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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榮抽出信封裏的紙張,抖了抖,又側頭看一眼燕侯徐曜圈出的前三首詩,露出驚詫表情,對徐曜說;“魏四姑娘跟侯爺的眼光一樣,想不到魏四姑娘的字竟然寫得這麽好。”

徐曜眸光微凝,盯在那頁紙上,一個鐘靈毓秀的女子,筆鋒遒勁,大氣磅礴,沉作痛快,“能寫出這樣的字,至少練十年。”

梁榮佩服這一手好字。把這張紙工工整整折了,收入袖中。

徐玉嬌恨不得沖上前,從他袖子裏把那張紙搶過來,撕個粉碎,二哥燕侯徐曜在場,不敢放肆。

評審的結果送到秋菊苑西亭,姑娘們圍過來,梁雯把擡頭封揭開,比賽結果揭曉,前三詩,有兩首是李府的姑娘作的,有一首是王家姑娘的詩,李家是世家大族,王家乃當朝清流,二人出類拔萃,沒什麽稀奇。

徐玉嬌的詩沒入選,魏昭看了徐玉嬌的三首詩,在李王二人之下,在餘下人之上,徐玉嬌是将門之女,能做出不俗的詩,已屬不易,梁雯的詩也排在李王二人和徐玉嬌之後,梁家是新貴,不能跟樹大根深的名門望族比,衆女心服口服。

梁榮沒食言,封了三百兩銀子的獎金着人送來,李王二人争了名,對銀錢不甚在意,兩人一商量,都表示充公,王姑娘朝衆人說:“三百兩銀子獎金我跟李姐姐拿出來請客,萱陽城的酒樓随便點,到時在座的各位都到,不許缺席。”

衆貴女齊贊好,商議選聚餐酒樓,定日子,好不熱鬧,北安州與北夷相鄰,邊關重鎮,胡漢雜居,民間互通婚,胡人民風開化,對漢人多有影響。

李王二人都對魏昭表示好感,王姑娘笑着對魏昭說;“魏妹妹的字讓人眼前一亮,當得驚豔二字。”

李姑娘附和,“魏妹妹的字是一流的,入木三分。”

畢竟她二人的詩得到魏昭的認可,有人懂得,欣賞自己的才華,二人心情愉悅。

只有魏蓁讪讪的,躲在人後,羞愧地一直沒說話,僥幸只評選出前三首,落選的詩作,不分名次,她才沒當衆打臉,衆貴女是瞧不起魏家的,虧四妹魏昭給魏家找回點顏面。

魏昭趁人不備,佯作欣賞,把魏蓁的詩作抽出來,擡頭白紙黑字,有名有姓,流傳出去,給那等閑人平添談笑之資。

梁雯叫丫鬟拿酒,大家邊喝邊聊,魏昭跟李王二姑娘互道了姓名,知道李府的姑娘叫李敏,李敏的父親曾任兵部侍郎,回鄉丁憂,朝廷屢屢催他進京赴任,王姑娘叫王香蘭,祖父是翰林院大學士,帝師,随祖母住在萱陽城,李敏和王香蘭家世顯赫,難怪梁雯請二人。

李敏和王香蘭看魏昭言談舉止不俗,願意與之結交,三人聊得投機,序齒,李敏最大,今年十五歲,王香蘭跟魏昭同歲,十四歲,王香蘭比魏昭大一個月。

魏昭、李敏、王香蘭擠在一張桌上,這廂熱絡,徐玉嬌隔着一張桌子,目光始終沒離開魏昭身上,怎麽看怎麽別扭,不順眼,這樣強烈的情緒,魏昭豈能感覺不到,不由暗嘆,徐玉嬌太沉不住氣,已篤定跟自己是情敵,不知哪裏來的認知,這種事還不能明說,又無從解釋。

餘光瞥見徐玉嬌身後跟她的侍女,端着一個剔紅描金菊花卉托盤,上面擺着一只羊脂白玉酒壺,朝自己這桌走來,心想,麻煩來了。

徐玉嬌走到她桌前,挑釁地目光看着她,“魏姑娘,我想跟你比酒量?”

魏昭心裏苦笑,笑笑說:“徐姐姐海量,魏昭不敢應戰。”

認慫,惹不起的主。

徐玉嬌端過酒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魏姑娘說比試什麽?”

我沒想跟你比,犯得着嗎?為個姓梁的浪蕩公子。

徐玉嬌看魏昭不答,不依不饒,步步緊逼,“既然魏姑娘不想拼酒,比武,騎馬射箭如何?”

幾個姑娘圍過來看熱鬧,誰都知道徐玉嬌将門之女,武功在身,騎馬弓箭一流,這是拿自己的所長跟人比短。

明着欺負人,王香蘭性格爽直,看不過眼,替魏昭解圍,“徐姐姐,今來的都是閨閣弱質女流,誰能像徐姐姐舞刀弄槍的,你別吓着魏家妹妹。”

李敏性格柔和,幫魏昭說話,勸說徐玉嬌,“徐姐姐,魏家妹妹新來的,看梁姐姐面上,你好歹看顧些。”

給人留點臉。

“我不是說讓她選。”徐玉嬌可不想放過魏昭,“怎麽魏姑娘不給我這個面子,瞧不起我是嗎?”

徐玉嬌堅持,魏昭不答應,兩下裏僵持,梁雯當和事老,“表妹你随便挑一樣跟徐姐姐比試,反正輸了也沒人笑話你。”

輸了沒人笑話她,這話什麽意思,好像她一定輸。

徐玉嬌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成心跟她過不去,魏昭手裏捏着酒盅,酒盅裏李敏剛給她倒的酒,她端起,一飲而盡,一揚空酒盅,“好,我跟徐姐姐比試酒量,反正輸了這裏也沒人笑話我。”

話不能說滿了,給自己留個餘地。

李敏在一旁挺後悔,方才不給魏昭滿上酒就好了,魏昭又多喝了一盅。

梁雯一看魏昭答應,忙招呼侍女,“上酒,按照我們拼酒的規矩。”

騰出一張桌子,魏昭和徐玉嬌并坐,每人面前放着十個羊脂白玉酒盅,梁雯親自執壺,把兩人面前的酒盅都滿上。

魏昭先端起酒盅,“徐姐姐,承讓,妹妹先幹為敬。”說了句,“得罪了。”

一口喝幹了。

徐玉嬌焉能落後,也端起酒盅,一口幹了。

兩人你來我往,面前的十個酒盅頃刻間空了。

二輪滿上,眨眼又空了。

三輪,梁雯倒滿,魏昭寬袖幾下起落,眼前一排酒盅已空了,再看徐玉嬌,動作極快,最後一只酒盅幾乎跟魏昭同時落下。

一時間,鴉雀無聲,衆女都瞪大眼睛看着二人,梁雯提壺猶豫了,這酒水是梁府自己釀的果子酒,喝多了也是會醉人的,二人現在已經喝了不少,本來是圖個熱鬧,活躍氣氛,喝多鬧出笑話,畢竟今是她做東,長輩們知道要責怪她不知深淺,失了分寸。

徐玉嬌等得不耐煩,沖梁雯說;“還沒比出勝負,你怎麽不倒酒了,真小氣,怕把你梁家的酒喝光。”

梁雯氣樂了,這難道不是醉話?

賭氣又斟酒,這一輪衆女都看出來,徐玉嬌的動作慢了,魏昭先喝完。

一兩的酒盅,四十盅酒,魏昭覺得心突突跳,卻是不能再喝了。

再看徐玉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呵呵笑,一直笑個不住,衆人懵了。

梁雯看事情不妙,徐玉嬌是她請來的客人,在梁府把人灌醉,說不過去,吩咐跟徐玉嬌的兩個丫鬟,“扶你家姑娘去我屋裏歇息。”

話剛說完,東面涼亭那邊夫人們散了,這裏姑娘們只得散了,衆人各自告別,王香蘭和李敏拉着魏昭,關切地問:“魏妹妹,你沒事吧?”

魏昭搖搖頭,再多喝一盅就不好說了。

“我們下次做東回請,你一定要來。”

“好,一言為定。”魏昭爽快地答應。

魏蓁和魏昭跟在朱氏身後,魏蓁似乎怏怏不樂,魏昭跟李王二人閑聊時,她一直跟一個庶女躲在一邊私下裏說悄悄話,那個庶女還朝魏昭看了幾眼,大概談到她。

梁雯為了湊人數,請了州牧別駕的庶女。

朱氏問;“看你們挺熱鬧,玩什麽呢?”

“賽詩……”魏蓁答道。比酒,她沒敢說。

“昭丫頭也作詩了?”

朱氏純粹是好奇。

“四妹沒有。”魏蓁還想說,魏昭捏了她手一下,魏蓁沒往下說。

梁府外院,一輛翠蓋珠纓八寶香車旁站着燕侯徐曜,徐玉嬌被兩個丫鬟攙扶着走出內宅,徐玉嬌老遠看見他就呵呵笑,徐曜面容冷肅,問兩個侍女:“她怎麽了?”

兩個侍女不敢看燕侯的臉,一個膽子略大一點的怯怯地答道:“姑娘跟魏四姑娘比酒……”

哪裏敢說姑娘喝多了,姑娘醒了知道,還不把舌頭割下來。

徐玉嬌全靠兩個侍女攙扶才能站穩,徐曜微蹙眉頭,突然,一伸手,拎起徐玉嬌,将她甩進馬車裏,只聽見裏面一聲悶哼,兩個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忙忙爬上車。

這時,垂花門裏走出一行人,徐曜闊步朝一個穿清水碧澄羅裙的少女走過去。

魏昭聽見一個清醇略低的聲音,“魏姑娘請留步。”

魏蓁望過去,臉不由紅了,她跟魏萱侍候過這個男人,北地大名鼎鼎睿智英武的燕侯,這男人長着一張絕色的容顏,可惜最後他沒選自己,魏昭告訴同行的魏蓁先上轎等她,魏蓁擔心地看了四妹一眼,留下尴尬,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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