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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殘穢”,就是使用咒力的時候所留下來的痕跡。
具體理解的話,就像是犯罪現場的指紋,飛機飛過的航跡雲,沙灘上留下的腳印。
“都是不錯的比喻。”
五條悟稱贊道:“你很懂嘛,明明是非術師。”
“畢竟世界上沒辦法親眼看見但确實存在的東西也有很多啦。”
遠山湊聳肩:“比如電磁輻射什麽的,蛇這種能夠感受到紅外熱敏的生物也會很難理解人類無法看到物體的熱度。”
至于咒力的殘留——他從口袋當中掏出那把做工有些粗糙的槍交給對方:“是這個嗎?上周臨時趕制出來的。”
“啊!沒錯!雖然已經非常稀薄了,但還是能夠感覺到一點點咒力在裏面。”
五條悟點頭,為了确認得更詳細一點,他還推起了自己的墨鏡,露出一雙湛藍色的眼睛:“這是咒具嗎?好弱……”
……看出來了,這大少爺是真的不太通人情世故。
而另一邊,輔助監督總算聯系到了警察,之後打算通知那個孩子的家長帶他回家。夏油傑松了一口氣,招呼遠山湊過來,說是車上還放了一些緊急治療用的藥品,可以先對身上的傷口做一下預處理。
“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卷起褲管,膝蓋的位置有一點點破皮,手肘上也有擦破的地方。輔助監督從車裏取了點雙氧水和消毒棉簽,對着傷口沖洗了一下:“運氣不錯,上面沒有詛咒的殘留,不然的話還得請人來處理。”
“詛咒的殘留?”
“畢竟前輩是非術師,沒有對詛咒的耐受性,待在那種生得領域裏是很危險的事。”
夏油傑解釋道:“只不過這只咒靈的實力不濟,只能趁着黃昏這個境界線不夠清楚的時段來影響別人。”
生得領域……明明大家講的都是日語,他卻覺得搞不明白的單詞變多了。
看着對方一臉沒聽懂的表情,夏油傑只能說道:“回去會給前輩解釋的。”
輔助監督聽着幾人之間的對話,覺得有點好奇,卻并沒有插嘴。遠山湊也并沒有避着他們的打算,拿起那把已經被打空了子彈的改裝槍,把自己前一段時間購買念珠,在大學的實驗室裏做了鑒定,最後将其改造成子彈的一系列心路歷程講了出來。
夏油傑:“……”
他大為震撼:“原來前輩那個時候問我咒具的價格,是因為被路邊某個不知名的術師推銷了這種東西……”
“畢竟要是假貨的話說出來很丢臉嘛。”
遠山湊抓抓頭發:“雖然沒能徹底幹掉,但是根據那孩子的說法,應該是勉強起了點效果。”
總之是用了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手段才從咒靈的手中存活了下來,其中還要多虧一點點的好運氣。非術師面對産生了攻擊意圖的咒靈基本只剩死路一條,以衆人作為術師的認知,對于遠山湊這個“死裏逃生”的特例難免長籲短嘆一番。
五條悟:“原來真的有賣兩萬元的念珠,好便宜……”
……雖然确實是在感嘆,但重點不是這個吧!夏油傑捂臉,這個不合時宜的吐槽把他的思路都打亂了!
關鍵是咒靈很危險!而且今天最幸運的一點是這個咒靈只有三級,不然的話他們的任務當中就會多出來兩具屍體——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情況。
“果然看不見的話還是很不方便。”
遠山湊一臉心有餘悸地點頭。
“……不是看不看得見的問題,前輩又不是咒術師。”
“畢竟也不能放着小學生在路上哭不管嘛,那孩子之後會怎麽樣?接受咒術師的教育嗎?”
“誰知道,會被送回家吧。”
五條悟伸手枕在腦後:“他不是咒術師喔。”
“哎?可是明明能看見?”
“只不過是因為黃昏産生的一點點意外而已,而且那個咒靈裏面包含了一點點他爺爺的怨念在裏面吧,機緣巧合下殘留的緣分讓他看到了——長大以後就不會有這種事啦。”
五條悟說:“畢竟那個小鬼的年齡還沒過七歲。不是有說法,七歲以前的孩子并非是人的孩子,而是神的孩子嗎?兒童會比成年人更容易看到咒靈,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遠山湊左手握拳敲右手手掌:“就和座敷童子的游戲一樣?”
“對,就和那個一樣。”
夏油傑點點頭,有些驚異地看過來:“前輩真的全都看了啊。”
他當初只是把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那些民俗學讀本随口一說——《遠野物語》、《妖怪談義》、《民間承傳論》、《國史與民俗學》……倘若真的一本本閱讀過去可不是個輕松的數量。
“嗯,都看了,東電大的圖書館很不錯吧?”
遠山湊笑了一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燒肉店:“被你們兩個救了一命,至少讓我請個晚飯吧。我是開車來的,之後可以順路把你們兩個送回東京。”
“好耶!”
“那就拜托啦。”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表示同意。
《妖怪談義》中記載有關于座敷童子的介紹。傳說在一些兒童的游戲當中,會不知不覺地多出來一個參與者,當時沒有人會覺得異常,可事後回憶的時候卻很難想起那個多出來的參與者姓甚名誰,長何模樣。
“這碰巧是發祥于岩手縣的傳說。”
夏油傑往面前的鐵盤子攤上一層新肉:“我小的時候還聽過。”
“我也聽過!不過五條家的結界森嚴,而且也沒有能夠湊齊一群玩伴的條件,所以就算有座敷童子也進不來。”
五條悟撐着下巴:“以前還懷疑是不是防禦太強所以聖誕老人才進不來我家,試着把家裏的結界破壞過呢。”
夏油傑:?
遠山湊:?好家夥,不愧是你。
總而言之,三歲至七歲的年齡是一個特殊的時段——有的咒術師會在這個年齡段覺醒術式,而非術師機緣巧合也能偶然窺見世界真實的一隅。甚至在千年之前的平安時期,七歲以下的兒童會被視作是“神之子”,無論怎樣都不受法律處罰,自由行事百無禁忌。
當然,也有那種靈感極低,完全不開竅的……五條悟一邊咀嚼一邊說道:“生死關頭就算是普通人也多多少少能看到一點影子的,直到這個時候都看不見的話,你還真是沒天賦。”
夏油傑:“……悟,這麽說別人不禮貌。”
“我說的是事實啊!”
五條悟抗議:“實話為什麽不能說!”
“就算是實話也應該委婉一點表達!”
他反駁:“前輩對咒靈這麽感興趣,要是一下子被說沒天賦,這樣很傷人的!”
其實你們兩個這樣大聲密謀更傷人一點。
好在當事人心态平穩,遠山湊面色輕松地認下了這個說法:“沒關系,人總有擅長和不擅長。”
即便過程險象環生,這次意外總歸也換回來了一些難能可貴的情報。那把槍确實有用——只不過在火力上有些問題,估計要和那位三枝婆婆再做商量。岡部的網槍也不是完全沒效果,如果能夠繼續改良結構的話,說不定能提供出其不意的功效。
至于咒靈本身……
“那個孩子一開始确實說了‘爺爺’沒錯。”
遠山湊皺起眉頭:“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說謊,他爺爺已經去世了嗎?”
“是嗎?詳細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啦,畢竟像是這種弱雞咒靈每天都可以幹掉好多個,要是每一個都要去刨根究底的話,人生會突然增添很多無聊內容。”
五條悟的态度顯得不置可否:“反正都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祓除的東西,你丢垃圾的時候也不會去特別關注垃圾桶裏的內容吧?”
“……”
如果是這種比喻的話,确實呢。
夏油傑将烤盤裏的肉取出來,給剩下的兩個人均分到了盤子裏,忍不住問:“前輩很想知道嗎?又是‘大學生的咒靈研究’?”
一側口袋裏還裝着咒靈玉,渾圓的咒力團塊順從又沉默,夏油傑打算找個趁人不備的機會吸收下去——當着別人的面,他還很難保持表情的從容鎮定。
而基于很多原因,包括年輕人的好勝心,包括維持一些自尊和個人形象,他不打算将這個過程展露得太詳細。
“畢竟已經知道了世界上存在那種東西,就沒辦法坐視不管了吧。”
遠山湊理所當然地回答:“要是裝作一無所知地放棄,等以後再去搞其它方向的研究都沒辦法放開手腳。”
兩名咒術師對視一眼,臉上卻并沒有多少對他這番話的贊同。
夏油傑組織了半天語言,不知道該怎樣用對方能接受的方法去表達出來,五條悟卻是單刀直入地說道:“在我們這邊,你這種情況可以直接總結為‘被詛咒了’喔。”
“……什麽?”
遠山湊愕然,他從沒在自己身上檢測出任何咒靈存在的痕跡。
“這是詛咒,也是束縛。”
五條悟卻說:“從了解到咒靈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從你發現咒靈存在的時候,束縛就已經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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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對日本的民俗學有興趣,文章裏的書單可以用來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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