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發火

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空氣裏霧蒙蒙的，十米外看不清人影, 路上結冰了, 屋檐下一串串的兵溜子，晶瑩剔透。

孫爸一大早就拿根木棍一一敲打下來，這玩意砸到人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一砸準是一個血窟窿。

等三兄妹起床時, 只留一地的殘冰, 孫森兩兄弟有點可惜, 他們今年還沒有吃冰呢, 不死心地到處找一遍, 只發現幾根不成氣候的冰溜子。

聊勝于無，過過幹瘾。

孫森見地上的碎冰，又看看前頭的孫林, 偷摸着撿起一小塊冰，捏在手裏, 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實際心裏憋笑憋得挺辛苦的。

他若無其事地搭過孫林的肩膀，煞有其事的開口：“林子, 好吃吧，明天咱起早點就有大的了。”

孫林聞言點點頭, 确實挺新鮮的, 就是有點凍嘴巴。

孫葉在旁邊圍觀全程，為自家二哥的傻白甜遲鈍感到憂慮。

孫森見時機差不多，一手猛地扯開孫林的後脖子衣服, 一手把小冰塊塞進孫林脖子, 還拍拍, 确保真的進去了。

孫林就僵住，他鼓着眼睛，緩緩轉向旁邊笑呵呵的大哥。

不是，就這麽坑弟的嗎？

孫森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孫林聽到孫森的笑聲，嘴巴咧一個陰森森的笑，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他了。

他死死抱住孫森的腰，不讓孫森逃掉，一手伸進孫森的肚子裏，正好，他手凍得很，免費的火爐不要白不要。

唔，真的是舒服，比烤火還舒服！

孫森當然不肯，劇烈掙紮，不過也弄不過事先有準備的孫林。

兩人在院子裏扭着，孫媽生好火，見了，吼一聲：“你們倆個幹什麽呢，幹什麽！”

孫森、孫林立馬分開，離彼此遠遠的。

“說！為什麽打架！”

“你們是親兄弟，不是仇人。”

兩兄弟誰也不說話，不好意思說，他們也沒有真打架，就是鬧着玩的。

“不說是吧，好，給我進屋裏面壁思過，不許烤火。”

孫葉以為這事到這就完了，沒想到還有後續。

孫林和孫森就挨着站着，孫葉坐小板凳上，孫媽在給孫葉梳頭發，編一個有難度的辮子。

孫林突然朝孫森一笑，孫森當時心裏就預感不好，朝孫媽泫然欲泣地說道：“媽，我不要站了，我冷！”

孫媽不為所動，半分眼神都沒分給孫林，平靜無波地問道：“為什麽打架，以後還打嗎？”

“媽，是大哥，大哥把好大好大的冰溜子塞我後脖子，我忍不住才…”

孫媽聽到這，“啪”地一下放下梳子，把孫葉給唬了一跳，孫葉知道這次大哥要栽了，栽在這個平時不怎麽機靈的弟弟身上。

陰溝裏翻船了，誰讓先撩着賤。

果然，孫媽摸摸孫林的衣服，确實有些濕了，狠狠瞪一眼孫森。

“你這大哥怎麽當的，哪能這樣呢，萬一感冒了呢？”

孫森無話可說，就低頭思過。

“咱們是一家人，不能這樣的……”

接下來，孫葉就聽着孫媽叽裏呱啦長篇大論，她有罪，她應該第一時間阻止大哥的。

孫森低頭數螞蟻，嘴巴裏冒出一句話：“林子還拿他手捂我肚子了呢。”

孫媽被打斷，半信半疑，要是真這樣，就不好只說老大一個人了，她轉身看一眼滿臉無辜的老二。

得，确定了，兩個都不是啥善茬。

孫媽不說了，氣死了，她怎麽會生了這麽兩個臭小子。

孫爸坐一旁，就笑笑，看到這場景他莫名想到他小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和哥哥們打打鬧鬧的。

“好了，好了，快過來歇歇吧，口幹了沒，我去給你倒碗水。”

孫媽沒好氣地瞪一眼孫爸，這人不想着教育教育兩孩子，還有心在這有的沒的，她這是造了什麽孽，攤上這樣一家子。

“你們倆個都不許動，特別是你，孫林，別給我耍小聰明，不然今兒你就不用吃飯了。”

孫爸朝兩兄弟投以一個他盡力了，你們好自為之的眼神。

孫葉此時也不敢動，就乖乖巧巧的坐着，就孫媽那個脾氣，這會說什麽求情的話都是火上澆油。

“要是都能和葉子一樣，那就好了。”

孫媽說着說着還過來揉一把孫葉的小臉，紮好辮子，又給孫葉塗了哈喇油，孫葉就不樂意塗這玩意，感覺糊住臉，不透氣。

不過這次乖乖的任孫媽在臉上動作，還硬擠一個高興的笑容。

“三嬸！三嬸！”

院門發出聲音，是被推開了，聽聲音是大房的大閨女孫蘭。

孫媽、孫爸相視一眼，也摸不着頭腦，這麽早過來幹啥，難不成老宅出啥事了。

“蘭妮，是奶奶有啥事叫我們？”

孫媽率先發問，不能吧，昨天還好好的啊。

“沒，沒事。”

孫蘭先是有些扭捏，不過還是在心裏為自己鼓勁，她只是要些糖果紙，又不是要吃的，這不過分吧。

原來，孫蘭心裏想顯擺炫耀的心就沒停下，奶哪裏肯定是不成了，可這糖不是三嬸拿去的嗎，三嬸肯定還有，她今早特意避開衆人視線跑這邊來，還差點摔了。

“哦，沒事就好。”

“來，快進來，烤烤火驅驅寒，免得凍着了。”

孫媽朝孫葉使個眼色，嘴巴努努孫森兩兄弟方向，孫葉秒懂，她連忙跑過去叫兩兄弟不用面壁了，又給孫蘭擡了張板凳。

“蘭妮，你這一大早的…”

“嬸子，是這樣的，我…我是來找葉子玩的，自從我上鎮上去後，都沒怎麽和葉子玩了。”

就，就挺突然的，孫葉眨眨眼，她好像和蘭蘭姐不怎麽熟悉，雖然是一個屋檐下堂姐妹，但真心相處時間還就不怎麽多。

這話說出來別說孫葉不相信，就連孫林那個神經大的都不相信。

“蘭蘭姐，你和小妹今年說話都不超過十句的，有啥好玩的。”

不經大腦的話從孫林嘴巴裏脫口而出，惹得孫媽給了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

“我又沒說錯，對吧，大哥。”

說着還給自己找了個同盟，完全忘了自己剛坑了孫森。

孫森也是無奈，揉一把傻弟弟的頭，嘴巴無聲做一個口型：就你話多！

孫蘭有些無地自容，就硬挺着烤火，裝沒聽見孫林地話。

“……”

孫葉此時就想給二哥鼓個掌，幹得漂亮！有時候一根筋的人說話意外的戳人肺管子，解氣。

對，解氣，孫葉低頭不讓蘭蘭姐瞧見自己嘴邊的笑，真把人氣走了那可不好了。

孫葉挺讨厭別人把她當做借口的，好心的還能勉強接受，就那種目地不純的恨不得離遠遠的。

偏她人小，說話不咋管用，多次被用作借口，就挺怄的。

“林子，你說什麽呢，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蘭妮，別聽林子胡咧咧，他是無心的。”

就是無心的才更紮人！

孫葉幾乎笑出聲來，她沒想到孫媽居然這麽能怼。

“哦，我曉得的。”

一家五口加孫蘭就這麽靜悄悄地烤火，盯着火看，似乎能把這火看出一朵花來。

孫林受不了這氣氛，就扭頭左看看，右看看，屁股扭來扭去的。

“老二，屁股長釘子了，坐也不好好坐！”

孫林得了一句話，就不動，換手去摳摳孫森的手，孫森不坐以待斃，兩人就在那你來我往。

“咳…”

孫葉輕咳一聲，提醒兩人別太過，等人走後要秋後算賬的，別到時候罪加一等。

“蘭妮，你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吧？”

“是的呢，嬸子。”

說到這個，孫蘭可驕傲了，她可是老孫家第一個高中生！

“蘭妮，那鎮上的中學怎麽樣？”

孫媽也是問這個，老大孫森就要去鎮上上學了，可不得打聽打聽一下情況。

“這個啊，鎮上的那肯定好啊。同學們都吃的好，天天有肉吃，還穿得漂亮。諾，就跟我這一身差不多。”

孫蘭穿了天藍色的衣服，料子不錯，孫葉不知道叫什麽，內搭是一件白色的線衣，黑色的褲子，版型挺好的，襯得孫蘭高挑。

孫媽打眼一瞧，就知道這身不便宜，大嫂也是肯舍得。

“對了，還有，她們還有巧克力吃，就三嬸昨天拿去的那種。”這句話音量高了不止一個度。

孫葉看一眼蘭蘭姐，感覺這句話就是蘭蘭姐的目地。

“三嬸，咱們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客氣，你瞧，別人高中生都有的，我也不能差了吧，要不然別人還小瞧咱們家人呢。”

孫媽心裏想着：誰跟你一家人！

孫葉被蘭蘭姐這話驚着，口水嗆着，還咳了起來。

“怎麽了？”

孫媽忙給孫葉順順背。

孫蘭既然把話頭開了，接下來就順口多了，還越想越是這麽個理。

“嬸，你這還有巧克力嗎？給我兩三塊就好，我也不多拿，這不光是為了我自己…”

孫葉忍不住了，她狀似無意地說道：“媽，蘭蘭姐跟我們是一家人，為什麽不跟我們一塊睡，為什麽喊你嬸喊大伯娘媽呢？”

“媽你跟我說過的，咱們家大的要讓着小的，我喜歡蘭蘭姐身上的衣服，蘭蘭姐你可不可以讓給我，我好喜歡的。”

孫葉睜着無辜的大眼睛望着孫蘭。

“這，我…，不給就不給，不就兩三塊巧克力，三嬸你怎麽這麽小氣吧啦的，當誰稀罕一樣。”

“孫蘭！”

孫老太推開堂屋，一個健步過來掰過孫蘭，擡起手，就差一個巴掌打下去。

孫媽也是被孫蘭這話給真的氣着了，她這是欠了她的？說得那麽理所當然，又不是她肚子裏爬出去的，大嫂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揚起的手終是沒打下去，孫老太拽着孫蘭就大踏步掉頭往後走，她不打她。讓她爹媽來看看，寵出個什麽東西，還有臉到嬸子家大言不慚的要東西。

“媽，你慢點，別摔着了。”

孫媽趕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