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赤井秀一不理解, 赤井秀一大為震撼。

諸伏景光這個着急的态度，不太像是對上司，反倒像是對晚輩。

年輕的FBI撿起地上的保溫盒, 後腳跟進門內。

而此時, 諸伏景光站在卧室的門口，感覺世界有些迷幻。

床上一個人直挺挺地坐直在那，臉色慘白, 雙目無神, 如同幽魂，正是利口酒。

兩個臉上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的小偷跪趴在窗前, 涕泗橫流, 其中一個額頭上還帶着血痕，看着非常凄慘, 他們的旁邊放着一個包, 裏面除了一些小擺飾外, 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似乎聽到門口有響動, 兩個小偷連滾帶爬地滾到諸伏景光旁邊，抱住他的大腿就開始哭嚎：“快報警，報警，有鬼啊, 把我們帶走吧！”

“嘎嘎嘎。”一只烏鴉從高出俯沖下來, 落到諸伏景光肩上，試探般般地用喙啄了啄他的臉頰。

烏鴉漆黑的外表與黑暗混為一體, 比一般的烏鴉還黑, 猛地聽見響動, 諸伏景光手一抖, 險些直接開槍。

兩個小偷聽見聲音又是一陣瞎叫喚，膽子小一點的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跟在後面的赤井秀一：“……”這似乎不是他想的那種下場。

按照赤井秀一對組織成員的側寫，面對這種闖空門的小偷，哪怕是沒當場斃掉，也會是在惡劣作弄後，殺人滅口——組織代號成員每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而現在，當事者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兩個小偷倒是像是在演獨角戲，哭哭啼啼讓人摸不着頭腦。

諸伏景光直接一個手刀下去，劈暈了兩人，将他們拖到客廳，眼神也沒給赤井秀一一個，直直回卧室。

似乎他跑動的動作太大，烏鴉嫌棄地飛起來，又從窗邊離去，只留下幾根羽毛。

諸伏景光随手将羽毛揣進口袋，站在門口問：“利口酒，你沒出什麽事吧？”

白發青年輕輕地“啊”了一聲，夢呓般：“我是在做夢啊。”

他的表情過于迷茫無助，透露着一絲脆弱，諸伏景光見狀，更是放輕了聲音：“你沒在做夢，現在是在現實，淩晨五點左右。”

利口酒“哦”了一聲，立馬拉上被子，将自己埋了回去，選擇秒睡。

諸伏景光：“……”

赤井秀一：“？”

兩個實在是沒搞懂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男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前往客廳。

“這兩個家夥怎麽處理？”赤井秀一踹了踹小偷的褲腳，兩人臉上都是血痕，看着格外凄慘。

諸伏景光将保溫盒接過來，裏面的糕點倔強地沒碎，但擺盤亂了許多，他邊檢查邊說：“等利口酒醒來再定奪，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拿走什麽重要資料。”

據zero所說，利口酒計算機水平也很強，萬一這些家夥拿了什麽關于組織的資料就不好了。

諸伏景光深深嘆氣，利口酒竟然連自己在現實還是在做夢都分不清了，病這麽嚴重不去醫院看看真的沒問題嗎？

赤井秀一則是在想，利口酒究竟是怎麽才把兩個小偷吓成這種德性，而且自己被闖空門後竟然還能倒頭就睡……是太信任綠川間了，還是有底氣？

得記下來。

赤井秀一又看了眼諸伏景光做的甜點，奶酪酥外加藍莓曲奇餅，忍不住皺眉：“你确定這麽甜的東西，利口酒早晨吃得下？”

“不勞您費心。”諸伏景光輕呵一聲，“倒是你挺沒禮貌。”

赤井秀一知道他在說什麽，前往拜訪上司不帶伴手禮，是一件非常嚴重失禮的事情，不過——他怎麽可能出現這種錯漏。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U盤，裏面是他從他權限範圍內所能接取的任務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錢多、事少、貢獻值高的任務單。

琴酒有專門提點過讓他協助利口酒做任務，就說明利口酒的偏好可能是這個方面，但出于自身某些缺陷可能無法達成。

偏偏赤井秀一最不缺的就是實力，他完全可以出九分力賣利口酒一個好——想必應該沒有人會拒絕事少錢多的工作吧？那種堕落者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組織。

而且他還做了二手準備：赤井秀一車上放着美式最新款的狙擊槍和沖鋒手槍，造價昂貴，花了大價錢買的，這種東西最适合他們這些處于危險之中的人防身。

哪怕剛剛只是驚鴻一瞥，赤井秀一也能察覺到利口酒并不是身強力壯之輩，這些東西總有一樣能派上用場。

他肯定能獲取利口酒的信任，進而套取組織更多的情報的！

兩人各懷心思，下意識坐在沙發上，接着又同時一僵。對視一眼後，赤井秀一選擇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兩人圍着茶幾，陷入沉思。

神谷哲也鑽回被窩，沒睡多久就又醒了，他躺在暖呼呼的棉被裏，有點沉迷昨晚做的美夢。

那夢實在過于美好：陽光，沙灘，海浪，仙……咳不對，海邊大別墅外加應有盡有的零食和游戲，琴酒那家夥不僅沒有催他幹活，還天天來給他送錢。

出行有伏特加，做飯靠綠川間，游戲裏那些拖他後腿的菜雞隊友們全都在對面，就連論壇那些彩虹屁也都奔着長生不老、壽比南山去，美得很。

最重要的一點，他真的活了好久好久好久！

夢境過于真實，神谷哲也激動得當場一個彈跳，忍不住漏出幾聲笑，然後突然就——聽到了兩聲慘叫。

睜開眼，就見兩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翻到在地，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只能說膽子那麽小來做什麽小偷？

神谷哲也當時還有些興奮，見綠川間已經過來，小偷有人處理，他便繼續躺回去，想跟夢境再續前緣。

奈何得知是夢境後，那些美好就變得有些索然無味，神谷哲也轉了幾圈，也沒找到舒服的睡姿，只能悻悻睜開眼。

他先是伸出手，将挂在床周圍透明的鋼琴線收回來，鋒銳的透明絲線在黑夜中根本不會有任何存在感，但絕對會讓想要靠近的人吃不了兜着走，至于炸彈以及帶槍的家夥……

要不是諸伏景光帶着槍，進門便聞到硝煙味，神谷哲也或許還不可能清醒那麽快。

只能說嗅覺太靈敏也不好。

神谷哲也趿拉着拖鞋走到門口，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如同門神般的兩人：黑色短發的貓眼青年難得臉上沒有帶着笑意，繃着嘴角望着側面的那個在室內還戴針織帽的男人，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仿佛随時會打起來。

茶幾旁堆着兩個小偷，後頸一片青紫，但看着還有氣。

噫——解鎖新人物？

神谷哲也悄悄上了下論壇，試圖找找有沒有新的人物介紹刷新。

姓名：赤井秀一/諸星大

職業：FBI搜查官/黑衣組織新人

備注：赤樓夢核心人物。世界最遠狙擊擊殺記錄是3540米，我真不知道你這8.3km是拿啥打的！

哇哦，神谷哲也忍不住想呱唧鼓掌，這狙擊距離，這位是拿高達打的嗎？

FBI有這種人物，居然還能放到黑衣組織來當卧底……

不對，這居然又是卧底？！

神谷哲也驚了，琴酒是最近任務做太多勞累過度、老眼昏花了嗎？警方的卧底放進來幾個就算了，竟然跨國卧底都放。

這樣下去，他們組織還有不是卧底的成員嗎？

那萬一黑衣組織真的倒閉了……果然，他還是得早點給自己找下家。

神谷哲也懷揣着準備物色下家公司的員工的心情，打開論壇，想看看這位開高達的FBI先生來他家做什麽。

論壇漫畫這次更新的比較齊全，他入睡後的關鍵節點情節都有記錄，堪比自帶解說的監控裝置。

神谷哲也突然産生一個念頭——如果他有生命危險，這個類似論壇的東西，會幹涉現實嗎？

如果這真的是一本漫畫，而他是其中的主要人物，那麽他的存在就是必要的，一旦戛然而止死亡，那麽對漫畫來說，就是爛尾了吧？

這個試探對于他來說要付出的成本有些大，但一旦試探出結果，神谷哲也很可能就擁有一份BUG級別的免死金牌。

神谷哲也有些心動，但怎麽讓老賊認為他是真的有危險，而他自己又能确保自己活下來，這個還要考慮一下。

他繼續看評論。

[好耶！萊伊出場了，威士忌三人組湊齊，話說哲也是有什麽吸引卧底的buff嗎？怎麽全在他旁邊？]

[我覺得這應該是琴酒的鍋，好像每個人都是他送過去的，就連景光都是他分配的]

[沉默，琴醬你究竟在幹什麽你吉布吉島！（瘋狂搖晃）利口酒都要跟人跑了！]

[笑死我了，但是我感覺萊伊跟景光好像很不對付啊，互相擺臉色]

[可能是男媽媽對觊觎崽崽的壞人的提防]

[可能是貓貓單純不喜歡狗狗（幻視）]

[赤井哪裏來的自信可以哄好利口酒啊，指指點點，連我們都不知道利口酒喜歡什麽]

[哎哲也寶貝什麽時候能卸下僞裝，第一次追了那麽久的番還沒搞清楚主角的喜好和特點的，哲也成天誤導別人，老賊成天誤導我們，淦！]

神谷哲也有些想吐槽，他什麽時候有掩飾過自己的喜好了嗎？這不是每次表現出來都被評論以各種各樣奇怪的思路帶歪。

他剛想繼續往下翻，就被突然出聲的諸伏景光叫住：“利口酒！”

哦對，現在還有正事要辦，神谷哲也遺憾關掉論壇，望向兩人，點頭示意。

而在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眼中，場面就着實有些驚悚。

盡管已經早晨，但公寓裏的窗簾緊合，遮光性很好的布料讓房間內格外昏暗。

在兩人都沒發覺之際，白發青年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雙目無神地望着他們背影，望了很久，很久……

對上那雙在黑暗中散出鋒銳的金瞳，哪怕是赤井秀一，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似乎有些理解到那兩個賊為什麽會被吓得連滾帶爬了。

最後，還是實在沒忍住的諸伏景光出聲，才緩解了氣氛的壓抑。

而偏偏在諸伏景光說話後，青年才像是被開啓了什麽機關，原本眼中的呆滞一掃而空，化作略微頹喪的神情，整個人鮮活了許多。

“您沒事吧。”諸伏景光見白發青年走過來，站起身，将放着手機的袋子遞過去，又指了指桌上的保溫盒，“今天的甜點是藍莓曲奇和奶酪酥，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神谷哲也接過手機，随手揣入口袋，有些憊懶地癱在沙發上，他望向正站起來，帶着少許微笑準備開口的赤井秀一：“Aka……啊，諸星大，是琴酒讓你來的嗎？”

糟糕，看論壇都是赤井赤井叫的，他險些說串，神谷哲也佯裝打哈欠及時改口，沒有讓這位遠渡重洋的卧底先生直接出師未捷身先死。

赤井秀一能被畫在漫畫裏，那些評論還很熟悉的樣子，說明近期不會脫離組織。他得想個辦法讓琴酒自己查卧底，而不是他花力氣去收集資料舉報！

諸伏景光将神谷哲也前面意味不明的音當作初醒時的呓語，也沒多在意，而是打量着赤井秀一，評估着後者的行為。

而當事人卻被這短短的兩個音節驚出了一身冷汗，隔了兩秒，才僵硬地回答：“是。”

若非擔心引起利口酒的警惕，赤井秀一卸掉了槍，他怕自己此刻都忍不住捏緊槍柄。

“Akai”正是他日本名赤井的發音，哪怕利口酒只是吐出前些音節，也足夠讓年輕的FBI探員一瞬間明白自己暴露的事實。

該死的，他的身份究竟是什麽時候洩露的！琴酒讓他到這來，是想讓利口酒處決他？

赤井秀一瞬間頭腦風暴了一場，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依舊保持冷靜——越是劣勢，越應正常。

“哦，他找你來幹什麽？”

“琴酒讓我來輔助您完成任務。”

“進入組織多久了？”

“半個月。”

神谷哲也見赤井秀一問一句答一句，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有些失望。

原本以為狙擊技術那麽好，可以試着拉來一起打槍戰游戲，現在看起來，有點不會變通啊。

難道玩狙的都不太聰明？

想想組織裏基安蒂、卡爾瓦多斯，一個瘋婆子一個癡漢，神谷哲也默默給赤井秀一安上了個呆瓜的稱號。

見利口酒不再說話，赤井秀一摸了摸U盤，一時間沒底。

利口酒已經知道了他卧底的身份，這說明他的信息渠道來源比他所想的更恐怖。這些任務所帶來的收益，想必對利口酒來說，也只是區區一毫。

那麽問題來了，利口酒為什麽要在第一時間揭穿他的身份，明明完全可以趁他不備之時直接誅殺卧底，提前說明反倒可能驚動他，這并不是明智之舉。

難道……利口酒同樣也是卧底？認識他——FBI的人？

FBI內部也有許多個派系，赤井秀一無法确定其他派系是否有派卧底來這個組織，但唯一能确認的便是，這個組織是衆國家機構一致想要連根拔起的黑暗。

看來關于利口酒的真實身份，他還要慢慢試探，而在沒徹底暴露身份到組織之前，他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諸伏景光見赤井秀一裝死，心中更是不滿，他完全沒有與他保持表面平和的想法，直接問神谷哲也：“這兩個小偷，您打算怎麽處理？”

“報警就好。”神谷哲也随口道，“你的槍應該沒有被他們看到吧？”

諸伏景光搖搖頭：“我是劈暈他們的。”

他有些好奇：“當時在房間裏，我有看到一只烏鴉，那是您養的？”

那只黑得與環境渾然一體的烏鴉，隐蔽性還很強，若不是主動撲騰下來，諸伏景光完全發現不了，甚至于戰鬥力也不弱，小偷的臉都刮花了一大半。

神谷哲也接了杯熱水慢慢喝着：“它是一只自由的烏鴉，偶爾會來整點吃的，不需要在意。”

說起烏鴉，神谷哲也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右臂。他紋身的原型便是那只諸伏景光目擊的當事鳥，已經賴在他這蹭吃蹭喝了多年，來去如風，潇灑得很。

以前神谷哲也還試圖讓這白嫖的家夥付費吃飯，結果後者第二天直接把琴酒的袖扣寶石給偷了過來，big膽得很。

照理說以琴酒的警惕性，根本就不可能讓人從他那拿走任何東西，但那烏鴉偏偏就做到了。

神谷哲也覺得這家夥蠻酷，也就湊合着養，但說自由是真自由，十天半個月見不着也正常。

感情現在烏鴉還開發出了抓小偷的業務嗎……鳥類也太卷了吧！

他随口解釋了一句，洗漱後便開始吃諸伏景光帶來的甜點，後者則是将小偷擡出公寓，準備直達警局，送貨上門。

過程中，諸伏景光若有所思：偶爾飛來的烏鴉戰鬥力如此強悍，還正好幫利口酒處理了小偷，這個說辭就很有利口酒式敷衍的風格，看來确實是他養的烏鴉。

至于那兩個小偷到底為什麽一副吓到魂飛魄散的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麽？看來只能從警方那邊調查了。

[它是一只自由的烏鴉]

[嗚嗚嗚嗚，刀到了]

[好直白的刀，老賊又忍不住了嗎？（突然哽住）]

[烏鴉是自由的，而他不是]

[他在意啊！他在意啊！（咆哮臉）哲也其實都知道，但是能怎麽樣！]

[我現在開始好奇是不是BOSS那有利口酒的什麽把柄，才能讓他一直沒法脫離組織，不然咒術師那邊的條件那麽優渥，行動空間也大，哲也不應該拒絕]

[誰知道，跟實驗扯上關系的，總有些低劣的手段]

[話說哲也到底對萊伊說了什麽，才能讓貓哥瞳孔地震的？老賊竟然只給我們看口型！]

[漫畫能看個鬼的口型出來，不過景光既然沒反應就說明是只有萊伊知道的事情，啧……利口酒這個情報能力]

[恐怖如斯！]

[所以……他是想連阿卡伊一起撈？啊這]

[赤井秀一也不是什麽陽光下的人物，他在FBI幹的事情也沒正面到哪去，我覺得哲也可能是另有安排吧，我感覺他好像不是很喜歡秀一]

[你們清醒一點啊，哲也只是心軟又不是聖母，他殺人也從不手軟的！]

[你們別忘了哲也站在卧室門口看赤井秀一的眼神 #截圖：金眸一片冷漠# 就單單這一幕我就覺得哲也可能想動手幹他]

[難道重制版中哲也第一個讨厭的人要出現了？（突然激動）]

[确實，這聯動看過來，我只想說一句——希望萊伊沒事（雙手合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赤井秀一看着利口酒慢條斯理地吃着甜點，深吸一口氣，決定主動出擊——不管怎麽樣，與利口酒獨處的時間，他必須盡可能套出些信息。

他回到車上，将自己準備好的伴手禮（防身槍械全套）搬下來，慎重地放在茶幾上。

又在利口酒有些疑惑的目光中，緩緩掏出放在口袋裏的U盤，道：“這是我篩選過的，性價比最高的任務，路線圖已經規劃好了，我們兩人可以路上慢慢完成。”

赤井秀一咬字重點放在“兩人”身上，瘋狂暗示利口酒獨處時有話快說，同時也是在制造一個對他更有利的環境。

神谷哲也在他進門時就敏銳地嗅到了槍械的味道，還在思考赤井秀一到底要幹嘛。

當後者将話說完。

“咯吱”——這是神谷哲也手中勺子被掰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