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出了山下的小鎮，黃梨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更大，她們的集市更熱鬧。

寬寬的街道上不僅有人通行，還會有馬拉着車奔跑，以及兩個人或者四個人前後并行擡着個東西，黃梨問完沐念才知道那叫軟轎。

黃梨鄉下狐貍進城，看到什麽都很驚訝新奇，一路上都是“哇沐念你看，哇沐念快看，哇沐念有人踩我腳後跟QAQ”。

更新奇的是不少妖族會故意化形成半人半妖的模樣售賣自己。

黃梨頭回見到這種場面，驚到眼睛睜圓，“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黃梨茫然望着沐念，“他們都可憐到養不下去自己了嗎？”

出了大山的妖族都這麽卑微嗎，要靠賣自己生活？

聽見這話，他面前的一只貓妖不樂意了，“這怎麽叫賣呢？”

貓妖是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小公子，長得漂亮，琥珀色的瞳仁，棕黃色的耳朵跟尾巴，懶洋洋地盤腿坐在地上，昂臉看黃梨，“這叫給自己找個奴才伺候。”

他說，“只要找到了，以後她洗衣她做飯她養家——”

她個不停。

黃梨好奇地蹲在地上，舉起一只手問，“都是她幹，那你呢？”

貓妖得意地一甩身後尾巴，語氣驕傲，“而我只需要美美地躺着被摸就行。”

黃梨，“……”

黃梨默默往後挪了兩步，提醒他，“你是妖。”

骨氣呢，野性呢，自由呢。

貓妖輕輕哼，“躺着就能得到一切，為什麽要努力？我修成人形不就是為了躺的更舒服？”

黃梨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伸手拉沐念衣擺，“咱們看一會兒呗。”

看看有沒有人買貓妖。

沐念跟黃梨一個站着一個蹲着挨在貓妖旁邊。

貓妖什麽也不幹，既不招攬過往客人，也不展示自己優美柔軟的腰肢。

他就懶洋洋地梳理梳理毛，就有大批富商女走過來。

一個說，“咪·咪，跟我回去如何，我家小魚幹特別多，還有其他貓妖跟你作伴。”

另一個，“跟我跟我，我撸貓手法賊熟練。”

“你們都不行，跟我，我家貓爬架特別大，還有魚塘。”

場面一下子卷了起來，看得黃梨目瞪口呆。

這些人互相競價，甚至恨不得撸起袖子為了只貓妖大打出手。

貓妖矜持慵懶的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個面相忠厚的人，将爪爪搭在對方手心裏。

而被貓妖選中的女人像是被攝魂一般，激動地雙手捧着貓爪，低頭用鼻尖輕蹭毛絨絨。

啊，是修貓啊！

女人付給貓妖一大筆銀子，還簽訂了契約，表明只是賣身不賣命。

摸摸可以，澀澀不行。

也不是不行，但得兩廂情願，或者是另外的價錢。

妖也是有底線的，就看你給的多不多。

沐念看到這兒，垂眸瞥了眼小狐貍。

黃梨算是長了見識，感覺還是大省城會玩。像是他們小縣城，貓貓都随便摸的。

貓妖給自己挑到了主人，将銀錢契約收好，便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只漂亮的棕黃色貓咪。他輕盈地跳到女人肩上蹲好。

“我找到奴才收攤了，這位置讓你，記得挑個好人家，可別被騙了。”

都說妖狡猾，但有些人比妖還狡猾，騙妖的身子不說，主要是還不給錢。

貓妖修為低，若是不刻意凝神，根本注意不到黃梨身邊隐藏了氣息的沐念，所以只當黃梨是個剛進城的小狐貍。

黃梨眨巴眼睛，“我才不賣！”

結果話剛說完，旁邊還沒走的富商們就好奇地側頭問他，“小公子，什麽根腳，身價如何？”

看貓妖跟黃梨溝通，富商女們就知道這也是個小妖精，只不過不是半人形态，分不清原型是什麽動物。

貓妖賣了五百兩銀子。

黃梨低頭掰着手指頭，嘀咕，“好多啊。”

自從蘇楊這個行走的錢袋子走了後，黃梨就不敢太大手大腳花錢，因為他發現沐念——不、賺、錢。

作為一個除妖師，沐念一路上非但沒捉妖，還救了只白狐貍，絲毫沒生意。

黃梨雖然沒有金錢概念，但總有一種快要挨餓的感覺。

沐念吃的少，但他吃的多啊！

黃梨想，如果自己也有這麽多銀子，他跟沐念就能住路邊那個看起來很大的客棧，然後吃裏面最香的雞。

可黃梨又不想被人摸，更舍不得賣了自己這身皮毛。

他皺巴着白淨的小臉，猶豫糾結的很。

這副憨态可掬的模樣頓時吸引來更多人。

她們紛紛掏出荷包，跟着黃梨蹲在地上，圍着他，熱情的問，“你怎麽賣？”

旁邊的沐念，“……”

沐念真怕黃梨稀裏糊塗就把他自己賣出去，不由嘆息着往前走半步，結界散去，露出本來面容。

她道：“這只是家養的，不賣。”

衆人紛紛扭頭昂臉看她，本來還想加錢買的人，在看見沐念那張臉跟感受到她周身氣息後瞬間歇了心思。

這怕是仙人家裏養的寵兒吧。

“走吧散了散了。”

“哎又沒買到貓貓！”有人遺憾死了。

黃梨其實蠢蠢欲動，想試試自己多少錢來着，但是對上沐念的臉就莫名心虛。

他嘴硬地說，“我又不是那只貓，怎麽會賣自己呢。”

黃梨腰杆挺直，“我可是狐貍，自食其力好嗎。”

嘤嘤嘤，實在不行以後就回山林裏，他給沐念捉魚吃。

他下水撈魚可是一把好手。

黃梨到底是只笨小狗，不會藏心思。

沐念撩起衣擺屈膝蹲在他面前，搭在膝蓋上的手，掌心朝上翻轉，裏面瞬間就多了塊金燦燦的黃金。

黃梨眼睛都亮了，伸手要拿。

金子啊，是金子！沐念居然有金子！

沐念動作比黃梨更快一步，手指收攏握着金子掌心朝下，另只手輕輕拍黃梨伸出來的爪子，問他，“想要？”

黃梨被打了手背都沒反應，眼睛直勾勾盯着沐念藏黃金的那只手，小雞啄米般不停地點着自己的腦袋，“想。”

沐念笑，“那你有什麽優勢？”

沐念換種問法，“貓妖可以躺平任摸，你呢？”

黃梨立馬拍着胸口，“我會洗衣服！我還會捉魚掏鳥窩！”

“不行。”沐念緩慢搖頭，“還有別的優勢嗎？”

別的？

黃梨眨巴眼睛，小臉神神秘秘，“我有個尾巴會劈叉的白狐貍朋友，他皮毛特別好看，回頭騙來給你做狐裘。”

沐念。“……”

這事小白跟蘇楊同意了嗎？

黃梨嘿笑，“說着玩的，我皮毛也不差啦，我養的特別好。”

沐念聽完還是不滿意，她遺憾地嘆息着把金子收起來，“我還是喜歡貓妖那樣的。”

能摸的。

剛才還配合沐念的黃梨一下子就炸了。

“狐貍不好嗎，狐貍不比那胖貓好嗎！”黃梨臉頰鼓起來，“噗”的聲，耳朵冒出來。

黃梨指着頭頂，“我也有耳朵。”

他當街就要撩起衣擺，“我也有尾巴，而且比他的還大還蓬松還好摸。”

沐念眼皮抽動，摁住黃梨掀衣擺的手，“我知道就行，不用展示出來。”

黃梨哼哼着，一副沐念要是不選他，他就撲過去跟她拼命的架勢，“所以你買我還是買那只貓？”

沐念故意沉吟思考。

她猶豫了？

黃梨怔怔蹲着，尾巴都耷拉下來，既委屈又生氣地看沐念，她居然猶豫了！

黃梨感覺胸口突然被壓了塊千斤重的石頭，沉到難以呼吸。

他往地上一坐，扁着嘴，“那你以後讓貓妖給你洗衣服去吧！”

黃梨抱着自己的尾巴，耍賴不走了，“我要把自己賣掉！”

沐念伸手捏他臉，“賣給誰？”

“賣給喜歡狐貍的人。”黃梨說，“我那麽好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幾乎他剛往地上一坐，就有路人好奇地探頭，“這狐貍可愛，給摸嗎？”

黃梨立馬龇牙，“不給！”

小爺他才不是什麽随便的狐貍！

路人，“……那不要了。”

黃梨，“……”

黃梨摳着尾巴毛，餘光瞥着沐念，故意跟路人說，“要不，再商量商量？”

路人直擺手，“狐貍狡猾，不如貓咪溫順，不買不買。”

黃梨，“……”

黃梨更生氣了，黃梨都要氣哭了。

沐念怕他真急了，“沒事，我買。”

黃梨嘴唇動了動，沐念一開口，剛才都竄到他胸口的火氣就這麽不争氣的又散開了。

黃梨眼睛不看沐念，眸光閃爍，“你不是不喜歡狐貍嗎？”

沐念笑，将金子遞到他面前，“無妨，因為你是小黃狗。”

黃梨看見金子的那一瞬間眼睛重新亮起來，伸手拿過金子，遞到嘴邊咬了兩顆小牙印。

他高興起來，仰頭昂臉看沐念，“嘿，你剛才說我是什麽？”

他只顧着看金子了，沒聽清。

沐念朝黃梨伸手，要将他從地上拉起來，沒回答他的問題。

黃梨将手指搭在沐念掌心裏，眉眼彎彎，“你居然有金子。”

沐念語氣如常，陳述事實，“嗯，我還有寶石呢。”

“哇！”黃梨看向沐念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

沐念既然這麽富有，那還撈什麽魚，他要吃雞，要住旁邊那個最好的客棧！

這些都沒有問題。

沐念，“只是——”

黃梨坐在地上，沐念屈膝半蹲，一狐一人，一個擡頭伸手，一個垂眸牽他。

黃梨微頓，把金子藏懷裏，忐忑的問，“只是什麽？”

沐念笑，“只是收了我的金子，以後可就是我的狐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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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沐念：小黃狗

黃梨：……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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