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節
第 60 章節
位族老連同大伯,三伯,一些長輩,齊齊聚到小院子裏。那陣仗,我往日不曾見過,畢竟,往日他們向來不登門的。
大族老那日很生氣,滿面青紅質問我,為何私下就與張媒婆協定了拒了劉家的婚事,劉家如今閑話傳遍周近幾個村,斥我江氏宗族之女,不孝不睦,容德有損。
我無話可言。受過你的柔情,我可瞧不上其他人。
二族老見我不言,大喝:“四丫頭,昨日拜月節,各村族老集會,我們聽聞李家村劉家村皆在傳言,道是我江氏四姑娘自做主張,毀棄婚約,可有此事?”
我告訴他:“二族爺,文元不曾與誰盟約,并無毀約。”你不喜我自稱奴家,我看,我也不必再那般委屈自己。
二族爺聽後,更加生氣:“自古女子婚嫁媒人作保,你已應下媒婆子,如何不算盟約?”
我并不害怕,鎮定對他道:“當時只口頭約定春後再商讨,并未應承什麽。且并無父母親族在場,自不算正式有約。此事與張媒婆已說得清楚明白。”
“那李家田豐地裕,劉六郎模樣也好,哪一家配不得你?況你自己知你命硬生克,八字相合的夫家難尋一二……”忘了是哪位族老吼出的話,我聽着只想笑。
猶記得當初你說那句“命格生克?簡直是無稽之談”。你定不知,那會子,我的心被你牽動。世上,有你這般的人,真的不介意他們口中所謂的“克父克母”之說。
說實話,早先爹爹去世時我被村人那般傳謠,我只覺悲痛欲絕,也以為自己命格生克,乃是不祥。只是,爹爹三年大孝,我必須守完。
嗯,大抵是見我臉皮厚兀自笑着,我只聽見有一族老說:“訓庭真是去得太早,這四丫頭沒爹管教,如今真是禮義廉恥也不知了……”
我不喜他說爹爹壞話,駁了他:“呵,若父親在世,必能與文元做主,不會教文元受人半點欺辱。”若你在,也一定會護着我的吧?盡歡。
“跪下!”族長氣得胡子又翹得好高,大聲吼道,“你給我跪下!你個不孝的丫頭!你毀約不提,現今竟還這般不知進退,女子如何能不聽從長輩,自決婚事?……你,你這個不孝之女……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江氏族中豈能容,容你胡作非為,不守禮教!咳咳……”
“四丫頭,你看你把族長氣得,還不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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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忖及爹爹教誨,我還是跪了下去,但我真不知何錯:“文元不知有何錯,若各位長輩定要文元胡亂嫁人,文元願意從此脫離江氏宗族,自立門戶,不與族中相争,也不給族中‘丢臉’。”
江氏宗族,胡作非為?罷了,上回我與你一同去三伯家那回他們也是這樣,動辄除族什麽的。這般逼迫,便是脫族又如何?
我已心許你,早已嫁不得其他人。雖不知有生是否能再見你一面,但我不能,不能接受自己不貞不潔,此身此心,只想許給你一人。也許,此生不能再與你在一處。盡歡,但我願意,為你守身如玉。哪怕一世孤身,再無怨無悔。
誰叫,你忽爾而來,那般無賴地偷去了我的心呢!
“你——你簡直無法無天了,你一待嫁女子立的哪門子門戶?”又一聲嚴厲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院子裏其他族人也嗡嗡叨叨起來,都在指責我不守孝道,不顧禮教雲雲。
我實在不知,自立門戶有什麽不守孝道、不顧禮教的。
“大郎,三郎!去取荊條來,今日替你們兄弟好好管教管教你們倆這不成器的侄女!”族長手抖胡子翹,不知是咳得還是氣的。
族長要動族規,我即便跪着,亦挺直了腰,并不畏懼,也不後悔。
大伯三伯沒有動作,族老裏有一位脾氣暴戾的,在院子角落抽了根木柴,遞給大伯,大伯不願意動手,那人又遞給三伯,三伯高高舉起來,落下時卻沒打在我背上,他丢掉木棍,嘆氣躲去一邊。
我猜,三伯定是被你昔日言行震懾住了。
背上終究還是挨了一棍子,可真疼。族長卻喊了句“沒吃飯麽,打十下!重重打!”背後的族老再次舉起木棍,竟無一人攔着,第二棍卻沒打下來。
“好啊!你們這些傷天理的,又來欺負四丫!”
高高舉起的木棍還未及落下,二姑母怒氣沖沖的話語傳遍整個小院:“老不死的你給我住手!若非得人告知你們聚在四丫頭家,我竟不知你們聚在此地是在打罰我侄女,你們這些傷天理的,今日這般胡作非為是什麽道理?……”
二姑母扶我起身,怒道不必跪他們。又厲聲斥責族老們,四年前欺負她弟弟的遺女還不夠,今日還在咄咄相逼!這宗族,不尊也罷,不留也罷!反正這些年也沒受到他們庇護,只是受盡欺壓逼迫。
二姑母一番言辭後,族長當即發話,道江氏宗族不再庇護我,生死由我,我所為也不再與江氏有關。田地是族中分下的,當即收回。
二姑母在一旁怒聲老家夥若是敢收了小院子,她必然與族長拼命。
茅屋倒是不曾收去,這是爹爹早先蓋的。我很慶幸,因這裏裝滿了我對你的回憶,還有你睡過那小床。
那事便以我被除族作結。
他們離去後,我方覺背上疼得緊。燒了熱水提到浴桶,把自己泡了進去,頭也埋到水裏去,過了數息才擡起頭來,臉上挂滿了鹹鹹澀澀的水。那時我才知道,原來被抽上一棍,這麽疼!當時你為護我被地痞給打了,定比我這還疼些。
不過,事情那樣解決,真是再好不過。再也無人迫我嫁人了,再也不用顧及族中那些麻煩人和麻煩事了。
盡歡,你知道麽?我算自由了吧,這感覺真好!
“誰說女子的幸福歸于男子了?女子自己一樣可以頂立門戶,一樣有權選擇自己的幸福。”你的話,真是悖于禮教。你瞧,我不過遵你一二句話就把他們氣得那樣狠了。
呵呵,我做到了,你若知道了會不會誇誇我?
過了幾日,租種那三畝半田地的租戶找來,道族裏長輩不讓他種了。我無所謂地與他道:“不讓種便不種了,何須太在意。”租戶聞言憫然看了我幾眼,搖搖頭嘆息着走了。
家中米糧還有些,都是你在時購置的,屋梁上挂着的一排一排的野味熏臘,恐擱置太久會壞掉,我便尋了江大郎,托他去縣城時捎去賣掉換成了新的谷米。
你離開時,家裏的雞有十多只,除了那雞媽媽和七只雞仔,其餘的我也托江大郎拉去縣城賣掉了。你來時就養着的那幾只幸而我沒賣它們,心中舍不得,那是你逗趣的“寵物”。
·
去年立冬時,一日酉時下山歸家後,二姑母已在院子外等了多時,她道連來數次沒尋見我,今日幹脆在此候着。二姑母絮叨她從二十裏外的幾個村裏尋了幾位很不錯的适齡青年,讓我挑一挑,喜歡誰有她做主……又說“如今你已十九了,過完春節後便進入雙十年紀,須得着緊考慮一下婚事。”
我直言告訴她,自己要“立女戶”。
二姑母聞言後,聲音高了八度,驚聲問道:“怎地突然說立女戶作甚?你可知立女戶是怎地一回事?你可知,立女戶者大多的為寡居婦人,你未曾出閣如何立得女戶?你可知立了女戶便極有可能無人入贅,你年紀輕輕難道守一生清寡?況且你如今也沒了田地,只靠采藥為生,那立女戶者,捐稅三倍于常戶人家,你如何負擔得起?”
這些我都知道。這一年來我已經都想清楚了,自己就這般過也很好!再者,實在沒有嫁人之心,縱有男子願意入贅,也是不做考慮的。我只是一人而已,三倍不過三人份的捐稅。也不算為難。
二姑母說我變得有些陌生了,怎地突然心性變化這般大?不再是往日那個她瞧着心疼,柔弱任人欺淩的侄女了。我笑了笑,不知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不知,……你是否會喜歡?
·
立女戶一事,我并非臨時起意。
上回去藥鋪與徐大夫商讨些藥理,無意中在仁心藥堂聽跑商外地人說哪裏立女戶了雲雲。我當時也有意動,為此專程去了一趟縣衙,找了縣裏的一位管戶籍的九品管事,塞了一角銀子才打聽明白:女子是可以立女戶的,辦理立戶文書後,女子不論婚嫁與否皆可為戶主,每年需繳納三倍的捐稅銀。當然也有好處的,女戶家不需擔徭役,女戶的財産由女子指定親眷直接繼承,不受宗族收回剝奪限制等。
我雖無甚財産,卻只想保住這小院。倘若,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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