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九分醒

出租車直接開到村口, 這待遇裴姣姣以前都不敢想。

村子裏也鋪了水泥路，街道平坦整潔, 村頭聚着幾個大爺大媽，嗑着瓜子花生閑聊。

一看到裴姣姣和喬在，立馬熱情地迎上來。

“是姣姣回來了。”

“這就是姣姣女婿啊，不錯不錯，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姣姣好福氣啊，男朋友有出息。”

“能娶到咱們姣姣也是福氣，多俊的閨女呢, 孝順有禮貌。”

長輩們圍上來好一陣誇，裴姣姣先是不好意思, 暗戳戳觀察喬在的表情, 聽了會兒後知後覺，“你修的路？”

喬在笑着點下頭。

“你捐建的希望小學？”

他再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

“你進組之後，周曉茂找了當地鎮政府和施工團隊，幾方合作，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裴姣姣想到什麽, 抿着唇笑。

難怪他剛才忽然問杜家的女婿有沒有他好看, 原來是因為這個。

“笑什麽？”喬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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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幼稚。”

裴姣姣一臉嫌棄, 心裏卻因為鄉親們一口一個的“姣姣女婿”微微羞澀, 像是春風忽來，百花悄然綻開。

**

喬在一如既往地體貼周到, 給各家老人送上一份酥軟無糖的糕點, 好吃又健康。

兩人在大家誠心誠意的感謝聲中, 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貨進了家門, 裴爸裴媽系着圍裙迎出來。

一家人歡歡喜喜, 熱熱鬧鬧。

“炒菜炖肉我跟你爸來就行, 你們倆去門口把春聯貼一下，我們忙了半天沒顧上。”

裴姣姣從媽媽那裏領到任務，發現她爸忘了熬漿糊，于是拉着喬在一起現學現熬。

從網上搜了幾個方法，對比着選了一個簡單的，她念給他聽，“面粉裏加适量水，開小火慢慢熬煮，用筷子攪拌……适量水是多少，最怕這種形容詞。”

她小聲嘀咕着，看着喬在很快兌好水和面，一下下耐心攪拌。

“喬老師，你怎麽做什麽都這麽輕松，也太厲害了吧。”

裴姣姣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雙手托腮，拿目光描畫他低垂的眉眼，真好看，再瞧瞧逐漸粘稠成形的漿糊，一臉崇拜。

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貼對子的漿糊，而是什麽參加世界頂級廚藝大賽的高難度菜式。

沒想到因為一碗漿糊被崇拜的喬在：“……”

漿糊很快熬好，裴姣姣伸手去端，喬在捉住她的手不讓，“我來，小心燙。”

他端着碗往外走，裴姣姣從她爸手裏接過一把小刷子，跑到前面去幫他掀起厚重的門簾。

“喬老師，請。”

喬在的眼底一瞬間漾開笑意，“謝謝。”

夫婦二人看着走出去的兩個孩子，一個可愛嬌俏，一個沉穩英俊，又是一陣眉眼交流，心裏樂開花。

**

傍晚，一家人圍着方桌吃年夜飯。

滿滿一大桌涼菜熱菜、炖肉熟食，搭配電視裏春晚倒計時歡快的背景樂，相當熱鬧有氣氛。

裴姣姣盯着油焖蝦發表犯懶感言，“啊，蝦是好蝦，可惜長了皮。”

喬在随手夾起一只卷着香濃番茄汁的蝦，戴着一次性手套快速剝掉外皮，放到她碗裏。

裴爸裴媽：“……”

自家閨女很可以，這是完全掌握了語言的藝術啊。

不等二老瞪眼暗示裴姣姣別太折騰人家，喬在跟着又剝了兩只，分別遞給裴爸裴媽。

沒想到連自己都有份，兩人一下說不出裴姣姣什麽了，事後一琢磨，難道喬在就是為了不讓他們說她？

這孩子真是，以前他們還以為是小沈太寵孩子，多年後才找到原因。

——當媽的确實寵，當兒子的更寵。

裴爸這幾年一心養生，煙酒都成功戒了，剛好喬在平時不沾這些，四個人果汁代酒，開心地舉杯相碰。

“新年快樂！”

飯後裴姣姣提議打牌，她就是典型的人菜瘾還大，當初在幽靈古堡被貼一臉紙條的片段，至今被粉絲津津樂道。

要知道，那可是在喬在瘋狂放水的前提下啊！

不出意料，裴姣姣今天也發揮得十分穩定，喬在放水放得連她爸都沒眼看了，她就是能回回憑本事完敗。

“哎，你們會做生意的人心眼太多，欺負我。”

“不算不算，喬在每次都知道我手裏有什麽牌，我記性明明也挺好的啊，為什麽算不出來。”

“再來一次，這次我要動真格了。”

不久後，裴姣姣嘆着氣，手裏牌一攤，“要不咱們還是看春晚吧……”

裴媽端着拌好的餃子餡兒走出來，看到她準備的一疊小紅包都被喬在贏走了，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接到裴爸的眼神暗示，兩人這才說着別的話打岔。

“爸媽休息看電視吧，今天累了一天了，我跟喬在包餃子就行。”

裴姣姣從媽媽手裏接過三樣餃子餡兒，喬在已經系好圍裙，她沖她伸開雙臂，老老實實等他過來幫她也系上。

一把年紀的裴爸裴媽忽然理解了年輕人常說的一句話。

原來，這就是被喂了一嘴狗糧的感覺嗎？

裴姣姣擀皮兒動作麻利，喬在餃子包得好看又嚴實，裴媽看了幾眼，放心地交給他們倆。

春晚的開場歌曲是明星聯唱，領頭出場的就是夏雪為。

裴媽想到照常寄來的那些年禮，心中輕嘆，臉上卻不顯，笑着回頭問裴姣姣，“你現在當了演員，以後是不是也會上春晚？”

“還真有可能，誰讓你閨女這麽可愛受歡迎呢，不過到時候就沒法趕回來吃年夜飯了，我覺得還是在家陪你們好。”

裴姣姣一本正經地自誇，順便嘴甜地表表孝心。

裴爸裴媽一想也是，雖然閨女有出息也讓他們感到驕傲自豪，但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比什麽都重要。

“硬幣呢，洗幹淨沒有，要不我去洗。”裴姣姣四處張望。

裴媽把洗好的五角硬幣拿給她，笑着告訴喬在，“前年過年，這孩子想要吃到好運氣，自己偷偷給餃子做記號，結果煮完認不出來，看哪個都像，一口氣吃了三盤餃子，整個晚上都喊撐。”

裴爸聽到一半時就哈哈大笑起來，半點不給閨女面子。

裴姣姣見喬在也跟着笑，嘟着嘴偷偷踩了他腳尖一下，“換你你分得出來嗎？”

“放了硬幣比較重，一鍋中沉底的那個就是。”

裴姣姣：“……”

一腳不夠，再踩一腳。

喬在忍着痛表情不變，從她手裏拿過硬幣，擠馄饨似的快速一擠，将一個形狀明顯不一樣的“餃子”遞給她。

“這個煮了不會變形，好認。”

裴姣姣點點頭，抿着唇忍住不笑，那副樣子卻比笑起來還甜。

一旁的裴爸裴媽熟練地交換個眼神，看喬在的目光越發親切和藹。

**

大年初一，鞭炮聲此起彼伏，比安靜的城裏顯得更有年味。

家家拜年串門，給小孩子發紅包，裴姣姣和喬在也從裴爸裴媽手裏領到壓歲錢，好像一下回到了少年時光。

吃吃喝喝，忙忙碌碌，轉眼又是一天。

初二一早，裴姣姣和喬在吃過早飯，帶着家裏準備的、街坊鄰居回贈的各種土特産返城，到家時已經傍晚。

分着帶回來的山貨，有那麽一瞬，裴姣姣有些恍惚。

中秋節那次也是這樣，喬在連夜離開，她忍不住追出去，親了他。明明已經過去很久，當時的每個細節卻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他腳步走遠的聲音很輕很慢，他被親之後的表情特別驚訝，有點呆呆的，還挺可愛。

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喬老師。”聽到動靜，她扭頭看向沖完澡走出來的喬在，“你這次能待多久，不會今晚又要走吧？”

之前一直故意不問是怕聽了舍不得，大過年的影響心情。

“那邊暫時忙完了，其他的都可以在這邊處理。”

喬在拿毛巾擦着頭發，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浴液的香氣散開，淡淡的，沁人心脾。

裴姣姣心情大好，攤開手朝他撒嬌，“哥，過年好。”

喬在笑着從錢夾裏抽出一張黑卡，放在她掌心，“特意給你準備的，還以為你長大了，不會再跟我要紅包了。”

裴姣姣看着平躺在掌心的副卡，一時間心裏湧起各種甜蜜的小念頭。

傳說中霸總哄女朋友必備的副卡诶……

“乖，寶貝，額度沒上限，拿去随便刷。”她自動腦補了喬在的聲音，嘿嘿低笑。

啊，這就是從此鹹魚躺平，被哥哥包養的感覺嗎？

等等，包咳咳養，好赤雞。

黑化吧，裴姣姣，努力工作賺錢，女孩子經濟一定要獨立，不行你就反過來包他啊！

敢跑就打斷他的腿……算了，還是用繩子捆起來吧，關進小黑屋，小蠟燭點亮，小皮鞭揮起來。

“裴姣姣，你又在胡亂琢磨什麽，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喬在忽然靠近，吓她一跳。

她羞澀地笑了笑，“喬老師，我們明天複工，初五殺青那天你來接我好不好。”

不等喬在回答，她立刻拍板，“你不說話就是默認，那就這麽說定啦。”轉頭飛速跑回房間，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喬在：“……”

一百個老奸巨猾的商業對手加起來，也沒她的心思難猜。

**

初五迎財神，《念長生》劇組殺青，雙喜臨門。

最後一場戲難度不大，不過為了畫面精致，道具組還是依山搭建了一座仙氣十足的木質樓閣。

陷入瘋狂的替身長生為了妒，為了不甘，為了讓帝君再回頭看她一眼，終于走上歧路，自取滅亡。

她被男女主聯手打回成蓮花本體，迅速枯萎，早已對她動了心的景琴上仙不惜自毀萬年修為，護住藏有她魂魄的蓮心，帶她回去悉心培育。

帝君問他，“值得嗎？”

景琴上仙溫柔微笑，“當然。”

百年後，已是仙庭一段佳話的帝君和鳳華仙子偶遇了景琴上仙，他身邊跟着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純真可愛又善良。

“琴琴，他們是誰呀，長得真好看。”小女孩莫名有些熟悉感，懵懂地問。

“是陌生人，好了，我們該回去了。”景琴拉着她的手，漸漸走遠。

“cut！不錯，姣姣、紀溪先休息，雪為跟心薇把昨天騎馬那段補拍一條，今天讓他們換了匹馬，昨天那匹太懶了。”

牽着不走打着倒退，被人騎上去還不高興，一直哼哼，屬實讓他們大漲見識。

一片笑聲中，宋導舉着擴音喇叭提了幾點注意事項，越到收尾他越不能松懈。

溫泉山莊的下午茶準時送到，有人調侃着，“下次再想喝就只能爬山了，真是舍不得啊哈哈哈。”

其樂融融之際，一聲驚呼響起，“着火了！閣樓着火了！快救火！”

山裏天氣多變，不久前起了風，不知道哪來的火星點燃了搭建的閣樓，風一刮，火勢猛漲。

“來人跟我去河邊取水！”

“我打119了，消防車十分鐘就到！”

“快看看閣樓裏的人，救人！救人！”

亂七八糟的喊叫聲中，陸續有人從閣樓裏慌亂地逃出來，眼看火舌兇猛，迅速吞沒兩層小木樓。

“統籌點人，互相找找熟人，看誰不在。”宋導火急火燎，穩住一口氣舉着喇叭指揮。

“我們幾個在一層，都出來了。”

“裴姣姣剛才去二樓換衣服，她人呢？”

話一出，宋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裴姣姣！裴姣姣你在不在！誰看到裴姣姣了！”

好些人跟着喊，小菁已經急哭，盯着閣樓二層拼命呼喊。

火勢太大，有幾個人陸續沖進去，接連被濃煙逼退。

遠處樹林裏跟着執行導演補拍的夏雪為聽到喊聲，看到火苗和濃煙，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臉色一白，騎着馬就往回狂奔。

彼時，一個渾身濕透的身影穿過救火的人群，在衆人反應過來阻止之前，不顧一切地沖進了被濃煙籠罩的閣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