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明天一起吃飯
駱恒心情很好地回了公司,平時覺得枯燥乏味的工作現在都變得眉清目秀了,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
他快速地處理好工作,還把一些不太重要、或者不緊急的事情延後再處理。
五點二十五分的時候,駱恒關了電腦,去衛生間丢了垃圾順便洗幹淨手,就準備下班了。
洗手時正好碰到集團的某位總經理。打過招呼後,這位總經理新奇地盯着駱恒,問:“這麽開心啊,趕着下班約會去?”
駱恒擺擺手,“您快別開玩笑了——這層樓除了您就是我下班最晚,我有沒有時間約會你還不知道啊。”
“可你這春風滿面的,我看你就是談戀愛了,別不承認了。”總經理調侃他。
說起來,駱恒年紀也不小了,到了今年底,他都28歲了。
他能力強,人也長得很有樣,又這麽會賺錢,簡直是最佳男友人選。這幾年公司的男男女女沒少給他介紹過對象,都被駱恒婉拒了。
用的理由老套但無法反駁:“我忙起來連睡覺都沒時間,談哪門子戀愛。”
總經理也只是調侃幾句,并沒有真的打聽些什麽的意思,很快就離開了洗手間,留下駱恒一個人對着鏡子整理衣領。
臨走前他還是回頭看了看駱恒——兩人剛好在鏡子裏淺淺對視一眼,随後總經理點點他,露出一個“我懂了”的表情。
駱恒:“?”
他搖搖頭,感慨到工作這麽忙,同事們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想這些。
他從抽紙機抽出兩張紙擦手——又想起給雲川講自己修抽紙機時,那人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
挺神奇的,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說給別人聽後,好像真的變得有趣起來。
駱恒笑笑,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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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時駱恒才發現,雲川給他畫的小雲朵花了一塊。
不知道那圓珠筆墨水是不是有點特殊,總之,小雲朵左手邊冒着熱氣的咖啡杯不見了。
他趁着等紅燈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雲川,問:【你這個圓珠筆怎麽這麽不持久啊。】
雲川果然又秒回:【那個墨水有點特殊的,碰水就會掉。】
駱恒回:【一會兒給我補上。】
趕到店裏的時候,還遇上了上次見過的那個小姑娘。
今天是周五,難得晚上沒有晚自習,她早早來雲川這裏,蹭一點飲料和餅幹。
駱恒到店的時候她正準備離開,背着書包蹦蹦跳跳拉開咖啡店的大門,順便跟駱恒打了個招呼。
“拜拜叔叔!”
駱恒面無表情揪住她的書包帶,“上次還是哥哥,今天怎麽就變成叔叔了?”
“……”小花說,“雲川才是哥哥,你這個年紀,當然是叔叔了啊。”
說罷一溜煙跑走了。
駱恒看着她的背影嘆氣。
回過頭來正好看到雲川正叼着餅幹坐在吧臺前的轉椅上看他笑話。
【呃,你要吃餅幹嗎?才剛烤好的。】雲川把小碟子往旁邊推了推,臉上表情寫滿了“不舍得分享”這幾個字,【你嘗嘗看?我烤餅幹的手藝也很不錯。】
嘴角還粘着一小塊餅幹屑。
但小碟子裏的餅幹實在寒酸了些。完整的餅幹一塊都不剩,碟子裏只躺着零零碎碎的餅幹屑。
駱恒看了好笑,說:“你請我喝的咖啡是外賣點單剩下的邊角料,給我吃的餅幹是你和小花吃剩下的餅幹渣,你覺不覺得你有點過分?”
雲川認真地寫道:【你再晚一點來,餅幹渣都沒有剩了!】
之後,他在駱恒無語的表情裏笑彎了眼睛。
【駱恒,你想說什麽呀?】
餅幹吃完了,店裏也再沒有其他客人了,雲川眨眨眼睛,終于問了這個問題。
駱恒組織着語言,沖他笑笑,說:“你不要這麽緊張,不是什麽太要緊的事,就是……”
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即便知道雲川聽不到,也還是放低了聲音,“我想問你,有沒有想過像……”
他想說“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換了一種說法。他說:“你會不會好奇,如果有聽覺,世界會變成什麽樣?”
雲川盯着他看了幾秒,緩緩綻開一個微笑。他用手機備忘錄,慢慢地打着字。
【你說這個啊……說實話,當然好奇啦,怎麽可能不好奇呢?如果有機會,我也想知道“聽”這個動詞到底是怎麽做的。】
雲川撓撓頭,笑得很溫和,繼續寫道:【要是說從來沒想過和普通人一樣能聽到聲音也會說話,那也太假了吧。但是……】
他鎖了手機,墊在下巴上,不知道在看着哪裏發呆。
過了很久很久,他放下手機,沒有再用手機打字,而是用雙手比了一連串複雜的手勢。
他看着駱恒疑惑的神情,抿着嘴低頭笑了笑,按亮手機飛快地打了幾個字遞給駱恒看。
【是“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的意思!】
雲川又說:【其實,我的生活也沒有太多不方便。我能看懂你們在說什麽,和別人交流雖然有點麻煩,但不影響的。而且我還有這個——】
他擡擡手,給駱恒看手腕上的手環,【日常生活真的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駱恒覺得他在騙人。
上次自己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不是把他吓了一跳嗎。
臉都吓白了。
只是駱恒心裏那點邊界感又在作祟,他早就習慣用九句客套的、好聽的話裹着一句自己真心想說的、或許不那麽好聽的話。
他說:“你這個手環真的不錯,很方便,日常生活用它确實也夠了。不過……”
他話還沒說完,雲川的下一段話又打好了。
【我這個沒有辦法治的。】他坦誠道,【以前,就是十幾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去了解過人工耳蝸的事情,但……】
雲川想說的話停在這裏,久久沒有下文。
駱恒也不催他,就坐在一邊等着。他趁這個空當,難得仔細地打量着雲川的側臉。
看得出來是剛病過一場,臉色還有點蒼白,下巴好像也比之前尖了一點。
駱恒很難得這樣仔細觀察一個人的長相——他對外貌不怎麽看重,也很少發自內心地覺得哪個人真的好看。
不過,他知道雲川是真的好看。
和大部分男性的硬朗不同,雲川的長相更柔和,也更精致。
他的視線從雲川遮住了眼睛的長睫毛下滑到飽滿的唇珠,最後落在那人微微上翹的嘴角。
駱恒還記得,剛剛那裏粘着一小塊餅幹屑,應該是焦糖味的。
【總之,原因很複雜啦!】雲川忽然把手機遞到駱恒面前,【最近這一兩年,應該先不會考慮人工耳蝸的事情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呀!】
駱恒艱難地把思緒拉回到這件正經事上來,他遲鈍地反應了兩秒,才問道:“什麽複雜的原因,能告訴我嗎?”
他問得真摯,雲川很難搖頭說不。
【很多原因吧……】雲川撐着下巴,只用左手打着字,【最主要的是,錢确實不太夠……你還記得我媽媽吧?上次見過面的。她也聽不到的。】
駱恒想起了上次那位中年女人,她和雲川一樣,纖細得像是能被風吹倒。
雲川繼續說:【植入一個人工耳蝸已經很貴了,兩個……我們真的負擔不起呀!】
駱恒說:“也不一定非要同時,還有,你剛剛不是說,之前也了解過嗎,之後呢?沒有後續了嗎?”
【了解過,但那個時候我才14歲,太小了,醫生說最好再過幾年。】雲川猶豫着寫道,【但是後來……】
雲川沒有再說什麽,反而删掉了剛才那幾個字,又重新寫道:【總之,謝謝你的關心,等我再存點錢,會帶我媽媽一起去植人工耳蝸。嘿嘿!】
順帶發了一個小雲朵加油的表情。
駱恒在心裏算了一下這間咖啡店和那幾個表情包能給雲川帶來多少收入,他怎麽算怎麽覺得雲川這是換了個委婉的方式拒絕。
駱恒心裏忽然有些煩躁,說話的語氣也帶上了一絲不耐,“如果只是錢的問題,你不用太擔心,我有個朋友在做這行,可以用成本價給你做,價格也可以分期,你不要太擔心……”
只是這話沒說話。
他看到雲川看向自己的表情逐漸變得忐忑。
……他忽略了,雲川聽不到聲音,無法判斷自己說話的語氣,但不代表他不會察言觀色。或者說,聽覺的缺失會讓他對表情所帶來的情緒變化更加敏感。
駱恒搓了搓臉,放松表情,說:“我只是想說,如果只是因為錢,那你完全可以不必擔心,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不會讓你因為人工耳蝸而變得負債累累。”
雲川看着他,謹慎地點了點頭。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嘴巴也微微噘着,小模樣看着有點可憐。
也很乖。
駱恒心裏那點莫名其妙的火頓時消失不見。
他避開雲川的視線,心想,自己剛剛這是怎麽了。
雲川并沒有在意駱恒剛才的壞脾氣,他兩只手捧着手機,認真打字。
【謝謝你哦,人工耳蝸的事情我會考慮的,等過兩年手頭再寬裕一點也有合适資源的時候,嗯……】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着看向駱恒,手機屏幕也悄悄遞了過來,【那時候你還願意幫我問問嗎?】
“……”駱恒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低頭說,“好,那到時候你記得找我。”
那天晚上他們沒有聊太久。
駱恒想着雲川才生過病,早早催他回去休息。
“本來今天晚上想請你吃飯的,但剛才看你一直咳嗽,我想,還是不要在外面吃東西了。”駱恒幫雲川檢查好了店裏的水電,跟他一前一後離開咖啡店,怕他看不到自己在說什麽,還特意背過身來反着走,他說,“其實我做飯手藝很好的,只是現在家裏沒有菜,如果現在才去買,做完估計要九點了。”
雲川:?
駱恒看他這一臉懵懵的表情就好笑,“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怎麽樣?雖然現在不怎麽做了,但我燒菜的手藝真的不錯,不騙你。”
雲川想了想,點點頭,【好,不過中午可以嗎?晚上我媽媽在家,我想陪她一起吃飯。】
他撓撓頭,又寫,【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想讓她自己吃晚飯QAQ】
駱恒看着這行字,心裏有點發酸,但還是擠了個微笑,“好啊,那就中午,我都可以,聽你的。”
雲川發了一個小雲朵歡呼的表情,【那就說定啦,明天中午!】
臨走前駱恒當然沒有忘記手腕上的小白雲。
“明天給我貼紙,我要很多張,不許再拿這個沾水就掉的東西敷衍我。”
雲川撇撇嘴,【好吧好吧,明天給你十張,十張可以了吧!】
駱恒帶着淺淺笑意看他,點頭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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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給這篇加了一個甜文的标簽(搓手,應該問題不大(小雲朵比OK.jpg
感謝在2022-06-22 13:44:45~2022-06-23 15:09: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陸奇山 10瓶;顧念辭 5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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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