。

“好,不愧是我西谟王侯第一公子無弦,這琴聲真可謂是讓人回腸蕩氣啊!”尉遲夜絲毫不掩飾的加以贊賞着,他微瞥了瞥身旁的公公低聲道:“賞!”

公公尖銳的嗓音回蕩在整個宴會之中:“皇上有賞,賜王侯君無弦,絕色美人二十。”

絕色美人二十!皇上可真的是大手筆啊!此話一出,衆女眷們紛紛失魂落魄的,心不在焉。

而一些世家子弟們則是羨慕不已,深深覺得王侯實在豔福不淺。

但他們也聽說王侯似乎不喜女色,莫不是生得如此俊美的公子無弦,竟是個活生生的斷袖?!

尉遲夜狠狠地剜了一眼公公。

他讓他賞,卻沒讓他賞那麽多。

公公吓得跟丢了魂似的,尉遲夜厭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衆人竊竊私語着。

君無弦面色溫和,默了默,上前一禮道:“皇上,無弦無福消受,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姜瑾此刻倒是來了興致,君無弦,難道真如衆人所說的,是個斷袖麽?

尉遲夜舉着酒杯,慵懶的躺在座椅上,眼擡也不擡道:“朕既賞你的,你便莫要推辭了,好生收着吧。宮中美人如雲,朕也不差這些個。”

君無弦左右為難之際,頓了頓,而後溫潤得低笑道,“既如此,微臣便收下了。多謝陛下恩賜。”

底下一片嘩然,女眷們本還抱着最後一絲希冀的,眼下一顆顆芳心又再次破碎。

姜瑾噗嗤一笑,搖了搖頭,君子無弦,她道是個風雅至極的,原也是個極愛美色的。

君無弦此時回到了座位上,低聲對着身旁的下人說了幾句話。

姜瑾有些狐疑,但她着實沒有較好的聽力,也分析不出來君無弦的口形,只看着他的唇一張一合的。

她看見君無弦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然盯得太過投入,待緩過神來,便已直直的撞入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裏。

姜瑾耳根一熱,忙瞥過頭去。

君無弦的嘴角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宴會散去,姜瑾懷有心事,望着前方的草地仲怔。

“姜府的嫡女?”一道清潤的聲線從耳旁拂過,有些酥麻。

姜瑾身形一顫,定定的轉過身,擡頭。

君無弦俊美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眨着漂亮的鳳眸,順着他如玉的脖頸看去,實乃佳公子也。

君無弦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薄如翼的睫毛輕顫了顫,低聲道:“姜小姐一人在此,豈不無趣?”

姜瑾笑了笑,收回視線,大方的對上他的眼眸,道:“殊不知這天下第一公子君無弦,這般明眸皓齒,美若冠玉,竟比天底下的美女子來的還要絕世。”

她不過是将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君無弦神情微滞,輕嘆:“姜小姐眉目如畫,實乃傾國傾城之姿。若不想以此招惹皇上,還是小心一些為上。”

姜瑾狠狠的怔住了。

他說什麽……為什麽他會看出自己的心思?

難不成方才做戲做的太假了麽?

不,但他卻沒有當衆給自己難堪,反而還幫了她。

若不是他的笑,恐怕她此時還長跪于地無法起身。

他,為什麽會提醒自己,這算是關切?

姜瑾的秀眉微凝,清澈如水的眼眸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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