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我有話對你說阿冉,若是我回不來,你……

沈沛緊緊的抱着失而複得的悅悅,順着麻繩一點一點的走上岸邊,海水漲的越來越高,在岸邊的漁民們,也因為漲潮的關系漸漸的往後邊退去,可捏在手上的繩子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松動。

等到沈沛終于上了岸,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瞧着腰上的麻繩雖然不大好看,但确實是有用的,他攥着那條繩子,真誠的朝着那漁民道了謝。

那漁民卻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把沈沛腰上的麻繩給解了,“郎君客氣,要緊的是孩子沒事。”

沈沛點了點頭,抱着悅悅的胳膊又緊了緊……的确,最要緊的是孩子沒事。

傍晚的海邊有些冷,何況他們倆渾身都濕透了,沈沛自己倒是沒有什麽,他只是擔心悅悅會着涼,少不得拉下臉面來問漁民有沒有禦寒的衣服。

依舊是先前那個熱心腸的漁民送給了沈沛一件衣服,粗衣麻布不算精致,卻能夠抵禦寒風,沈沛連忙把悅悅整個兒包裹起來,“多謝這位……大叔,不知這位大叔如何稱呼?家住何處,我明日讓人把衣物送還與你。”

那漁民見沈沛這模樣就曉得他非富即貴的,不過是一件舊衣服,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沈沛這态度讓漁民生出了不少好感,“郎君不必客氣,不過一件衣服而已,用不着的,還是快些把孩子帶回家去吧,孩子調皮亂跑,出來這麽久別讓家裏娘子等着急了。”

周圍的漁民們收網的收網,收漁船的收漁船,方才因為悅悅的緣故,他們可都顧不上這些,全部在想方設法的幫忙,這會兒見孩子沒事,才總算放下心來。

沈沛聽見漁民提起娘子,微微的愣了愣,本下意識的想解釋,卻又覺得沒多大必要,而後沈沛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若冉來,私心裏就更是什麽都不想解釋了,只是含糊其辭的點了點頭,“是……她,應該是等着急了。”

沈沛和漁民們道了別,抱着悅悅回去,這一路上也并不怎麽平靜,他兇巴巴的瞪着悅悅,滿臉的不悅,可那眼神也只能吓唬吓唬孩子,“你為什麽好端端的要跑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娘找你找得有多可憐?”

“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悅悅委委屈屈的抱着沈沛的脖子,噘着嘴不說話,沈沛看她這模樣就覺得心裏的無名火給竄出來了。

他伸出手指,想要掐一掐悅悅白嫩的臉蛋,剛想要動手卻又有些舍不得,只能改掐成戳,“我還說不得你了?”

悅悅依舊不滿的瞪着沈沛,惹得沈沛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跑出來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險?差一點,你就見不到你娘和你舅舅了知道嗎?你也見不到我了!你知道嗎?”

沈沛非常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悅悅心目當中雖然有些地位,可這地位完全比不上若冉和若晨,他也不想去自取其辱。

他見悅悅根本就不理他,也沒再多言什麽,只是抱着孩子往家裏走去,免得路上耽擱的太久着涼了。

可悅悅卻放開了手,在自己的小口袋裏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來了一顆圓圓的大珍珠遞給沈沛。

沈沛看着悅悅掌心裏的那顆珍珠,一時之間有些邁不動步子,“給我的?”

悅悅點了點頭。

“你跑出來,是為了找珠子?”沈沛只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這是什麽了不得的珠子?還要這麽找?

可這時候悅悅卻歪着頭看他,像是有些不太明白。

沈沛卻大概的明白了,悅悅原本應當只是跑出來玩的,後來不知為何就走到了海灘上找起了珠子來,小孩子的記憶都沒有多少,悅悅更是不會說多少話,就算他想仔細的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不如快些帶悅悅回去,免得若冉擔心,他一邊摟着悅悅,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她,“給我這個珠子幹什麽?你不是已經給了我珠子了嗎?”

一顆長得奇形怪狀卻長得很漂亮的珠子。

如今還好好的被沈沛收在荷包裏。

“給……娘親。”悅悅輕輕的開口,“珠……珠……給娘親。”

沈沛這才聽明白她說的話,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你是要讓我,把這顆珠子,給你娘?”

悅悅見沈沛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用力的點了點頭,笑容甜甜,開心不已。

沈沛抱着悅悅,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先前和悅悅在一起玩珠子的時候,他輕聲的抱怨過:你娘之前還騙我,說想要一顆珠子……

便是他去東海的時候,若冉央求他帶回來的珠子,只可惜。沈沛把珠子帶回來的時候,若冉卻離開了,這些事情,他不會在若冉面前說,卻無意間透露給了孩子,沈沛不過是随口一說,可沒想到悅悅居然記住了。

沈沛把悅悅緊緊的抱在懷裏,心中的酸楚難以言喻,所有的感動和欣喜,均化為了長長的嘆息,“你啊……”

沈沛最終什麽都沒有多說,只是抱着悅悅回到了家裏,若冉和若晨都不在,倒是俞長勝和四喜帶着人回來了,大家夥兒見到沈沛懷裏的悅悅都非常的高興。

“爺,找到人了?”

“在哪裏找到的?沒事吧?”

沈沛點了點頭,吩咐四喜去燒水,又讓俞長勝去把若冉找回來,“再去請個大夫過來。”

沈沛把悅悅抱回了屋子裏,脫掉了她身上的濕衣服,原本是想給她穿上衣服的,卻又想着一會兒要洗澡,便只用棉被把她裹了起來。

悅悅的頭發也是濕漉漉的,沈沛少不得拿起一旁的棉布來替他擦幹,這一切他都做的得心應手的,倒是除在一旁的四喜看的有些不是滋味,“爺,您的衣服也濕透了,要不您去換個衣服,讓奴才來吧?”

沈沛淡淡拒絕了四喜的提議,他伸手探了探悅悅的額頭,臉色開始凝重起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只覺得悅悅的身上有點兒燙,“出去看看大夫過來了沒有。”

醫館距離若冉家并沒有多遠,這次沒有沈沛和悅悅慢吞吞的挪步,大夫過來的很快,他仔仔細細的給孩子把了脈,探了探悅悅的額頭,有追問了幾句,做出了初步的診斷。

怕是感染了風寒。

只不過,這怎麽就奇奇怪怪的?

大夫疑惑的看向沈沛,問他為何不給孩子穿衣服。

豈料沈沛的回答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想讓她洗個熱水澡再給穿。”

大夫:“……”

這燒水要多少時候?就算有棉被裹着也不能這麽折騰吧,“趕緊把衣服給穿上,等會兒要洗澡,再脫就是了,你到底會不會帶孩子?”

沈沛一邊給悅悅穿衣服,一邊冷着聲回應道,“應該是不會的,我還在學。”

大夫:“……”

明明沈沛是認認真真回答着的,卻因為答案聽起來太過于匪夷所思,惹得大夫以為沈沛是故意挑釁的。

這都是什麽事?

大夫一邊在心裏疑惑,一邊去開了藥方,同時仔仔細細的叮囑沈沛注意事項,讓他們晚上好好的守着孩子,若是晚上起了高熱,就把藥灌下去,若是沒事,那就沒事。

沈沛虛心的聽着,付了診金後便讓四喜随着大夫去取藥。

大夫前腳剛走,若冉就跑了進來。

她跑的太快太着急,發髻都淩亂了不少,着急忙慌的跑到屋子裏面喊着悅悅的名字。

“悅悅……悅悅……”

若冉如今什麽都顧不上,在聽到孩子找到了之後,她就神情就緊緊的繃着,慌慌忙忙的跑了回來,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冷靜,再沒有見到孩子之前,她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的。

當她看見悅悅好端端的坐在床上,那顆原本高高懸着的心,才總算是放松下來,若冉跑過去,把悅悅緊緊摟在懷裏,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抱着悅悅開始放聲痛哭。

此時此刻的若冉,除了哭,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悅悅卻不太清楚母親為什麽會哭泣,只是摸了摸她的臉,輕輕的喊了一句,“娘親……”

若冉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悅悅,“你喊我什麽?”

“娘親。”悅悅又甜甜的喊了一聲,本意是想讓母親高興的,卻不知道為什麽,母親哭的更厲害了。

若冉只覺得心中所有的情緒都一股腦兒的湧現出來,所有的悲傷和喜悅都交織在一起。

心中的悔恨和後怕不住的侵蝕着若冉的心,讓她不停的收緊手臂,緊的悅悅有些難受,她開始在母親的懷裏掙紮了起來,沈沛見狀連忙去勸她,“阿冉,你抱得太緊了,她會難受的。”

若冉這才恍惚回過神來,把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孩子依舊在自己的懷裏,若冉并不願意放手,沈沛并不想刺激她,可是這會兒也不是哭泣的時候,“阿冉,四喜把熱水燒好了,她有些着涼,需要洗個熱水澡。”

若冉茫然的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把悅悅抱起來,看見沈沛狼狽不堪的模樣,她有些奇怪的問道,“王爺是在什麽地方找到悅悅的?”

沈沛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怎麽回應,這都已經哭成這樣了?要是再說出來,豈不是會哭的更厲害?

“是在海邊嗎?”

沈沛:“……”

他木着一張臉,僵硬的點了點頭,方才應該去把自己的衣服也給換了的,就不會被發現了。

“悅悅為什麽在抖,是着涼了嗎?”若冉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沈沛看她這着急上火的模樣,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她,“就……吹了點海風。”

沈沛的話剛剛說完,就瞥見一旁濕漉漉的衣服,只覺得自己說了一個很愚蠢的理由,若冉顯然也看到了,甚至也猜測到了原因,“她掉到海裏去了?”

沈沛:“……”

這不是都能夠猜到嗎?為什麽還要問他?

沈沛心裏有點堵,“還是先給她洗澡吧。”

悅悅這邊有若冉照顧着,而沈沛自己也受不了滿身的海鮮味道,便去了隔壁屋子沐浴更衣。

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沈沛見悅悅也回來了,便讓俞長勝他們繼續去調查侯海宏孩子的死因,他則是守在若冉身邊陪着她。

如今已是日落西山,他們一夥人找了許久的孩子,一個個餓的饑腸辘辘的,包括沈沛。

俞長勝他們還能出去對付一頓,可若冉是沒有什麽心情做飯的,若晨便煮了兩碗面端過來,讓沈沛不要嫌棄。

沈沛想起了今日滾落在地上的那些金黃色的魚塊,心裏終究是有些遺憾的。

可若晨根本不管沈沛在想什麽,只是把另外一碗面條強硬的端到了若冉的面前,“阿姊,吃飯。”

可若冉卻搖了搖頭,她一直都抱着悅悅,看着悅悅在自己的懷裏安睡,直到胳膊酸疼不已,也始終不願意把孩子放下來。

“我不餓。”若冉淡淡的拒絕。

若晨知道她心疼悅悅,也知道她這會兒心裏非常的不好受,可不吃飯怎麽行?

“阿姊,你還要照顧悅悅的,你若不把自己照顧好,要怎麽照顧孩子?”

若晨好說歹說,若冉才總算願意把悅悅放下來,可也不肯離開,就坐在床邊,抓着悅悅的小手,一直看着孩子,就怕自己少看一眼,孩子又要不見了。

她随意的吃了兩口,便把碗推向一邊,怎麽都不願意再吃了。

若晨也懶得去勸,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沛,“王爺,還麻煩您勸勸阿姊。”

沈沛三兩口把那碗素面給吃完了,見若冉不願動,便走過去把那碗面拿到了自己手裏随意的開口道,“不想吃就不吃了,只是一頓而已,餓不壞的。”

若晨:“……”

若晨目瞪口呆的看向沈沛,只覺得他像極了一個助纣為虐的妖妃,這說的是什麽話?

他找上沈沛是希望沈沛來勸勸阿姊,可不是希望沈沛說這些有的沒的。

“王爺……”

“你先出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好。”沈沛大包大攬的攬過照顧若冉的活,不等若晨說話就把人給趕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之後,沈沛才看向若冉,輕聲的問她,“你是不想吃,還是吃不下?”

若冉其實一直都知道沈沛在她的身邊,可她當真沒有別的心思去顧着沈沛,她這會兒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只想就這麽一直守着孩子。

她根本就什麽都不想吃,她這會兒除了擔心和後怕,根本顧不上別的。

“我不想吃。”

“可是你要不吃的話,面很容易就會坨的,阿冉你知道嗎……你只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了,才能好好的照顧悅悅。”沈沛不等若冉說話,便夾了一筷子面,作勢要喂她。

“你不吃不喝的,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我?懲罰我沒有看好孩子?”

若冉搖了搖頭,她并沒有那麽想。

“你不吃不喝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孩子不是沒事嗎?為什麽非要做這些讓自己難受,也讓我難受的事情?”沈沛其實并不怎麽會照顧人,那一筷子面條夾起來的也不過三兩根,可若冉在他的示意下,還是緩緩的張開了口。

她輕輕的咀嚼着,把即将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若冉其實也沒有嘗出什麽味道來,這個姿勢對于他們倆而言,都不是什麽特別好受的姿勢。

可沈沛卻依舊耐心十足,繼續去夾面條,“還記得當年,我帶着你去揚州城各個酒樓找包子的事情嗎?”

若冉如何能不記得,即便她到了現在都還是不喜歡吃包子,卻永遠記得,那天的包子到底有多好吃,記得那天的沈沛到底有多麽的溫柔。

“那個時候你告訴我,包子不能浪費,有很多人根本吃不起包子,怎麽現在你自己都學會浪費了?”沈沛故意東拉西扯的,想要把話題扯開,“還是說,我們阿冉如今自己有了鋪子賺了銀子,就開始奢侈起來了?”

若冉無奈的擦了擦眼淚,接過了沈沛手裏的碗,慢吞吞的吃起面來,沈沛見她終于沒有沉浸在恐懼當中,原本高懸着的心,總算是放松下來,他何嘗不會後怕?

沈沛的害怕其實并不比若冉少,他親眼看見悅悅掉進了海裏,只差一點點,他就會永遠失去那個孩子。

可這些,沈沛是不會告訴若冉的。

說了也只是平添煩惱罷了。

如今見悅悅安安穩穩的睡着了,這就比什麽都強。

沈沛見若冉的情緒終于平靜下來,才開口問她悅悅是什麽時候睡下的。

“剛剛睡下。”若冉輕聲的回答着沈沛的話,情緒顯然已經平複不少,只是那後怕與悔恨,卻沒有那麽快消散,她告訴自己不要擔心,卻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今日……多謝王爺,若是沒有王爺在,悅悅只怕是兇多吉少。”

沈沛卻只是搖頭,輕輕的把手覆蓋在若冉的手背上,“阿冉,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悅悅已經這麽大了,能跑能跳,能自己走路,會跑出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沈沛一心想要安慰若冉,可若冉一心覺得自己沒能好好的照顧着孩子。

“王爺是在什麽地方找到悅悅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您告訴我好不好?”若冉着急的詢問着。

沈沛原本是想要瞞着若冉,可這會兒她都已經猜測出大概來,再瞞着也着實沒有什麽必要,含糊其辭反而會讓若冉更擔心,“在另一片海灘上,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去的,她坐在一塊礁石上面,被過往的漁民發現……我過去的時候漁民們正在想辦法救她,所以阿冉,就算沒有我悅悅也不會有事的。”

若冉聽到這裏,只覺得心裏的愧疚快要把她淹沒,都是她沒有好好的看着孩子。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這真的不是你的錯。”沈沛只覺得心裏頭有點兒堵,他看着若冉滿滿的心疼,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若冉心裏的愧疚少一些。

沈沛其實是有話想要對若冉說的,可他卻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機會,一開始是因為若冉的情緒不對,等到她的情緒好不容易平複下來,悅悅卻發起了高熱。

顯然是因為着涼了。

好在大夫留了藥給他們,沈沛也不想驚動別人,就自己拿着藥去外頭熬,雖說秦王殿下覺得自己聰明能幹,能夠看得懂藥方上寫的煎藥方法。

可是藥爐子這東西,卻不是說能生起就生起的。

他努力了許久,還是不大行,火沒有點着,倒是煙起來了一大堆,沒有把若冉引出來,反而把若晨給熏了出來。

若晨白着一張臉,蹲在了沈沛的身邊,“王爺,您再努力努力。”

“再努力努力就能點着了?”

“再努力努力,隔壁就要以為我們家是不是走水了。”

沈沛:“……”

他只覺得若晨這個小兔崽子,比起以前來,越來越讨人嫌了。

若晨無奈的拿走了沈沛手裏的團扇,一點一點的開始扇風,“王爺,術業有專攻,以後您還是不要逞能的好,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們來辦吧。”

沈沛看若晨那虛弱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兒于心不忍,等爐子點着了之後便讓他回去好好的休息,剩下熬藥的部分,就讓他來。

若晨狐疑的看向沈沛,“您會嗎?”

面對若晨的質疑,沈沛冷笑一聲,拿出大夫留下的藥方拍到若晨的面前,“本王是認識字的。”

若晨便把手裏的團扇交給了沈沛,也沒打算去摻和他們倆之間的事情,秦王殿下的所作所為,他其實都是看在眼裏的,他看得到,阿姊也一定能夠看得到。

若晨如今是相信了沈沛的話,他是真的做到了對悅悅視如己出。

可關于悅悅的事,他是沒有資格多言什麽的,該不該說,該怎麽說,那都是阿姊的事情。

但是若晨卻開始願意……為沈沛制造些機會。

他自然也是想,悅悅有爹爹陪着的。

當沈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藥熬好端進屋子裏的時候,悅悅已經醒過來了,只不過臉蛋有些紅紅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憐,“怎麽這麽嚴重了?”

“她身子不大好。”若冉沒解釋太多,悅悅有些先天不足,想來是同她孕期思慮過重有關,只是這話說出來,當真是沒有多大的意義,她亦不知要如何解釋。

沈沛端着那碗藥吹了吹,有點兒發愁,“這要怎麽喝?這藥這麽苦。”

若冉卻只是把孩子抱在懷裏,舀了一勺藥,一點一點的喂下去,那藥汁苦澀非常,悅悅當然是不願意的,她掙紮的厲害,不停的搖頭,躲開。

哇哇大哭起來。

若冉也是心疼,可這藥不喝下去如何能好?

往常這個時候還有若晨可以幫忙,只是如今若晨不在,她身邊只有沈沛,若冉沒想好要如何使喚沈沛,想了想還是決定靠自己,倒是沈沛主動的問她,有沒有什麽他可以幫忙的。

“您幫我抱着孩子就好。”

然後沈沛就眼睜睜的看着若冉把那一碗苦藥盡數灌到了悅悅的嘴裏,當真是灌的,毫無憐惜。

當悅悅把那碗藥喝下去的時候,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伏在沈沛的肩頭生悶氣,看也不願意多看若冉一眼。

“王爺您哄哄她,讓她莫要哭了,若是再哭下去把藥給吐出來,便要再喝一次。”若冉清冷的聲音響起。

沈沛一聽這話簡直心疼的不行,抱着悅悅不停的哄,就怕若冉再灌她一次藥。

秦王殿下連哄帶騙十八般武藝全部都用上了,悅悅才總算是安靜下來,安靜過後便又透過沈沛的肩膀,眼淚汪汪的開始找娘親。

沈沛只覺得自己像極了拆散她們母女二人的惡人。

折騰了這麽大半宿,這小丫頭總算是願意睡了,只不過因為藥效并沒有那麽快的緣故,悅悅睡得很不安穩,時常哼哼唧唧的。

若冉便把她抱在懷裏,滿屋子不停的走,時不時的去探一探她的體溫。

沈沛怕她太累,便過去換她,然後他才知曉,照顧孩子到底是多累人的一件事,抱着孩子滿屋子的轉悠更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悅悅睡不好,若冉和沈沛自然也沒有法子好好的休息,兩人都在一旁守着她,直到東方破曉,直到悅悅終于沉沉的睡過去。

沈沛才緩緩的站起身,冷靜的看向若冉,“阿冉,我有話要同你說。”

若冉其實也有話想和沈沛說,只是她不知該不該說,如今被沈沛捷足先登,自是安安靜靜的聽着。

沈沛本還在想要如何告訴若冉自己的打算,這些話他放在心裏許久,卻總是沒有機會說出口,如今留給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便是在難以開口。

他也明白,他們倆到了要告別的時候。

“阿冉……”

若冉聽見沈沛喊她的名字,心中卻生出一種無言的惶恐來,她有一些想逃避。卻怎麽都邁不開腳下的步子。

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您累了嗎?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

沈沛卻只是認認真真的看着若冉,仿佛要把她的容顏,印刻到心裏,他看着睡在床上的悅悅,心中更是溢滿了悲傷,可該說的話,該做的事,他永遠都沒有辦法逃避。

沈沛的身上還有屬于他自己的,與生俱來的責任。

“如今戰事一觸即發,海盜來勢洶洶,侯海宏更是喪心病狂的想要拉着所有人來陪葬,本王別無選擇。”

若冉怔怔的看向沈沛,似乎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

別無選擇,是什麽意思?

“阿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若冉搖了搖頭,她不明白,她怎麽會明白呢?她一點都不明白的。

可沈沛知道,若冉是明白的,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而沈沛,也不知要說什麽告別的話,“阿冉……若是我……”

“別說。”若冉急急忙忙的打斷了沈沛的話,不停地搖頭,“我只求您,什麽都別說。”

沈沛卻并沒有答應若冉的請求,其實沈沛原本想問她,如果他可以活着回來,他們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開始?

可這句話如今說出來,并不是那麽的合适。

沈沛并沒有把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若是回不來,那若冉怎麽辦?這樣的話說出來……只會成為枷鎖,成為禁锢,成為她心中,無法言喻的遺憾,而沈沛最不願意見到的,便是若冉難受。

所以……

所有的希望和失望,所有的遺憾和不甘,他獨自一人承受就好,“你以為,我要說什麽?”

沈沛淺淺的笑了起來,逐漸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伸出手輕輕的碰了碰若冉的臉,聲音裏帶着無盡的溫柔和眷戀,說出了一句,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話:——

“阿冉,若是我沒有辦法回來,那你就給悅悅重新找一個爹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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