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知足

大隊銅鑼聲“哐哐哐”地響起，田地裏的人們陸陸續續停工收手，記分員挨個記錄工分後，還了農具，一個接一個的回家。

孫媽推開院門，屋後面的小雞聽到動靜，“咯咯咯”地叫個不停，似乎在說：該吃飯了，吃飯了，肚皮餓了。

孫森焉頭耷腦的走進來，懷裏抱着一個瓦罐，裏面裝了他和孫林收集一下午的成果：蚯蚓。

晃蕩晃蕩瓦罐，一咕嚕全倒雞圈裏頭，雞飛快地奔過來埋頭大幹。

孫爸進竈房，從甕裏掂量出一把玉米，摘下牆上挂着的篩子，又拿上一根細細的麻繩，出門吆喝一聲：“森子、林子，走，爸爸帶你們捉鳥去。”

“爸，你等等我，我去拿彈弓。”孫林生怕來不及，三步兩步跑進房間，打開他的寶貝盒子，從中取出彈弓。

孫森一聽也來了精神，跟在孫爸屁股後頭，看到孫爸的捉鳥工具有一點點懷疑，就這？能捉到鳥？

“爸，咱們去哪捉啊？”

“東邊那片林子裏，我聽着有不少麻雀的聲音。”

一行三人迅速走遠，變成一個黑點，直至消失不見。

孫媽在家先是把飯煮上，又繞大半個村子到老宅地裏拔了點小白菜，家裏的菜還沒長出來。

孫媽洗切好白菜，才發現屋子過于安靜，平日裏跟着她的小尾巴現在一點動靜也沒。

“葉子，葉子，你在幹嘛呢？”

半天也沒聽到小閨女的聲音，孫媽心裏有些不安，随便在衣服上擦幹手上的水漬，到孫葉房間去看看怎麽回事。

孫葉的房間一眼望得到頭，一張床，一張小桌子，一個小板凳，一個箱子，就是孫葉的全部家具。

可孫葉很是愛惜她的房間，每天保持得幹幹淨淨，還有一股青草的清香味，桌子上擺着一個瓷瓶，分家的時候沒人要，孫葉就拿了回來，如今裏面插滿五顏六色的花，幾片綠色大葉子，還挺有意趣的。

孫葉就側躺在床上，看起來睡得香，孫媽松一口氣，上前輕聲喚道：“葉子，葉子，醒醒，起床了。”

孫葉略歪歪頭，耳邊聽到孫媽的呼喚，努力睜開雙眼，孫媽碩大的臉龐就怼在孫葉眼前，孫葉頓時一激靈，連忙坐起來，張大嘴巴打一個哈欠：

“媽，你們都下工了？”

“是的啊，小懶豬，現在才醒，你睡得足足的，看你晚上睡不着怎麽辦。”

孫媽輕輕捏了一下孫葉的鼻尖，親昵地說道：“葉子，諾，把衣服褲子套上，別凍感冒了。”

“哪會感冒，我身體好着呢。”孫葉皺皺鼻子。

這倒也是，葉子從出生到現在就沒生過病，不過，孫媽還是說着：“多穿點也不妨事，這個叫做什麽，叫……”

“有備無患。”

“對對對，就是有備無患。”

孫葉乖乖穿好衣服，下地的一瞬間有些腿軟，險些臉着地，還是孫媽在旁邊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幸免于難。

“看看看，也不當心點。”

“嘿嘿嘿。”孫葉直嘿嘿傻笑。

“睡了多久？”孫媽邊走邊問。

“嗯，回來就睡的，睡到現在。”

“今兒确實是累着了，你幹活的時候可以偷點懶，別猛幹。”

“知道了。”嘴巴上說知道，可心底還是說下次還這樣。

孫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随便找話說着：“媽，爸和大哥、二哥怎麽沒看到？”

“哦，他們啊，去逮鳥了。”

“什麽，逮鳥怎麽不叫我，我也想去的。”

“叫你？你那會正彎屁彎股地睡，你爸那麽大的聲音都沒吵醒你。”

“啊，他們在哪捉，我去瞧瞧。”孫葉着實好奇，她爸怎麽實現他的豪言壯語。

“可別去了，他們差不多也快回來了。”孫媽話音剛落，院門就打開了。

好家夥，逮到了七八只！

孫林手裏拽着兩只，神情很是激動，跑到孫媽跟前，嚷嚷着：“媽，媽，你看，麻雀。”

“好，好好，我看到了！”

孫林又向孫葉炫耀展示，“小妹，我今天立大功，有一回是我拉的繩，中了兩只呢。”

“不是的，那是爸握着你的手拉的！”孫森補充道。

“不，就是我拉的。”

“小妹，我還差點打中了，就差一點點。”孫林兩個手指頭比出一丢丢距離，可見很遺憾。

“其實差老遠了。”孫森繼續插刀。

“屁，是你把它吓飛了，我才沒打到的。”孫林反駁道。

“那只鳥本來就要飛的。”孫森小聲嘀咕。

“你能不能不要說話。”孫林瞪大眼睛，對自家哥哥老是損自己威風很是不高興。

“好，我不說。”

“小妹，你聽我講，爸就咻的一下就套住了，可惜，去拿的時候被放跑了一只。”說到這孫林還是有點心疼。

“那是爸手生，動作不熟練。”

孫林猛地轉過頭，死死盯住孫森。

孫森馬上捂嘴，做拉鏈狀，表示閉嘴不說了。

“哼！”

孫林哼一句，扯過孫葉，離孫森遠點，他還得給小妹講講這次捉鳥過程呢。

孫森見此，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捂嘴遮住嘴角的笑容，這會的弟弟最好玩，不逗可惜了。

孫葉已經大概了解經過，很是驚心動魄，以孫林那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解說，慢慢拼湊出來。

孫爸确實有兩把刷子，還能捉到鳥，孫葉還以為會空手而歸。

烤的鳥滋啦冒油，孫媽放上一點鹽，讓孫爸給老房孫老太老兩口送去三個，還剩下五個，剛好一人一只。

終于能吃了，孫林挑了一個看着大一點的，三下五除二就幹掉，他信奉吃到肚子裏的才是自個的。

此時見別人還沒怎麽吃，強咽下口水，大口大口的扒飯，他絕對不讓一點肉味溜走。

孫葉扯下一只腿，放嘴裏品嘗，別說，還挺好吃的，味鮮肉有嚼勁。

又扯下另一只腿，剩下的她給了孫林，她只喜歡吃腿上的肉。

“小妹，真給我了？”孫林還有些不确定這好事落到他頭上，不過礙于真的饞肉，他許下諾言：“小妹，等下次，下次再去捉鳥的時候，我把腿給你吃。”

“好的，二哥，你可要記得你說的，媽和大哥給我作證。”孫葉點點頭，能薅一點羊毛就薅，有肉她不介意表現突兀點。

“好好，媽給你作證，林子欠葉子腿腿肉。”

孫爸送完回來，從兜裏掏出幾顆糖，剛好就三顆，孫老太給的，讓孩子甜甜嘴。

一家人美滋滋的啃着肉，孫林嘻嘻哈哈地說着捉鳥過程，就今天這經歷，孫林能說上三天。

萬籁俱寂，孫葉翻坐在床上，她沒忘了白天的異象。

就平常時候，她可不會睡得這麽死，肯定發生了什麽。

雙手結一個繁複的手印，半天過去，什麽都沒發生。

有哪不對嗎？

少頃，孫葉大失所望，她半點頭緒都沒有，難不成她猜測有誤？不是夢的原因？

孫葉很肯定前進大隊沒有第二只精靈，有精靈的地方會留下特殊的氣息，那是神魂上的，改變不了。

孫葉折騰到大半夜也沒個結果，瞌睡蟲不知不覺粘上眼皮子，迷迷瞪瞪的，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夢中，孫葉來到一個奇怪又熟悉的地方，奇怪的是她從未見過這種空間建築，熟悉的是這裏充滿生命泉與母樹的氣息。

一道綠光閃過，空中出現字跡。

上面寫道：汝既已到，則用一滴生命泉，吾贈汝三滴，耗一滴則需卧于床。

“母樹，我該如何使用生命泉？”孫葉抓緊問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空中字形變幻：汝之願，眠于夢，即可，善用。

孫葉還想再問，可一晃神，剛才的場景消失不見，任憑孫葉怎麽呼喊都沒有用。

冷靜下來的孫葉默默思考，是該知足了，足足三滴生命泉啊，不可貪心。

這也算額外之喜，想通後，孫葉只剩高興。

第二天。

孫葉神清氣爽地起床，主動去剁雞食，嘴裏哼着韻味獨特的調子，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在森林中漫步一般。

現在農忙，學校也不上課，人人參加勞動。

孫家照常上工，路上又和三嬸家一起，孫桃花止不住地看向孫葉，她覺得孫葉今天心情好像超級好。

“你老是看我做什麽？”孫葉主動遞話搭腔。

“沒，沒什麽。”孫桃花也不知道怎麽地，和孫葉說話沒地緊張，可她真的挺喜歡孫葉的，她渴望成為孫葉那樣的人，強勢，從容不迫，好像天塌下來都半點也不會眨一眨眼。

真是奇奇怪怪的一個人，孫葉沒在她身上感到惡意，确切地說，前進大隊的人都挺好的。

人雖有小毛病，但也無傷大雅，沒有害人之心，這些年外頭攪風攪雨，這裏仍是一片清靜之地，一個安樂窩。

昨天的土豆還沒有種完，繼續種土豆，播種前，孫媽特意悄悄囑咐道：“葉子，你慢慢幹，別跟昨天一樣累着了。”

“媽，我知道的了。”孫葉也是無奈了，她就這麽不可信嗎，已經是第二遍了。

“就是怕你不知道。”知子莫若母，孫媽還不了解孫葉，怕是把她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孫葉心裏吐槽着：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哪能知道我想啥。

面上還是一副我聽着呢，我真的知道了的乖巧模樣。

“你啊你。”孫媽指指孫葉，也不說什麽了，提起鋤頭開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