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提分家

“知識是神聖的，在傳播地點保持安靜是最基本的禮儀。”

孫葉的話讓劉教授愣住，這小小的女童着實給他許多意想不到的回答。

從未有人這麽說過，更何況這個高級知識分子就是原罪的時候。

“可如今知識越高越難。”

劉教授絲毫不覺得這對話的詭異，畢竟誰會認真的和一個五六歲的娃娃探讨這種問題。

鎮上的風聲确實是嚴，就最近風風火火搞起的紅小兵串聯燥熱着，發酵着，孫蘭姐的學校很受影響，老師上課照本宣科，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敢講，這樣的學上得很沒意思。

學生頂撞老師，不尊敬老師都是小的，就怕那些心懷惡意的無中生有舉報那才難過。

對此，孫葉只能想着是這個國家的陣痛期，未來一定前途光明。

“可知識是無罪的，有罪的是那些醜陋的人。”

劉教授恍惚片刻，似在思考似在迷惘，這一切都與孫葉無關。

“謝謝你，小同學，你讓我想通了一些事。”劉教授鄭重的道謝，他要回去給老夥計寫信。

“不用…謝…”孫葉的聲音未落，這人就轉身走遠了。

莫名其妙的人，莫妙奇妙的問題，真怪！

孫葉繞着操場跑一圈，活動活動身體，實在是教室太冷了，熱呼氣都沒有。

正好，跑一圈上課鈴聲響起，開始今天的第二節 課。

依舊是李青青老師上課，這節課是教大家拼音，依舊兩個班來回教，布置作業，李青青老師就坐外面，在兩個班的交界處，正好可以看兩個班。

這節課下課後要升國旗，這是每周一必須完成的儀式，今兒開學就不必遵循周一才升國旗的規矩。

學校的校長是一名退伍軍人，至于在哪請到的孫葉就不知道了。

升旗手是兩個四年級的學生，旗幟由四個五年級的學生舉過頭頂，踏着整齊的步伐走到升旗的地方交給旗手。

整個過程莊嚴肅穆，孫葉目視前方，看着紅旗一點點升起，随着紅旗升起的還有高年級學生大聲的歌唱。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民，……”

并不知道華國近代史的孫葉聽着這歌心中莫名激湧澎湃，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紅旗随風招展，校長叮囑好好學習，就結束這次升旗。

隊伍解散，孫葉還站在原地，看着紅旗，她輕聲呢喃：“華國将突破困境，泱泱大國必站在世界之巅！”

“葉子，你幹啥呢，喊你你都不應，你看什麽呢。”孫苗用手在孫葉眼前揮動，見孫葉叽裏咕嚕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麽，聽也聽不清楚。

孫葉回神，搖搖頭，回道：“沒看什麽，走吧，回教室了，這邊冷。”

“哦，你還知道冷？站着半天叫都叫不動。”孫苗挽着孫葉的手，小跑着回教室。

孫葉進教室前又回頭看一眼寒風凜冽中的旗幟，縱使風霜刀劍相逼，也不曾倒下。

三點鐘放學，孫葉一行人到家後各幹各的活。

孫葉、孫苗背上背簍，拿起鐮刀，家裏面唯二的鐮刀，這還是養了豬才添置的，為着這兩把鐮刀可費了不少功夫。

孫家養了兩頭豬，一頭上交，一頭自家吃，豬吃的東西可不得小的放學回來去弄。

于是孫葉、孫苗領了這任務，畢竟肉确實是好吃不膩。

“葉子，今兒到哪去割？”

“我想想啊，去東邊玉米地裏，現在裏面的豬草肯定很好。”

“好。”

“葉子，在學校的時候，桃花說跟我們一塊去打豬草，咱們等等她好不好？”

孫苗扯扯孫葉的手，她不打招呼的就加人也不知道葉子會不會生氣，說起來她還是姐姐呢，但更像是葉子在照顧她，寵着她。

“行。”

孫葉是無所謂的，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不妨事。

“桃花，快點，走！”

孫苗見桃花來了，忙招手，桃花是村裏隔房的隔房三叔家閨女，瘦瘦小小的，背着背簍更襯得嬌小。

“那，咱們出發啦！”

孫苗一馬當先的竄出去，背着籮筐絲毫不影響她的靈活。

桃花怯生生的看一眼孫葉，不敢先走，孫葉見她實在怕得緊，就先走。

她其實并不可怕啊，自我感覺長得不錯，那為什麽桃花會怕她？想不通。

“哇，葉子，咱們發了，這麽多的豬草，都是咱們的了。”

孫苗到地方一看，心頭飛起，這豬草又多又嫩，豬肯定喜歡吃，別說豬，看得她都想吃了。

孫葉總是有謎之本事，跟她一塊打豬草準是虧不了，定位異常标準。

“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這一片都是咱們的！”

孫葉難得說句俏皮話，孫苗更是接上道：“愛草們，我來了，等着我把你們帶回家啊。”

看着孫葉兩姐妹的感情好，桃花不知不覺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她家裏也有姐妹，可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平日裏針尖對麥芒的，沒少鬥氣，她輸多贏少，誰叫阿奶偏疼別個呢。

三人動作相當迅速，不一會兒，背簍壓得實實的，都冒尖了，要不是擔心背不回去，肯定還能再割一點。

回到家門口，桃花說了一聲謝謝，謝謝她們肯帶她割豬草，村子裏的同齡人都被她大伯家的梨花籠絡住了，不讓跟她一塊玩，她才不稀罕跟她們一起來玩。

“沒事，這也沒什麽的。”

孫葉說完這句話，看見桃花好似松了一口氣，才慢慢背上豬草往家裏走。

把豬草放好，孫葉該寫作業了，其實李青青老師并沒有布置作業，孫葉為鞏固才學習的，溫故而知新，她奉為圭臬。

孫葉發現書中的話挺有意思，言簡意赅，直中要害。

這句話還是聽二哥讀的時候才知道，大為震驚，她活了幾千年都沒總結出如此精辟之言。

孫苗見孫葉又開始寫字，念字，頭又開始疼了，一天了，整整一天了，學習也不是這麽個學法吧，她是受不了，就悄悄溜出門去地裏找奶要表揚去，她立大功，打了好多豬草。

孫葉也不強求孫苗跟她一塊，一個人還清淨自在，她翻開書本，是舊書。

上面有的寫寫畫畫，不過還是可以看得清字跡的，她是識字的，纏着二哥教她認的，二哥為了面子，硬生生的從吊車尾跑到中上水平，可難為孫二哥了。

今天輪到大房做飯，孫大嫂提早下工，剛進門就見孫葉抱着本書靠在窗前看。

兩個小啾啾牢牢固定在頭上，烏黑絲滑的頭發垂着，全神貫注的，孫大嫂都不好意思打擾到她，輕手輕腳的走過。

孫葉看完一篇課文，長舒了一口氣，人族果然不能小瞧了去，他們壯大是有原因的。

揉揉眼睛，閉上眼，一會兒後，她走到竈房門口，問道：“大伯娘，我來燒火吧！”

孫大嫂點點頭，說道：“仔細點，小心燒着你頭發。”

“好，我知道的。”

去雜物房抱了劈好的柴，一根一根的塞竈裏，火勢慢慢起來，坐在小板凳上不時通通竈。

“還是葉子勤快，不像你武哥，一放學影子都跑沒了，到飯點，嘿，他又冒出來了。”

“沒有啊。”

“小武哥挺聽話的！”

孫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就不是話多的人，不過也是奇怪啊，吃飯的時候像她兩個哥哥就會自己踩着飯點吃飯，人族的特殊技能！

搖搖頭，不想了，安安心心燒她的火，目前火是最重要的。

依舊是少油少鹽的飯菜，孫葉已經佛了，大餐什麽時候才能吃得到，掰着手指頭數了數，不由的有些絕望。

她想吃肉，想的不得了！

孫大嫂做好飯菜，孫老太他們也收工了，孫老太進了竈房，手裏還拿着一塊肉，那是過年的時候熏的，過節或者家裏來客人了才拿出來吃的。

今兒不過節，孫葉又看一眼院子裏，沒有客人啊，那奶為什麽做肉吃？

“奶，今天吃肉？”

孫葉實在好奇，就沒忍住問道。

“今天有事！”

見奶不願多說，而且也不怎麽高興，孫葉便沒有多問，總歸會知道的。

“奶，你笑笑，我今天認識了好多字，要不要我認給你看。”

家裏除爸媽外就奶最疼自己，孫葉不想孫老太不高興，便插科打诨的逗孫老太笑。

“葉子真棒，争取跟蘭妮一樣上高中！”

“保證完成任務！”

孫葉的回答異常響亮，孫老太聽見了勉強扯出個笑容，就趕孫葉出去玩。

看來是大事啊。

孫葉觀察一下孫媽孫爸，也沒發現什麽跡象，唉，傷腦筋。

肉煮好了，端上桌，家裏的半大小子一下就興奮起來。

孫老頭拿煙杆敲敲桌子，吸一口，然後吐出來，煙霧缭繞看不清孫老頭是什麽表情，只有聲音透出來：

“孫子們都大了，俗話說樹大分丫，這個家…”

“分了吧。”

空氣靜默一陣。

各房的當家人紛紛說道：“爹，咱們四兄弟在的好好的，不用分家。”

“爹，父母在不分家，我們哪裏做得不好，你說。”

“爹，我們不同意分家。”

幾個兒媳婦沒有說話。

“老子的家老子想分就分，別擱這磨磨唧唧的。”

孫老頭心裏也不好受，可眼見孫子要娶媳婦的年齡，家裏像樣的房子都還沒有，就該把人分出去，各家忙各家的房子，他們老兩口操勞半輩子，也該享享清福。

“分家後，我和你娘跟着大房住，老大，老大媳婦沒意見吧？”

“爹，沒意見。”

“至于其他三房，我已經看好了宅基地，什麽時候蓋房子你們自己做主。”

“明天我就去叫大隊長過來做個見證，算是把家先分了。”

老爺子一氣說了許多，該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然後開飯。

孫葉聽到分家時就懵了，爺怎麽會想起分家呢。

怪不得奶不高興，孫媽孫爸也是迷迷糊糊的，顯然不知情。

這頓飯雖然有肉，但吃得沒滋沒味的，各個心不在焉的。

這一晚，各房都注定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