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六十年代錯位人生34

◎相處◎

梁院長等大家忙完:“蔣同志、蔡教授, 住處給你們安排在軍區招待所,你們看怎麽樣?”

兩人無所謂,住哪都行。

“那行, 我讓這邊的小食堂做了幾道菜,大家現在過去用點, 一會兒我送兩位去招待所。”

衆人起身往外走,姜宓脫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大衣, 戴上帽子取出消毒液,先給自己噴了遍,然後遞給蔣複生,讓他一個個傳過去。

傳染科的小食堂飯食更精、味兒更好,姜宓還是第一次過來, 地方不大,吃飯的人不多, 那種單獨的小間有兩個。

梁院長要了間, 幾人圍着圓桌一坐下,飯菜陸續就端來了。

酸菜豬肉炖粉條, 白菜炖豆腐,小雞炖蘑菇, 涼拌白菜心,酸辣湯。

個個用盆盛着,分量十足,只一點肉不多, 豬肉只有寥寥幾片, 小雞也只有半只。

主食有雜糧窩頭, 玉米白面兩摻饅頭。

蔣複生坐在姜宓身旁, 筷子一伸先給她夾了兩大片肥肉, 再一撈又夾了個雞頭、幾塊豆腐:“多吃點,瞧你瘦的。”

姜宓點點頭,起身拿了他面前的飯盒,舀了一盒酸辣湯,她另一邊坐着蔡教授,年紀不小了,姜宓端起他的飯盒也給來了兩勺,然後給自己打了半盒,雙手捧着先熱熱地喝了幾口,這才拿個饅頭就着菜吃。

湯還不覺得,酸辣湯嘛除了酸就是辣,可這菜一入口,姜宓就暗道一個“贊”,比大食堂那邊好太多了。

都餓狠了,一個個埋頭吃着,飯桌上幾乎沒人說話。

從食堂出來,不等姜宓跟衆人告別,蔣複生就沖梁院長道:“梁院長你先送蔡教授去招待所,我等會兒自己過去。”

說罷,拉住姜宓的胳膊,往他們來時開的吉普車走去:“跟我來。”

打開後備箱,蔣複生單手抱出一個用荊條編的箱子:“隊裏前天打了幾只黃羊,我得了半只羊腿,食堂有位大師傅包得一手好包子,來前知道你在這兒,我就請他幫忙給你蒸了兩鍋羊肉包子。住哪,走,我送你回去。”

對上他看來的雙眼,姜宓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踢了踢腳下的雪,姜宓悶聲道:“我跟、跟那邊斷絕關系了,你沒必要對我這麽好。”

蔣複生放下箱子,擡手揉了揉她的頭:“聽說了。”

頭上的分量很重,姜宓擡頭看他。

蔣複生就着頭頂路燈的光茫,看着女孩那跟他有着七分相似的臉,幾乎跟他少年時一模一樣的眸子。

仿似穿過時空看到了那時的自己。

倔強的外表下,掩藏着小小的脆弱,善良天真中夾雜着熱血,被誤解、被置疑,一朝跟家人決裂,投身軍中,踏入戰場,槍林彈雨裏炮火聲聲,鮮血彌漫,殘肢斷臂……

“這麽多年沒有回家,你們的消息我還是有關注的。”定了定神,蔣複生道,“你媽那人,怎麽說呢,就是被我們寵壞了,兄妹六人,她最小,又是家裏唯一的女兒,說話做事全憑心意……”

姜宓不耐煩聽這些,身子往後一退,掙開他罩在頭上的手,轉身就走。

蔣複生愣了下,笑了。

扛起地上的荊條箱大步追了上去:“行行,咱不說這些。什麽你媽、你爸、你哥你外公,咱通通抛開。就說咱爺倆,舅舅我呢,四十多歲了,至今也沒遇到個合心人。因為工作的關系,身份、名字都是假的,這輩子回京市的幾率不大,那些親人今生再相見——難了。現在呢,你可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親人,同理……”他笑,雙瞅眯起,帶着軍人的豪爽和個人的小心機,“我也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小宓,我可以是那個給你依靠的父親,可以是你陪你玩耍、疼你寵你的兄長,也可以陪你喝酒談心,當你需要的朋友……”

莫名地,眼有點熱,沒理他,姜宓背着醫藥箱悶頭走得更快了。

蔣複生好似沒有感受到她的冷淡,一路上嘴就沒停過,講他在西北怎麽跟戰士們打野狼,捉黃羊,割了荊條單手編箱子、筐子和籃子。

到了宿舍門口,姜宓拿鑰匙打開門,遲疑了下,單手做了個請。

蔣複生掃了下門框內垂下的繩子,伸手一拉,“啪”燈亮了,一腳踏進屋,他先是四下打量番,才将箱子往沙發前的茶幾上一放,提起暖瓶晃了下,水剩半瓶,還是昨天沒來前,呂瑩過來幫她收拾屋子打的,只有些許溫熱。

“哪裏打水?”

“你要喝水嗎,等下,我去隔壁借一杯……”

姜宓話沒說完,蔣複生提着暖瓶已經大步出了宿舍,找個問了聲,下樓去了。

姜宓站在樓道裏,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樓梯間,一時有些怔然。

血源是什麽?

人和人之間真的只憑這個,就能成為親人嗎?

關心、照顧!

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地付出,只願對方過得好?

姜宓回屋,放下醫藥箱,洗了洗手,看向茶幾上的荊條箱。

遲疑了下,走過去打開,裏面還裹着層塑料薄膜,解開薄膜上系着的麻繩,露出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包子。

姜宓拿出一個,掰了塊放進嘴裏。

羊肉大蔥餡,天冷,肉餡凝固成團。

油脂遇熱,慢慢在口裏化開,帶着羊肉的膻味、大蔥的辛辣和花椒的濃烈。

口感并不是很好,姜宓卻就着半溫的開水吃了小半個。

蔣複生打水回來,荊條箱已經盒上,姜宓伏案坐在書桌前,在寫今天的脈案、施針順序和注意事項,以備拿給何主任、呂瑩等人做個參考。

沒打擾她,蔣複生簾內簾外轉着看了遍,見屋子暖氣足,家具全,被褥厚,這才放心地走了。

姜宓手中的筆頓了下,又繼續寫了起來。

夜漸深,屋外又飄起了雪花。

姜宓停下手中的筆,伸了個懶腰,起身拿了換洗衣服去澡堂。

翌日一早,姜宓背着藥箱下樓,蔣複生已等在樓下。

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眼尾都是細紋:“小宓,早!給,我在外面國營飯店買的。嘗嘗,看是人家飯店裏蒸的包子好吃,還是我們食堂的大師傅做的口味好。”

說着,遞來個油紙包着的大肉包子,一軍用壺豆漿。

“不知你愛不愛吃甜的,反正我是吃不得,所以豆漿裏我只讓人家放了少許糖。”

姜宓取下手套塞進大衣口袋,一手接過包子,一手拿着被打開的軍用水壺:“你怎麽沒多睡會兒?”

“嗐,習慣了。一到五點半,自動就醒了。”

五點半起床,這會兒可趕不過來。姜宓也不拆穿他:“蔡教授呢?”

“睡着呢,他啊,不到七點起不來。你去哪?我送你。”說着,也不等姜宓反應,自顧自地取過她肩上的醫藥箱背在了身上。

“軍區診療室,”姜宓指了指右邊的路道,“前天晚上我跟何主任說找些免疫力差的患者試針,昨天中午聽呂瑩說,一下子來了一百多個戰士報名,我過去看看情況。”

說罷,姜宓咬了口包子,似想到什麽:“你吃了嗎?”

“吃了吃了,”蔣複生撓撓額頭,“要了個饅頭夾油條,路上就幹掉了。”

那一定沒吃飽,姜宓扯過醫藥箱旁邊挂的網兜,從中取出自己的飯盒,打開倒了半盒豆漿,把軍用水壺還給他:“太多了,我喝不完。”

蔣複生愣了下,嘴一咧一口大白牙又露出來了:“行行,咱爺倆分着喝。下一回,我多打點。”

姜宓抿了抿唇,沒吭聲。

一口豆漿一口包子吃完,身上都暖了。

衆人慢慢習慣了姜宓的作息,這會兒大多已經來了。

開窗、打掃、抹擦、添加用具,給銀針消毒的,一個個忙活着,好不熱鬧。

呂瑩擡頭瞅見相攜而來的甥舅倆忙叫了聲:“姜醫生、蔣同志,早!”

何主任聞聲放下手裏銀針,疾步迎了出來:“小姜,昨天結束這邊的工作,我去傳染科那邊看了,你快跟我說說,你給趙同志施針的順序為什麽跟謝思雨、牛娃不同?”

“趙同志胸口和小腹處你先下了七針,是因為他的病竈主要在肺上,這兩處的穴位離肺近嗎?那也不對啊,牛娃的病竈在肝上,謝思雨的病竈在脊椎,這倆可沒有共同性,為什麽他倆的施針順序就一樣?”

姜宓拿肥皂細細地洗着手,等他說完了,才道:“什麽高明的針法都只是基礎,真正有效的是我們怎麽在這個基礎上,針對不同的病患,怎麽調整我們施針的手法和順序,找出适合他的那套。”

千變萬化啊,這可就難喽!何主任撓撓頭,又想,中醫不就是這樣,針灸也好,藥材、藥方也罷,哪一樣又簡單了,稍加改變,針效就不一樣,藥方裏多一味少一味藥材,對應的病症或起到的效果又何嘗是一樣的!

“牛娃、謝思雨之所以一樣,那是我還沒有熟悉‘天元九針’,沒能摸清它的規律,昨天……其實做得也不足。”姜宓凝眉,還是用的少、練的少了。

“你幾點去的傳染科?”

“淩晨兩點。”

“趙同志怎麽樣?”

“我去時,他剛吃過飯、喝過藥,可能是剛舒服地睡了一覺吧,精神不錯,還有興致看書。”

“他那樣不好好休息,還看書?”姜宓蹙眉。

“放心放心,”何主任笑道,“我給他按了會兒睡穴,看着他睡着才離開。”

“還咳嗎?”

“偶兒咳上那麽一兩聲,我讓明川今兒給他熬碗冰糖雪梨水喝喝看。”

嗯,這樣不會敗壞他的胃口。

“梨不好買吧?”蔣複生問了呂瑩,把姜宓的醫藥箱放在她辦公桌上,過來聽到冰糖雪梨,便道,“等會兒我去商店看看,小宓有什麽想吃的嗎?”

“沒有。”姜宓搖搖頭,“我這兒要忙起來了,你每天不還要訓練嗎?”

“嗯,我先過去看看趙道霄。”

送走蔣複生,前來複診的戰士慢慢地一個一個也來了,賀蘭蘭、韓楊等人立馬進入了工作狀态。

姜宓剛要過去幫忙,昨天報名試針的戰士來了倆,然後不到五分鐘又來了仨。

試針也不是說你報名,這邊就會接收。

“天元九針”針對的是免疫力相對低下的人群,這會兒來的這五位,都是昨天何主任篩選出來的。

兩個濕疹,一個帶狀泡疱疹,另兩個是病毒性感冒。

雖不是什麽傳染病,卻都是病毒性病症,姜宓愁道:“銀針不夠。”

總共三套,牛娃、趙道霄各用一套,現在只剩何主任手裏這套了。

“那咋辦?”何主任急道,“我昨天剛訂了五套,人家說了,最少也得一周才能打制出來。”

姜宓:“用毫針吧。”效果雖然不理想,但作用還是有的。

何主任無奈點頭:“我去跟他們說一下情況。”

“等一下,感冒的那倆戰士,讓他們去醫院拿藥,別扛着了,為了試針,這都拖一天一夜了吧。趕緊讓他們走,下回再敢這樣,來了,我也不施針。”

何主任愣了下,看向兩人,半晌一拍腿:“我說怎麽瞧着眼熟呢,昨天我還特意交待了聲,先吃藥,要是今天還不好再來……看這事鬧的。”

年紀不大,姜宓和何主任這麽一說,兩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跑了。

姜宓笑了下,看向剩下的三人:“病例帶來了嗎?”

“帶了帶了。”

姜宓接過來,翻開看了看,跟自己診脈得出的結論差不多,要說有什麽區別,那就是這幾天三人的病症比着主治醫生看診當天略有變化。

這屬正常現象,病症只要不好,每天都在變化着。

看了下主治醫生處的簽名,姜宓意外地挑挑眉,沒想到竟是杜仲

“小姜,”何主任做好準備工作叫道,“開始吧?”

姜宓點點頭,示意面前的戰士脫衣服上療床。

診療室空間大,怕人脫了衣服着涼,姜宓讓其他戰士幫忙把爐子提放在療床旁邊。

接過何主任遞來的銀針,姜宓通過左手下的脈博變化一邊施針,一邊跟何主任講解,偶爾倆人也會讨論幾句,這一忙,就到了中午。

蔣複生提了飯菜過來,姜宓正在跟跑來的雷小軍號脈。

“姜阿姨,我奶奶說,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回老家了。”

“這麽急嗎?”

“嗯,我爸也想早點出院回老家,他說不能老是占用國家資源。姜阿姨,我爸看腿花了很多錢嗎?”

“沒有,你爸用的藥便宜着呢。小軍,把鞋脫了,我看看你的腳?”

雷小軍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雙腳,見姜宓看着他笑眯眯地不說話,羞赧地抓抓臉喃道:“我、我好幾天沒洗腳了。我奶說天天洗,上面剛抹上的藥都洗掉了,太浪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晚上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榮榮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憂郁雙魚 10瓶;芃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其實女主獨美不好嗎?事業多香啊!以前在孤兒院不好嗎?有關心的老師有喜歡的事業!說實話每一個親戚都奇葩,小舅說我關注你們的,我妹你媽就是被慣壞了,這個怎麽圓?我還小卻要包容她,還和我說我會護着你,女主得多傻?無語了…自己親爸不關心外公也奇葩,正面關心不行?男主也沒啥存在感……沒感覺對女主好啊,女主在醫院被欺負,被梁院長道德綁架,他也沒護着啊,所以有啥用哦……女主最起碼以後大國醫吧,有必要為這些人付出多餘的情感?她可以有大愛啊…………感覺看到現在有點憋悶,每件事情都虎頭蛇尾沒個結果斷斷續續………閱讀體驗不順暢……】

【雖然看着不爽但比較符合常理,老一輩看到“一家人”鬧矛盾基本都會這樣吧】

【獨美】

【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爪】

【真的很反感讓女主遷就體諒她那個被寵壞了的老公主媽!希望舅舅的親情純粹點吧!不要帶着蔣家的功利和冷漠!雖然他們不知道原主都因為他們香消玉殒了!但是原主受到的委屈傷害豈是這樣一句他妹(她媽)被慣壞了就輕輕略過?

【原主媽那不是被寵壞了吧,那是公主病啊,阿西吧,為原主不平,好好的當個孤兒多好啊,爹媽一家子真是無語,哎】

【好看好看!

姜醫生加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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