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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趙姬看着嫪毐的門客仆人們都飛快的收拾着東西,即使太後是他們的主子,這麽大的事兒,太後即使是王的生母,未必能護得住他們,他們搶了宅子裏的銀錢寶物,就想逃走,趙姬看着仆人門客們鬧哄哄的,甚至為了一件寶物大打出手,她只能緊緊的摟住自己的兩個兒子,十分的慌亂,嫪毐敗了?怎麽會敗了呢?她不是已經把政兒的禦玺給盜出來了嗎?雍城守軍再加上宮中守衛軍,怎麽可能會敗落?趙姬內心複雜極了。

“母親,我害怕”嫪毐的長子嫪玦躲在趙姬的懷中,怯聲道。

“不要怕啊,有母親呢,母親不會讓他傷害你們的”趙姬一只手抱着嫪毐的小兒子,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大兒子的後背,溫柔的安撫着。

雖然她安撫着自己的兒子,但是,她心中自己也沒底,她在內心也在不定的安撫自己:不用怕的,政兒到底是她的兒子,她十月懷胎,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兒子,她和政兒在趙國時就相依為命,回到秦國,也一起受了多少流言碎語,為了他,她受了多大罪,吃了多少苦,政兒他是絕對不會傷害他們的。

“爹爹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他了”嫪玦情緒低落。

“他很快就會回來接我們了,不要着急”趙姬哄騙着,她知道,嫪毐兵敗,怎麽可能不先自己去逃命,去逃命了,又怎麽可能還會回來接他們孤兒寡母的,趙姬不由得想起曾經,異人不也是和呂不韋先行逃離趙國,把她和政兒丢在趙國自生自滅。

“恩,等爹爹回來,定要讓爹爹把這些仆人給打殺了,居然趁着爹爹不在,搶奪我們的錢財寶物,是在可惡”嫪玦窩在趙姬氣憤道。

“算了算了,別氣,等你爹爹回來就好”趙姬此刻不知道如何跟嫪玦解釋,他爹爹謀反失敗了的事情,他還太小了,如今,這些仆人拿些錢財就拿一些好了,不過是損失一些銀錢,只要不要注意到她們母子三人,傷害到他們就好。

“嗯”嫪玦點了點頭,乖巧的窩在趙姬的懷中,等着他爹爹從天而降。

看着宅子裏鬧哄哄的樣子,趙姬反而希望趙政快些過來,把宅子裏的這些仆人給鎮壓下去。

趙姬的希望很快就實現了,趙政帶着士兵圍住了這所宅子,因為士兵的出現,整個宅子中的仆人都被鎮壓了下來,等裏面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趙政才帶着蒙毅走了進來。

趙政一邊走一邊觀察着這所宅子,嫪毐倒是好眼光,雖然宅子的寶物被仆人們霍霍了,但是,也依舊能看出這所宅子之前有多富貴,亭臺樓閣,假山長廊,一步一景,很顯然,建造這所宅子的人,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蒙毅走在趙政身後,看着趙政不緊不慢的走着,他很久之前就跟着趙政了,自問還是很了解趙政的,如今,他看似平靜,但是他明白,他內心壓抑着的怒火,只要有一個缺口,就會砰的一聲,全部爆發。

士兵引領着趙政和蒙毅來到主院,趙姬就在裏面。

趙姬見到趙政之後,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政兒,你來了,這些逃奴實在可惡,你快讓人把他們給處置了”,趙姬擔驚受怕了那麽久,如今見趙政來了,自覺有人撐腰了,氣勢也起來了,變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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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貴人多忘事,忘記了你做了什麽?母後就這麽想嫪毐那個假宦臣當秦王,為此,不惜背叛你的兒子?如今,怎的求到寡人這個你背叛的兒子身上來了?怎麽不去求嫪毐啊?”趙政似笑非笑的看着趙姬。

趙姬的氣勢立馬下去了,她怯懦的看着趙政,小時嘀咕道:“哀家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了嗎?你又容不下嫪毐和你的兄弟,哀家可不得給你兄弟們找一條出路”,趙姬覺得自己沒錯,政兒、玦兒、瓊兒都是她的孩子,她哪一個都舍不下,她也只能選擇傷害最小的,嫪毐答應過她,事成之後,就給政兒封地,讓政兒去封地上生活,他們互不打擾,這不是很好嗎?可是政兒是怎麽說他的兩個兄弟的,開口閉口就是賤種,她怎麽能

把這兩個孩子交到政兒的手中。

“所以,母後就選擇了嫪毐和這兩個小畜生?偷了寡人的禦玺,讓嫪毐出兵謀逆,為了他們,你親兒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天底下怎會有你這樣的母親,寡人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才會投身到你的肚子裏?”趙政怒道。

“我沒有不顧你的性命,我和嫪毐商量了,到時候會給你封地,你去封地上生活,我們彼此互相不打擾”趙姬連忙解釋。

趙政挑了挑眉頭,覺得十分的可笑,道:“嫪毐和你說的?事成時候給寡人封地,我們彼此互相不打擾?”。

趙姬連連點頭,她祈求的看着趙政,希望他能放過她和這兩個孩子。

“這麽假的話你都能信,一旦謀逆成功,不殺了寡人這個君王,還留寡人一命,縱虎歸山,由着寡人再累積人脈,舉兵奪回秦國,嫪毐有這麽蠢?母後,你是有多蠢才會相信這種鬼話,越王勾踐和吳王夫差的事情,誰人不警醒啊?嫪毐派兵攻打寡人的時候可說得很清楚啊,他下手很準的,送寡人去地獄見父王”。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他答應過我的,是真的,他答應哀家的事情,從來都做到了,他是真的會放你去封地上生活”趙姬急了,她松開摟住嫪玦的手,抱着嫪瓊快步走到趙政身邊,她一只手抓住趙政的胳膊,眼睛含淚,祈求的看着趙政,希望趙政能相信她說的話。

“夠了”趙政狠狠的一甩手,他壓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這麽假的話也信,很好,你不是喜歡嫪毐嗎?喜歡到想要給他謀取自己親兒子的王位嗎?我就讓你知道他的下場。你知道嗎?嫪毐逃走了,但是,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是寡人故意放他離開的,離開的時候,他身受重傷,他跑不遠的,寡人已令谕全國: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死嫪毐者賜錢五十萬。寡人要看到他如若喪家之犬,被天下人追殺,躲到哪裏,都不能安生”,趙政看着趙姬,越說越興奮,最後,他還問了一句,“母親覺得他下場可還好?”。

“你怎的如此狠毒?他可是你母親心上之人,還是你兩個兄弟的生父,你當真就如此狠毒,就容不下他”趙姬淚流滿面,看着趙政。

“寡人為什麽要容得下他,寡人覺得還不太夠,等寡人看夠了他如喪家之犬的樣子,就讓他伏誅,伏誅之後,要怎麽懲罰他呢?賜他車裂好了,身體被四分五裂,那場景,一定好看”趙政臉上帶着笑意的說着最恐怖的話。

“你騙人,我爹爹才不會輸呢,我爹爹說了,等他當了秦王,日後,我就是小秦王,我要把你們全部殺了”嫪玦像小炮彈一樣向趙政沖撞而來。

蒙毅眼疾手快,伸手将嫪玦提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他是你兄弟,你要做什麽,快放了他”趙姬慌了,她向蒙毅沖了過來,拳打腳踢,讓蒙毅把嫪玦給放了,可惜,她本就是女兒身,還要護住一個襁褓中的嬰孩,這點力氣對蒙毅來說,不算什麽。

“我剛剛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兩個小賤種呢,你爹爹和你說過,他是秦王,你日後就是小秦王,還要把我們全部殺了,真是好啊,真不愧是母後教導出來的好兒子,蒙毅,找個袋子來”趙政氣極反笑,陰森的看着嫪玦。

“是”蒙毅将嫪玦丢給自己的手下,自己去找袋子了。

“你要做什麽,不許去,不許去”趙姬想要拉住蒙毅,可是,她一個女人家,又怎麽拉得住蒙毅,最終,她也只能看到蒙毅離去的背影。

“不許去啊”趙姬哭泣的大聲叫道,可是,蒙毅又如何會聽她的命令,他頭也不會的離開。

趙姬淚眼婆娑的看着一旁站着的趙政,又看了一眼在士兵手中掙紮的嫪毐,她緩步走到趙政身邊,猛的跪了下來,抓住趙政的衣服,哀求道:“政兒,哀家求求你,你放過你的兄弟吧,哀家給你磕頭了?他們還小,是無辜的啊,你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母後哭了?”趙政看着趙姬淚眼婆娑的樣子,笑了一聲,“母後倒是一

副慈母心腸,不知道,寡人被嫪毐殺了,您是否也會哭泣啊?”。

“不是這樣的,這些都是誤會,你是哀家肚子裏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和他們一樣重要”趙姬哭泣的辯解道。

“寡人覺得不是,寡人若是死了,您不是還有兩個好兒子嗎?也許确實會因為良心過不去,掉兩滴淚,緊接着,就是和嫪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着自己的日子,什麽時候還記得,有一個死了的兒子呢?您也不用急着反駁,畢竟,寡人父王死了,也沒見你對有什麽念想,當時父王死了,你不就迫不及待的和呂不韋搞在一起了”趙政誅心道。

“不是的,不是的,不一樣的,你是我的兒子,我怎麽可能不心疼你呢,你放過你的兄弟吧,他們是你的兄弟啊”趙姬不停的哭求着。

“賤種還配當寡人的兄弟,太後,你怕是癔症了”。

“王,找來了”蒙毅拿着一個布袋子進來了。

“把這兩個賤種裝進去撲殺”趙政下令道。

“是”蒙毅對手下士兵使了一個眼色,士兵們開始行動了。

聽到趙政的命令,趙姬吓住了,“不、不要,政兒,我求求你,不要,他們是你的兄弟啊,不要,不要”趙姬跪在地上渾身發抖,語無倫次的祈求着趙政。

“太後,對不住了”蒙毅來到太後身邊,把太後懷中的嬰兒搶了過來。

“放開我,母親,救我,嗚~~,父親,你在哪兒,快救救我~~”,嫪玦大聲哭叫道。

“不,不要,把孩子還給我……”太後向蒙毅撲了過去,想把孩子搶回來。

這時候,上來兩個士兵,将趙姬給制住,讓她沒辦法阻止。

蒙毅他們将嫪玦和嫪瓊裝進布袋子中,當着趙姬的面,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啊~~”,袋子砸在地面,小孩子的哭聲傳了出來。

“不要”趙姬大聲叫着,不停的掙紮,雙目充血。

蒙毅他們并未理會趙姬,一下一下的抓着袋子往地上砸着。

“不、不、不要……”趙姬不斷的掙紮着,卻掙紮不出兩個士兵的壓制,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蒙毅他們,舉起袋子往地上一下一下的使勁摔去,直到,袋子染上大片血跡,再兜不住血液,血液透過袋子流落在地上,直到袋子裏再無任何動靜。

趙姬的哭聲随着袋子裏的動靜越來越小,變得越來越小,最終,袋子裏再無任何反應,她似乎再也無法哭出聲音來,這時候,士兵也放開了她。

趙姬佝偻着身軀,張着嘴,流着淚,緩步向布袋子走去,一小段距離走得搖搖欲墜,似乎,只要小小的外力一戳,便會随之倒下,她走到布袋子面前,跪下,伸出顫抖着的手,解開布袋子,她看到了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兩個孩子,她不顧血污,将兩個孩子攬入自己的懷中,嘴裏悄悄念着,“不哭啊,不怕啊,娘親在這裏呢?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就好了,娘親在的”,趙姬輕輕的拍着兩個孩子,似乎在哄兩個孩子入睡一般。

趙政看着趙姬現在的樣子,确實是慈母,只不過,不是他的。“蒙毅,把這裏收拾幹淨”。

“是,那太後呢?”蒙毅問道。

“太後為何搬來離宮,就是因為和鹹陽宮相沖,既然如此,太後繼續住在離宮就是,之前伺候她的那些宮人,全部賜死,重新找人伺候着,寡人與她,此生不複相見”,說完,趙政就走了出去。

“是”蒙毅看着跪坐在地上,繼續抱着那兩個孩子哄着的太後,心中嗤笑,如今倒是母子情深了,當初,盜用王的禦玺交給嫪毐,讓嫪毐發動兵變的是誰,秦國的江山易主,對整個秦國的百姓來說都是災難,這個太後天真到只知風花雪月,對百姓蒼生只有禍害,秦國是倒了什麽黴,出了這樣一個太後。

不過,事情快完結了,王已親政,鏟除了嫪毐這樣的禍害,如今還有良種問世,秦國一統天下的目标不遠矣。

士兵過來,要将布袋子收走,趙姬反應過來,對着士兵拳打腳踢,最後拗不過士兵的力量,一口咬在了士兵的

手臂上。

士兵吃痛,直接将趙姬給甩開,自顧自辦理起将軍交給他的任務。

“不許把他們帶走,不許帶走……”趙姬沖了上去,想要阻攔,可是,當初她沒能阻止嫪玦和嫪瓊的死亡,如今也依舊無法阻止士兵将他們的屍體帶走。

“不要帶走他們……”趙姬被士兵攔下,她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只能見士兵帶着她兩個兒子的屍體越走越遠,直到不見蹤影,最終,她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趙政出了宅子,他在宅子門前站定,看着遠處升起的太陽,初升的太陽将他的影子拉得極長,整個人顯得異常的孤寂,他沒有很開心,真的不開心,他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快慰。

最終,趙政坐上了馬車,沉默寡言的回宮了,回到蕲年宮,蕲年宮已經收拾幹淨了,雖然還有些地方因為打仗損壞來不急修補,但是,打仗的痕跡已經很小了。

趙政走了進去,他坐在主殿,呆愣愣的望着門外,看着宮人們打掃着,陳鵬叫他,他也不理。

柳澤的生物鐘這段時間已經調整得很準了,雖然睡得很晚,卻依舊到點醒來,扶蘇還在一旁沉睡,而落雨和落雪,也靠在一角小憩,這一覺他睡的并不安穩,說實話,他有些害怕,他生活在和平年代,雖然也知道,某些地方有戰争,可是,他們享受的和平是因為有一群可愛的人為他們負重前行,但是,昨夜,他見識到了赤裸裸的戰争。

柳澤沒有打擾扶蘇、落雪和落雨,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就向主殿走來。

柳澤到主殿的時候,他已經看不出什麽打鬥的痕跡了,看着忙碌的宮人們的身影,柳澤都要誤以為,自己昨日是做了一場夢。

“冕紀侯,您怎麽出來了?”陳鵬聽到柳澤的腳步聲,有些詫異,然後,看到柳澤衣衫不整的樣子,連忙上前給他整理衣服。

“睡不着了,就出來看看,你們的人都還好嗎?”柳澤問道。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王……”陳鵬給柳澤示意了一個眼神,只見趙政呆呆的坐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外。

看着趙政的樣子,柳澤也有些心驚,他走了過去,伸手,拍在趙政的肩膀上。

“寡人令谕全國: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死嫪毐者賜錢五十萬,寡人要看到嫪毐被天下人所誅,寡人還撲殺了那兩個孽種,當着寡人母後的面,讓人撲殺了那兩個孽種,寡人還說,與她死生不複相見”趙政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變化,他淡漠的把事情說出來。

“不是你的錯,是他們錯,是嫪毐肖想太多,是你母親對你不慈”柳澤道。

“你知道嗎?寡人好累,是真的有些累”趙政情緒終于出現了波動,整個人十分的頹喪。

柳澤看着趙政的樣子,也有些心疼,他走上前去,将趙政的腦袋抱住,道:“我們那裏有一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後面還接了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你哭吧,現在沒有人能看到你的樣子了”。

趙政伸手,閉上了眼睛,緊緊環住柳澤的腰身。

柳澤輕輕摸了摸趙政的頭發,安撫着他,他忽然之間,感受到了溫熱濕潤的氣息,柳澤有些心疼趙政,看着趙政的手段狠辣,可是,他今年也才二十歲,親政之路受挫,手下的官員謀逆,而他的親生母親還是從犯,他內心如何不苦悶掙紮,換成是他,柳澤覺得,他真的無法承受這樣的痛楚。

一旁的陳鵬躲在角落,眼睛也在抹淚,誰希望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政輕輕放開柳澤,他起身,站了起來,看向柳澤,此刻,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水,他露出一個微笑,道:“寡人有些困了,想休息了,柳弟陪着寡人一起可好?”。

柳澤點了點頭,“好”。

柳澤和趙政一起來到趙政的寝殿,兩人一同躺在榻上,他伸手,拽住柳澤的寝衣,今天,他想軟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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