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太子與順王就在離營帳不遠的地方, 聽到顧晟的聲音,兩人相互望了眼後,立即走了過來。

太子與嬴鴻乃是表兄弟,關系自然更為親厚一些。知道他上午的時候為顧澄之傷着了, 而且傷得不輕,此番見他站在外面風口下,太子便扶了一把,道:

“表兄身上有傷, 還是回去歇着吧。就算有什麽事, 也得傷養好了才行。”

皇後與太子素來對嬴鴻客氣, 拿他當自家人, 所以,稱謂上便也從來不以君臣之禮相稱。但是嬴鴻卻始終不敢逾越半分,對皇後始終自稱微臣, 對太子也是。

見太子關心,嬴鴻又忍不住咳了一聲,方才朝太子抱拳:“多謝殿下關心,只是臣此番要去找皇後娘娘。臣身子已無大礙, 太子殿下不必擔心。”

說罷,嬴鴻匆匆抱拳,便由小太監扶着手,轉身就要走。

太子攔住說:“到底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非得現在去說?表兄若是信得過孤的話, 不如将事情告訴孤, 孤替你跑這一趟。”

順王顧晟相互望了眼,沒吭聲。

嬴鴻卻道:“微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太子心中有些不爽起來。

在他母後心中,怕是對嬴鴻這位表兄,要比對他這個兒子信任。而嬴家也是,凡事都處處避着他,大事小事也只與母後商議。

太子說:“既然你不敢,那就別說了。孤想着也未必就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不過就是母後暗地裏又給你派了什麽任務而已。也不差這一會兒功夫,你先回去,孤去內苑一趟,正好順便給母後請個安。”

太子既如此說,嬴鴻便也不好再堅持,只能道謝。

順王道:“皇兄,我随你一道去。”

嬴鴻望了順王一眼,沒說話。等太子順王并肩離開後,嬴鴻暗中悄悄給身邊的小太監使個眼色,那個小太監會意,立即麻溜離開了。

顧晟卻沒走,還站在嬴鴻身邊。

望了顧晟一眼,嬴鴻說:“若是猜得沒錯,顧澄之此刻早已在趕往富陽的路上。你特意呆在這裏等着,也不過就是想拖延點時間。”

顧晟笑着,雙手負在腰後,步履緩緩,朝嬴鴻走近兩步。

“嬴世子在說什麽,請恕子冉聽不懂。”顧晟一如既往的溫潤表情,那雙澄澈的眸子裏,含着清淺的笑意,他繼續道,“澄之不小心傷了世子,此刻被陛下罰跪在天方院裏。世子若是不信,可以去看。”

嬴鴻道:“我只相信我認為可以相信的,顧三爺也不必在此多費口舌。就算顧四争取了一定時間,那也得有本事将人安全護送回京才行。”

“顧三爺與其在這裏與我争這一時口舌之快,倒是不如好好想想……”嬴鴻一雙鷹眸重重在顧晟面上劃過,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就算人安全接了回來,也是見不得光的身份。”

顧晟根本不懼嬴鴻,不管嬴鴻目光如何吓人面色如何陰鸷,顧晟始終就是那樣一副笑臉。

“他本就是屬于京城的一份子,既然回得來,京裏也自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這個……不勞嬴世子擔心。”顧晟雖瞧着溫雅,但卻并非是懦弱無膽識之人,相反,他是智慧的,是有謀略的,更是有魄力與膽量的……

望着嬴鴻,顧晟面上笑容漸漸消失殆盡,整個人變得十分嚴肅起來。

“戕害皇子,嬴世子也枉為英雄。若嬴世子心中真有大忠大義,想必知道該如何做。小的時候,先生都教過,要忠孝仁義,雖說忠孝難兩全,但若只能二選其一的時候,‘忠’也得放在‘孝’之前。世子爺可千萬別忘了,你我需要效忠的,是大康,是陛下……”

說罷,顧晟抱手,緩緩朝着嬴鴻作了個揖,這才拂袖而去。

顧晟知道,遲早瞞不住嬴鴻。

拖延點時間,也不是長久之計。

皇後不希望三皇子回京,若是得知三皇子下落,她勢必要極力阻止,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顧晟左右不了皇後的想法,但是嬴鴻……他卻是可以孤注一擲的。

嬴鴻的為人,他多少算是有些了解。

沒有是非對錯,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他是個軍人,不是殺人狂魔。

人總是有善的一面,顧晟相信,他也有。

嬴鴻雖受了傷,卻無性命之憂。甚至如禦醫說的那樣,只需養一個月就能痊愈。

此時若他強撐着身子去替皇後效命,老四有所顧忌,勢必應付不來。但如果嬴鴻抱病不能親赴,多少還是有些勝算。

所以,顧晟方才那一番話,就是希望嬴鴻不要親自插手。

況且,老四也已經給了他一個可以不親自插手的理由。

若是他能夠就此松一松手指,日後成功接回三皇子後,顧嬴兩家的賬,也可以一筆勾銷。若他摻和此事,那麽顧家也自然有本事鬧到底。

顧晟回行宮內苑見高宗,恰好吳賢妃也在。

吳賢妃剛剛哭過,眼睛又紅又腫。

看到顧晟來了,賢妃似是将要溺水身亡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顧三爺,怎麽樣?”賢妃問,“我的皇兒……可有消息了?”

顧晟彎腰抱拳回話:“請娘娘放心,澄之已經去富陽了,三皇子殿下有陛下隆恩庇佑,肯定不會有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賢妃嘴裏默默念叨着,念了會兒,想着皇兒剛落地她連面兒都沒見着,就被抱走了,又是心痛得哭起來,“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一定要讓我們母子團聚,老天爺保佑。”

高宗嫌賢妃聒噪,對她說:“朕有話與子冉說,你先回寝宮去。”

賢妃素來性子溫婉,凡事都是順着陛下的。而這種時候,她更是對高宗言聽計從。

“是,臣妾告退。”賢妃朝着高宗行禮。

顧晟朝賢妃抱拳彎腰,施禮送別。

賢妃從陛下的宮殿出來後,沒回自己的寝宮去,而是去了大長公主那裏。

大長公主屋裏,柳芙宋玥樊氏三個都在。

顧晏挨打又被關禁閉的消息傳出來後,柳芙就跟丢了魂似的,跑去找老夫人了。

雖然她恨前世的顧晏打她板子,但是她知道,前世的是前世的,今生的是今生的,那不是一樣的。所以,得知他挨了打,柳芙心中總歸擔心些,怕他出事。

老夫人自己心裏也擔心孫子,偏還不能說他的真正去處,還得笑着編謊話安慰小人家。

老夫人覺得,她心裏真苦。

“老夫人,賢妃娘娘來了。”瑛婆走進來說。

老夫人微垂眸,想着此刻賢妃怕是已經知道了,所以這才過來找自己。老四的事情,暫時還不能叫他媳婦知道,所以,老夫人便對瑛婆道:

“快請進來。”

同時她也起身,開始打發三個小的道:“你們三個,各自回屋去吧,我與賢妃說會兒話。”

柳芙宋玥樊氏三個相互望望,不敢不聽,各自福了個禮,回去了。

“姑母。”賢妃一進來,就撲進大長公主懷裏哭。

大長公主有些頭疼。

這才打發走一個小的,就又來了一個需要安撫的老的。

想她自己心裏憋着苦,還沒有人開解安撫她呢。

“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話,別哭哭啼啼的。”

賢妃這才擡起頭來,抽出帕子擦眼淚,聲音低低的:“叫姑母笑話了。”

大長公主示意瑛婆去上點茶水點心來,這才拉着賢妃手說:“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畢竟不是小事。你都這麽大年紀了,怎麽做事前不知道好好想一想?”

“你這樣一路哭着來,眼睛還又紅又腫……讓別人看到了,會怎麽想?”

“是我的錯,姑母勿要見怪。”賢妃坐正身子。

“你放心吧,你那皇兒好得很。早在民間娶了妻子,如今也是父親了。他們小夫妻倆過得很是甜美和睦,在富陽的時候,我們私下也會往來,相互照拂着。”

“是嗎?”賢妃笑起來,又開始念叨,“都娶媳婦了,都做父親了。真是沒想到,他那麽大了。”

“他跟澄之一樣大,差不多前後腳出生的,二十四了,還能小嗎?”大長公主說,“你也是做皇祖母的人了,往後相處,要端得住些。”

“姑母教訓得是,我明白了。”賢妃心裏高興,自然臉上就挂着笑來。

瑛婆捧了點心茶水來,身後跟着的小丫鬟,還端了盆熱水。

大長公主說:“先洗洗臉,再吃點東西吧。凡事不要多想,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等到了時候,就能見到人了。”

“嗯!”賢妃重重點頭應着。

夕陽西沉,夜幕降臨。

富陽縣縣衙的後宅裏,劉縣令夫妻并兒子連哥兒正在用飯。

劉夫人小腹凸起,明顯又懷了身子。劉縣令親自幫妻子盛了大補的湯,遞過去給她。

“你身子重,要多吃一些。”

“謝謝老爺。”劉夫人笑顏溫順,一臉幸福。

她比自己夫君還要大兩歲,又不是天資絕色。如今夫君前途似錦,她倒是也跟着沾光享福了。

兒子大了,又懂事又孝順,書也讀得好。肚子裏的這個,她倒希望是個閨女。

這樣的話,兒女雙全,才能成一個“好”字。

“連哥兒讀書用功,也得多吃。”劉聰又給兒子盛湯。

連哥兒特別懂禮,忙站起來,雙手接過。之後,他又親自給自己父親盛湯盛飯。

“老爺您瞧,咱們連哥兒多孝順。”劉夫人欣慰。

劉聰卻只暗暗點頭,臉上笑意淺淺的,有些敷衍。

他心裏有事情,劉夫人看得出來。

等吃完了飯,将兒子打發去做功課後,劉夫人問自己丈夫:

“老爺今兒似是有些心事,可是衙門裏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若是老爺不嫌妾身愚笨的話,可以說出來與妾身聽一聽。”

劉聰扶着妻子,一起跨過門檻,往屋裏去。

“倒是也沒什麽,只是……總覺得心裏隐隐不安,感覺要出什麽大事似的。”劉聰皺眉。

他話音才落,師爺便跑進後宅來。

“老爺。”師爺站在院裏,看着門口的劉聰,說,“京裏來了貴人了。”

顧晏穿着夜行衣,腰間別着一柄長劍,少有的一副劍客的裝扮。也等不及縣衙的人通報了,他直接闖進後宅去。

所以,師爺話音才落,顧晏便出現在了劉聰夫妻面前。

“顧四爺?”劉聰詫異。

他沒想到顧晏會來,而且是這樣的打扮。

“出了什麽事情?”劉聰迎了過去。

顧晏說:“來不及解釋了,速速去收拾東西,路上再說。”

“顧四爺,這到底是怎麽了?”劉夫人見顧晏神色嚴肅,也跟着緊張起來。

顧晏望了望天,算着時辰,便又道:“喊了連哥兒來,東西也別收拾了,先回京再說。”

“回京?”劉夫人還欲問,卻被劉聰厲聲打斷。

“別多問了,趕緊去喊連哥兒出來。什麽都別帶,跟着顧四爺走就是。”

“好……好好好,妾身這就去。”劉夫人顯然是被吓着了,忙跑去兒子屋裏喊人出來。

縣衙門前停着兩輛馬車,馬車旁邊,還有一支身着铠甲頭罩黑盔的兵,陣勢有些吓人。好在此刻天色已晚,家家戶戶早關了門在家,路上也是一個人都沒有。

“上這輛。”顧晏讓劉家一家三口上後面的馬車,看到站在縣衙門口的師爺,顧晏記得這個師爺家中早無親眷,是一直跟着劉聰一家住在縣衙的。

怕皇後的人找來後,師爺會有麻煩,所以顧晏也請着人一起走。

出了縣城城門,兩輛馬車一輛往左,一輛往右。顧晏領着那支玄甲兵往左去,往右行的馬車裏,坐着劉家三口并範師爺。

才出城門不久,便有另外一支兵,暗中跟着護送。

從富陽到貴京有兩條路,一條是官道,而另外一條,則是可以超近路的小道。顧晏領着空馬車往小道去,暗衛護送着載有劉縣令一家的馬車走官道。

當天下午,太後突然病倒,皇後等人前去侍疾。

高宗下令,太後鳳體違和,清點兵馬,立即返京。

高宗欽點了嬴王與嬴鹄父子,說:“朕與太後的安危,就交給嬴王與嬴二公子了。今年的秋狩,倒是也掃興。本來以為顧四回京了,他與嬴鴻可以旗鼓相當的好好比一比。卻沒想到,如今受傷的受傷,受罰的受罰……這消息要是傳回京城去,怕是會叫京城裏的那些人笑話。”

嬴王虎軀挺直了些,抱拳回話:“犬子無能,是犬子讓陛下看了笑話。”

“诶……”高宗擺擺手,“嬴王何必妄自菲薄?嬴鴻身手如何,朕豈會不知?”又朗聲笑起來,伸手指着嬴王,“顧家老四,生來便是嬴鴻的克星。有他在,怕是往後的獵場上,嬴鴻也不會再是一枝獨秀。”

高宗笑得歡暢,嬴王卻皮笑肉不笑。

儀仗往貴京去,樊氏騎馬,柳芙宋玥兩個依舊與老夫人一起。

柳芙總覺得心下不安,她坐也坐不住。

“怎麽了?”宋玥小聲問,又提醒,“祖母在打坐呢,你動來動去的,小心吵到她老人家。”

柳芙卻心情浮躁,渾身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難過。”柳芙煩悶,心口似是堵着一塊大石頭,“三嫂,我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我看看。”宋玥湊近了去,擡手在柳芙額頭上碰了碰,秀氣的眉輕皺了下,“沒啊。”

“真的生病了,心裏不舒服。”柳芙坐不住,伸手拂開馬車側面的簾子,四下張望,瞧見了自己二嫂三伯,卻是沒看到自己夫君,柳芙終于明白自己到底為何心情浮躁了。

“夫君沒随着一道回京嗎?”

他被罰關了禁閉,陛下又突然下旨返京……都沒看到他人。

老夫人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對兩個孫媳婦說:“安安靜靜呆着,不許再說話。”

“是。”兩個人同時縮了脖子,相互望了眼,誰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第二日傍晚城門關閉前回到了京城。

柳芙一路上憋悶壞了,想找老夫人問清楚顧晏的去處。奈何,她還沒開口呢,便讓老夫人打發回去了。

老夫人嚴肅起來的時候,柳芙是不敢多說一句話的。

只是回了于歸院,她也總是魂不守舍的。換了身衣裳,她便去了靜心院請安。

卻被攔在門外。

“四奶奶,夫人現在不想見人,您明兒再來吧。”柳芙吃了閉門羹。

“哦。”淡淡應一聲,柳芙忙又問,“那……大嫂現在在裏面嗎?”

那婆子說:“大奶奶也不在,夫人一個人呆着呢。”

柳芙想了想,又轉身去了青方院。這回,倒是被青方院的丫鬟請進去了。

葉氏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她卻清楚,家裏定然是發生了大事。昨兒傍晚,大爺本來屋裏呆的好好的,突然被二叔叫走,之後,一直到現在,再沒過消息。

今兒一早,她去了二嬸那裏,二嬸說二叔昨兒晚上也沒回後院來,但是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她去婆婆那裏請安,婆婆卻不見。

一樁樁一件件,都透着古怪……

“你也不知?”見柳芙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葉氏忽而有些失望,“我以為小叔會告訴你呢,原來你也不清楚。”

柳芙說:“夫君被陛下關了禁閉,從昨兒下午開始,我就再沒見到過人。我想問祖母,祖母她老人家忽然變得好嚴肅,根本不說。我以為……大嫂會知道的。”

“爺們的事情,我哪裏清楚。”葉氏低垂着腦袋,見柳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伸出手去,輕輕握住柳芙手道,“你也別擔心,會沒事的。”

柳芙道:“大嫂,不瞞您說,我總覺得夫君出事了。不然的話,祖母她老人家不會一臉擔憂之色的,她以前不這樣。她是見過風浪的人,一般的小事,根本不會讓她變色。”

就像之前在行宮的時候,皇後那樣逼迫她,她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也就是說,現兒發生的事情,要比皇後打她一百板子還要嚴重……那得是什麽事啊。

葉氏勸着:“若真出了事情,想必祖母就告訴你了。想必……現在還沒出事。只不過,是有些事情需要幾位爺去辦罷了。你且放寬了心,顧家有顧家的使命在,很多事情,也不是咱們這樣的婦道人家可以管的。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家裏等着他們回來。”

柳芙擡眸望向葉氏,輕輕點了點頭。

略坐了會兒,她起身告辭說:“大嫂,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大哥回來的話,能問得到夫君的一些消息,還勞煩大嫂着人給我遞個信兒。”

“放心。”葉氏親自送她出門。

柳芙晚飯也沒吃,洗洗歇下後,也是輾轉難眠。

外面忽然起了風,很快又下起雨來……雨珠打在窗棱上,噼裏啪啦的,吵得人心煩。

柳芙睡不着,披着衣裳坐了起來。

歇在外間的金雀兒聽到動靜,也披衣點着蠟燭走進來。

“奶奶怎麽了?”金雀兒将蠟燭擱在案頭,朝站在窗邊的主子走去,“天涼了,夜間風大,您別受了涼才好。”

窗戶被風吹開,風順着鑽進來,将柳芙身上穿着的絲綢中衣吹得飄起。

一道閃電劈過,院裏瞬間亮如白晝。石子小道上,一個人影正往主屋來。柳芙瞧清楚了人是誰,喜得立即朝外面門口飛奔而去……

顧晏渾身濕透,才準備伸手推門,門卻開了。

然後,一個香香軟軟的東西,一頭猛紮進他懷裏。

他嘀咕了她身上的勁兒,撞到了傷口,顧晏忍住沒哼出聲來。

“你終于回來了?”柳芙抱住他,整個人都往他懷裏擠,怎麽都不肯松開那手,她又覺得自己委屈,鼻頭酸了起來,“你去哪兒了?祖母他們都不告訴我,我……我擔心你。我不知道你去哪裏了,很着急。”

“沒事了。”顧晏擡手,輕輕拍着懷裏人纖細的後背,他也收緊雙臂來,漸漸将人攬抱得更緊,低沉醇厚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回來了……”

柳芙抱着人黏糊了好會兒,卻漸漸覺得哪裏不對勁。

有黏糊糊的東西粘在她身上,熱熱的,帶着股子奇怪的腥味兒。她低頭去看,卻見自己夫君身上的那身黑色衣裳,早被鮮血浸紅,成了暗紅色。

她吃驚……

緩緩擡頭看去的時候,顧晏已經支撐不住,倒下了。

“四爺!”柳芙忽然就手忙腳亂起來,她纖瘦的身子死死将人抱住,又大喊起來,“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金雀兒銀串兒,還有另外幾個小丫頭,也都吓着了。

于是,請大夫的請大夫,燒熱水的燒熱水……整個于歸院,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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