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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芙帶着兩個妹妹買完衣裳後, 趕在飯點前回來。
門口看到有另外一輛馬車,柳芙駐足凝視了會兒。那邊,柳芽卻笑着道:“這是姚府的馬車。”怕柳芙不清楚情況, 柳芽繼續說,“二姐怕是還不知道吧?打從進了京城來後,姚伯爺隔三差五便會來瞧伯娘。前幾日剛剛來過, 送了些東西來, 沒想到今兒又來了。”
柳芙沒說話。
進了宅子後, 郭氏便迎了出來:“你們可回來了,正等着你們一起吃飯呢。”
“哎呀,累死了累死了。”蓉姐兒小臉粉潤, 額頭冒着汗,“走了好多路啊,都要走不動了。”
郭氏抱起女兒來:“那快去歇歇,娘先打些熱水來, 給你擦擦臉洗洗手。”又囑咐柳芙柳芽姐妹, “你們兩個,也先去洗手。”
顧晏陪着姚荃江在前頭吃飯, 柳芙和母親一起帶着兩個妹妹在後頭吃。
逛街出了一身汗,柳家三姐妹都愛幹淨, 非得洗了澡換了身幹淨衣裳才能去歇晌。等排着隊洗完澡,又睡了一覺起來後, 太陽已經要落山了。
也是累着了, 姐妹三個一睡就是半天功夫。
睡飽了覺養足了精神, 柳芙覺得渾身都有勁兒。兩個妹妹笑嘻嘻試穿新衣裳去了,柳芙則出了門。
聽說娘在前院呆着,柳芙便去了前頭。
她輕步走過去的時候,恰好瞧見她娘在跟一個穿着褐色錦袍的男子漫步閑聊。柳芙立即駐足,只站在一邊看着,并沒有上前去打攪。
已經立過秋了,雖這幾日又熱了些,但傍晚的風還是有些涼意的。
姚荃江負着手,靜靜陪着郭氏在院兒裏來回走。他雖是儒将,長相也是那種偏于斯文儒雅的,不過,到底是戰場歷練過十多年的,渾身上下都透着股子威嚴跟肅殺之氣。
柳芙覺得,有這樣的一個人陪在娘身邊,她總是放心的。
郭氏說:“我原先一直擔心小芙這丫頭,你不知道,她真的從小就皮,像個男孩子。我原怕深宅大院她呆不住,要麽鬧事頂撞她婆婆,要麽就委屈自己各種不開心……現在看來,都是我多擔心了。”
“得虧她爹,給他選了女婿這樣的人。女婿瞧着面冷,其實心熱,對芙姐兒也是好的沒話說,方方面面都思慮得周全。芙姐兒心大,是有些小聰明,但是做事常常會顧前不顧後。女婿心思缜密,有他在身邊照顧芙姐兒,我是怎麽都放心了的。”
其實郭氏嘴上說放心,但是心裏卻還是有些擔心。
想當初,柳重山也是百般對她好的。可是後來呢?
男人的心,都是會變的。
姚荃江與郭氏是青梅竹馬,兩人自幼相識。所以,郭氏心中真正在想什麽,姚荃江清楚。
“你且放寬了心,凡事還有我。将來若是顧四爺敢負了芙姐兒,我勢必不會輕饒。”給了承諾後,姚荃江又說,“不過,憑我對顧家人的了解,顧四爺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芙姐兒的事情,你是不必擔心,倒是你……”姚荃江停住腳步來,側身望向郭氏,“當真就打算這樣一個人過下去了?”
郭氏卻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別開目光去,輕輕點頭。
“你我都老了,等小芙有了孩子,我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到了咱們這個年紀,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這樣挺好的,每天日子雖則平淡,卻是溫馨而又充實的。”
她當初與柳重山和離,為的也不是嫁給他。
再說她心裏十分清楚明白,她配不上他,更是不想害了他。
他如今是朝中重臣,陛下十分青睐。若是得了她這樣一個二嫁的妻子,豈不是叫全京城的人都笑話嗎?
都奔四十的人了,又何必呢。
關于這個話題,他們已經說過不止一回了。不論如何,姚荃江也是不會逼迫她的。
目光在她臉上重重劃過,這才說:“天晚了,我先回去,改日再來看你。”
正要走,郭氏喊住了他。
姚荃江回過身子來。
郭氏說:“你也忙,家裏還有伯娘需要你照顧,所以真的不必常常來看我。等我有空,會去府上拜訪伯娘。”
姚荃江沉默良久,才說:“好。”
等姚荃江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後,郭氏才轉身準備回去。一回頭,就看到正直直站在身後的大女兒,她吓得輕呼出聲來。
“你來了,怎麽不出聲?”郭氏嗔怪。
柳芙說:“您跟姚伯爺在說什麽?”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別管。”郭氏斜眼睨了女兒一眼。
母女倆邊說話邊一道往內院去,柳芙勸她娘道:“姚伯爺不錯,娘您不如考慮一下。”
“既然你也知道好,那娘如何能去害了人家?再說,娘都三十六了,半截身子入了土,如今全部心思都在你們姐妹倆身上,哪裏還有別的什麽奢侈的想法。”
“倒是你……怎麽回事?”
“我怎麽了?我好得很。”柳芙從不在她娘面前說一句自己不好的話,“夫君待我很好,婆婆也待我很好,家裏婆媳妯娌,處得不要太和睦噢~”
“你在我跟前倒是不拘着,但在女婿跟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叫娘如何不擔心?聽女婿說,你在家跟着你婆婆學規矩?”
“嗯。”柳芙應着,“大宅院有大宅院的規矩,我既然嫁了去,也不能太由着性子妄為。不過,婆家是婆家,娘家是娘家,在您身邊的時候,我永遠都是原來的樣子。”
柳芙腦袋搭在母親肩膀上,笑得可甜了。她黏着她母親,像是頭皮膏藥一樣,揭都揭不開。
而這一幕,恰巧被看書看得累了出來透口氣的顧晏看到。
顧晏忽而想起曾經她一見到自己就不管不顧黏在自己身上的場景。起初是有些不習慣,可被黏得久了,如今又不黏了,反倒是叫他懷念從前。
而此刻,心中卻是極為失落的。
顧晏耳力也好,方才妻子的話,他自然也是聽見了。想來,這丫頭的确是故意的,故意在跟他怄氣。
顧晏靜默思慮一瞬,眼裏忽而湧起自嘲的笑意來。他也不是古板不知變通的人,既然錯過一回,便不會容許自己再錯第二回 。
而這些,柳芙卻不知。
不過,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看到又如何?反正往後,他端着架子的時候,她就要端得比他還厲害。
在娘家的時候,她要做原來的自己。在婆家的時候,她要端莊娴雅,要得婆婆喜愛。
在娘家歇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回去的。
回去了後,柳芙立即回後院去換了身衣裳,然後才往靜心院去。快到靜心院的時候,恰好半道遇到了從青方院那邊過來的大奶奶葉氏的貼身大丫鬟桂圓。
“給四奶奶請安。”桂圓行禮。
“起來吧。”柳芙喚了聲起,又問,“大嫂呢?”
桂圓道:“半月前,大夫人叫您與大奶奶一起抄佛經,替幾位爺祈福的,今兒大夫人是要檢查的。大奶奶走半道上才想起來,所以差奴婢回去拿了。”
柳芙匆忙回來,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不過,好在她提前幾天已經完成了任務。
“虧得你提醒,不然我也忘了。”柳芙對銀串兒說,“金雀兒知道我擱在哪裏了,你回去問她,快些拿來與我。”
“是。”銀串兒應着。
如此之後,柳芙便帶着桂圓一道繼續往靜心院去。
顧旭昨兒當差回來得晚,怕吵着妻子,便歇在了前頭。一早起來後練了功,沐浴後換了身衣裳,這才往母親這裏來。
快到靜心院門口的時候,顧旭瞧見妻子,便快走了幾步追上去。
他負手站在她的側後方,威嚴得如一座厚重的山:“今兒我休息,一會兒去祖母那裏接了辰哥兒跟靈姐兒回來……”
顧旭與葉氏做夫妻有十二三年之久,夫妻兩個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平時走在一起,雖不會跟顧晏夫妻一樣黏糊得肩挨着肩手挽着手,不過,畢竟是夫妻,自然會挨得近一些。
顧旭這一挨近,再穩穩沉沉莫名其妙說出那樣幾句話來,可将柳芙吓得不輕。
她驚得回頭,立即退遠了幾步,請安說:“大哥。”
有那麽一瞬,顧旭也是吓着了。
“怎麽是你?”問完話後,犀利目光立即朝桂圓掃去。
桂圓也跪了下來,給顧旭請安,并沒有瞧見顧旭投過去的目光。
這也不能怪顧旭,誰叫柳芙如今走路規矩了,且也不穿從前那些顏色鮮豔的衣裳了,學她大嫂的樣子,只穿顏色清爽偏素淨的衣裳。
況且,身邊跟着的丫鬟,還是桂圓……
顧晏從丈母娘家回來後,原是呆在前院的。不過,坐了會兒,還是決定來給他母親請個安,之後還可以尋個借口順便将人親自帶走。
只是他沒想到,才走近靜心院,便瞧見了這一幕。
顧晏想,他是有必要找他兄長談一回了。
“大哥。”顧晏走過去,目光在妻子面上輕輕轉了一圈,才望向顧旭說,“怎麽樣?可得空一起切磋切磋武藝?”
顧旭就知道他這是有話說,便也道:“我也想瞧瞧,十年了,你武功長進如何。”
于是,兄弟兩個文雅的打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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