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顧晏喜歡妻子跟自己撒嬌, 喜歡妻子的那種嬌滴滴的小女兒情懷。
仿佛不管外面官場博弈多累,只要回家看到嬌妻坐在燈下等着,他身上那股子疲憊勁兒,瞬間就煙消雲散了。更何況,如今妻子懷了身子, 他們馬上就要有愛的結晶,要有孩子了。
想到這些, 顧晏頓時神清氣爽。
“那你要為夫怎麽陪你?”顧晏笑摟着人, 框她在懷裏,親她香香軟軟的臉頰。
顧晏喜歡妻子的嬌嫩勁兒, 柳芙自然也喜歡自己夫君這樣寵着自己、讓着自己。
“怎麽陪我還要我說啊?”柳芙聲音嬌滴滴的, 透着些嗲意,卻又酥酥麻麻, 每一個字都軟軟的打在顧晏心頭, “夫君你好狠的心, 讓祝福祝安看着我, 不讓我出門, 現在我連明茹都見不到。”
又鼓着嘴巴說:“你不讓我出去, 可你自己也不陪我。”
“天天擡眼就是這四方天, 悶都要悶死了。”
顧晏低聲哄着她:“再等等,等你肚子四五個月大的時候, 為夫親自帶你出門。”
顧晏不是不讓妻子出門, 是怕她有危險。
以前是沒懷孩子, 她出門也就算了, 暗中多派些人跟着就是。但是如今懷了身子,而且陛下立他做靶子,嬴王府怕是盯他盯得更緊,他怕出事。
女人懷孩子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走一遭,萬一出了事情,可是不得了的,所以顧晏這回強行制止妻子出門。
柳芙當然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其實就算他不這樣,這幾個月她也會安安分分呆在家裏的。
只不過,也真的太悶了些,她心裏憋得苦,就總喜歡跟他鬧一鬧,權當調劑調劑這乏味的日子了。
“那你說真的?不許食言。”柳芙跟他鬧,“你要是食言了,我就不再理你。”
顧晏揉着她腦袋,笑着說:“怎麽不理我?”
“就是你說話我不搭理,晚上你回來得晚了,我也不給你留飯吃,餓你肚子。”柳芙一邊說,一邊掰着手指頭數,“晚上還不給你上床睡覺,早上不讓那些丫鬟端水伺候你洗漱……等等等等!”
“得罪我的壞處,可多了。”
顧晏配合着她:“那為夫得多可憐。”
他說:“沒飯吃,還沒地方睡覺。外面忙了一整天,回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着,還不讓上炕,豈不是很可憐?”
柳芙這才抱着他腰,仰頭望着他,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說:“那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顧晏笑,黑眸點點透着光。
“那你可知道我的厲害?”他壓低聲音。
柳芙一聽就覺得不對勁,罵他不要臉,蹭着身子要跳下炕去。
顧晏手穩穩扶着她說:“小心點。”
旁邊,金雀兒跟銀串兒兩個,趕緊過來一左一右扶着。
柳芙走了幾步,回身道:“哪裏能餓着王爺您啊,知道這些日子您累着了,我早吩咐小廚房熬了湯給您喝。”
“我現在過去瞧瞧好了沒,你啊,先去洗個澡吧。”
顧晏心裏窩暖窩暖的,起身吩咐侍候在旁的那些丫鬟說:“備熱水。”
高宗伏案正批閱奏折,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太監說:“陛下,定王定王妃進宮來請安了。”
“讓他們進來。”高宗眼睛擡都沒有擡一下。
等到定王夫妻帶着一雙兒女進了禦書房後,高宗這才擱下手中筆來。
定王帶着妻子與一雙兒女給高宗行跪拜大禮,高宗笑着從龍案後面走下來。
“都起來吧。”喚了起後,高宗先在一旁坐了下來,而後擡了擡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了,你們也坐。”
“多謝父皇賜坐。”定王謝了恩情,帶着妻子坐下。
姜氏自始至終都不多說一句話,抱着女兒坐在一旁,生怕會說錯一個字。
這是高宗頭回看到連哥兒與蕙姐兒,老人家目光在兄妹兩人面上輕輕劃過,笑容和藹可親。
“這是連哥兒……這是蕙姐兒吧?”高宗此時此刻慈愛得仿若是尋常人家的祖父一樣。
定王忙道:“連哥兒,帶着妹妹給皇祖父請安。”
“是。”連哥兒拉着妹妹手,帶着妹妹一起給高宗磕了頭,“孫兒拜見皇祖父。”
蕙姐兒還小着,跪了下,就被禦前侍奉的太監抱了起來。
“讓朕抱抱。”高宗沖那個太監招招手,太監立即抱着蕙姐兒過去。
高宗抱着孫女,望着女童瓷白的肌膚跟黑寶石似的大眼睛,眼睛裏洋溢着笑。
“這丫頭長得讨喜。”高宗目光朝對面的定王夫妻掠過去,頓了頓,說,“丫頭長得像老三,将來定然是個有福的郡主。”
定王忙起身說:“蕙姐兒是沾了父皇的龍氣,這才是這丫頭的福氣。”
高宗擡眸看向定王,似笑非笑的:“你以前呆朕這裏半日都不說一句話,今天倒是嘴巴挺會說。”
定王略低了些頭,笑着說:“讓父皇見笑了。”
高宗将蕙姐兒遞給一旁的太監,姜氏見狀,忙過去抱了來。
高宗說:“老三,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朕希望,你能對你妻兒好些。你要是真男人,就該護得住自己的妻兒……”
高宗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繼而垂眸苦笑一聲,他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來。
想當初,他與宸妃兩情相悅,卻為了能夠登基成為九五之尊,明知道嬴家不懷好意,他也無所畏懼。
到頭來,其實他辜負了不少人。
不過,雖說有些感慨,但是他卻不後悔。
定王有些聽不懂,不過,他心裏揣着疑惑,面上卻裝作十分恭順的樣子。
“請父皇放心,兒臣定謹記父皇教誨。”
高宗目光在定王面上打了個轉,而後望向姜氏說:“頭回進宮來,除了朕這裏,自當也得去太後皇後還有賢妃宮裏請安。你帶着兩個孩子去,老三,你留下來。”
定王夫妻都是玲珑心思,聽陛下這麽說,自然都知道這是陛下想單獨留下定王了。
“是。”姜氏至始至終都沒說過幾句話。
一手抱着閨女,一手牽着兒子,大大方方行了禮後,方才快步離去。
高宗目光在姜氏遠去的背影上落了幾瞬,才回頭望向定王道:“你的這個媳婦……瞧着還算懂規矩,就是比你大了兩歲,姿色也普通了些,倒是可惜了。”
定王說:“兒臣覺得她挺好的,溫順善良,也讀過些詩書,說得來。”
“你喜歡就好。”高宗已經不在乎這個了,沖定王按了按手,說,“老三,自從回宮後,你也沒領過什麽差事。原是朕想着,你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先讓你好好休息。”
“如今既然你已經娶了王妃,孩子們也接回來了,自然也該考慮接手點事情。”
定王抱手道:“兒臣全憑父皇差遣。”
高宗想了想,說:“你要是不怕吃苦,朕打算派你去營裏歷練歷練。但事先得說好了,你雖則為皇子,如今又受封為親王,但是就算去了,也不會給你多大的職位,一切但看你的表現。”
定王聽話,心中一驚,黑眸立即掃向高宗。
他讀了二十多年書,是走文路的。原以為,就算領個差事,不過也是塞他去哪個地方謀個職位。
卻沒想到,竟然要他去軍營歷練。
這是什麽意思?
說實話,定王此刻自己心中也是糊塗了。
“怎麽?吃不了苦頭?”高宗笑着,“朕不逼迫你,吃得了苦頭就吃,吃不了就算了。”
“不!”定王忙否定了。
他雖然還未猜得出陛下心中做此打算的真正意圖,但是,本能的,潛意識裏,他知道,這是個機會,不能拒絕。
心裏彎彎繞繞的想了很多,但是定王做決定很快。
沒一會兒功夫,他便撩起袍角來,跪在了高宗面前。
“兒臣全憑父皇差遣!”定王單膝跪着,雙手抱起舉在頭頂,行的是軍禮,“只要是父皇派的差事,兒臣……定然竭盡全力去做好。”
高宗眼裏這才露出幾分贊許來,他呵呵笑着朝定王走來,親自将人扶起。
“也不是讓你上陣去殺敵,不必這麽嚴肅。”将人扶起後,高宗略側頭想了想,說,“朕知道,你打小在榮國公府長大,雖則走的是科舉仕途,但是相信你的身手也不差。”
“只不過,你沒呆過軍營,不懂什麽是軍規軍紀,朕想讓你去感受感受。”
定王應着:“兒臣願意。”
又承諾說:“不管吃多大的苦,兒臣都願意。”
最後,定王被扔去了城郊,管理京郊諸縣治安的一支軍隊。
城郊營的兵,素來辛苦,且還不屬于京城的編制。一般來說,都是貴京城裏的兵犯錯受了罰,才被派去這支軍隊。
住的地方不好,荒郊野嶺。管的事情多又雜,成日睡覺時間只有兩三個時辰,常常還得提防着周邊是不是有山賊襲擊。
很多人,去了一個多月就受不了了,然後棄甲潛逃。
定王雖然做好心理準備會吃苦頭,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将他安在這種地方。
不過再想想,又覺得陛下做這個決定,也是正常的。畢竟,他不是真正的皇子,他是替顧澄之做擋箭牌的。
如今他又鬧了這麽一出,非得堅持要迎發妻進王府,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才這樣懲罰他的吧?
想通這些後,定王手緊緊攥成拳頭來,心中一陣翻江倒海不舒服,但是也忍了。
不管是去歷練,還是去受罰,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必然要做出些成績來。
“王爺,你在想什麽?”
姜氏坐在燈下納鞋底,見坐在對面正抱着女兒陪着兒子做功課的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姜氏随口問了一句。
定王還沒告訴妻子這事兒,聽得她問,他才對她說:“父皇給了我一個差事,往後怕是不會常常回府來。你帶着兩個孩子,好好過日子。”
姜氏問:“是什麽差事?”
定王說:“去邊防營當差。”
姜氏不懂這些軍事上的事情,但是城郊處的那支叫邊防營的軍隊,她多少聽過一些。
她住在老夫人那裏的時候,聽老夫人跟老國公提起過,說是顧五爺歲數也不小了,不是讀書的料,所以想盡早安排他去營裏歷練。
老國公說既然歷練,那就去邊防營,但是老夫人不肯。
雖則五爺是庶出,但是老夫人多少還是放在心裏疼着的。
說五爺太小,才學武功都極為普通,不比幾位兄長出類拔萃。邊防營那種地方,不适合他呆,怕是去了不是磨性子歷練,怕是得叫那裏不良的習氣給帶壞了。
老夫人就不肯。
顧家素來家規森嚴,最是不怕吃苦的。若是連老夫人都覺得苦,想必是真的苦。
姜氏問:“已經決定了?”
定王點頭:“父皇下了旨意,我已經接了旨。”
姜氏心中多少有些擔心,也沒心思做這些針線活。
“那裏連我都知道很苦,想必王爺也清楚。既然你決定去,你也要小心。”
定王笑着:“放心吧,若是連那種地方我都呆不下去,往後這京城,哪裏還能有我們一家四口的容身之處。”
姜氏驟然擡眸望向定王,琢磨了會兒,還是問:“你是不是知道了?”
定王擡手制止姜氏繼續說下去,而是吩咐侍候的婢子先帶連哥兒跟蕙姐兒下去,而後才說:“我知道了。”
姜氏嘆息一聲說:“這一些,都是陛下的主意,榮國公府,也是無可奈何。”
定王唇角輕扯,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心中并不認同妻子的說法,但是嘴上還是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姜氏似是有些不信似的,反問了一句。
定王擡眸望着妻子,目光黑峻峻沉甸甸的。
姜氏被這樣的目光給震懾住了,她才察覺,如今早已不是曾經在富陽的時候了,如今是在京城,在定王府。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他雖則不是皇子,但是也身份顯赫。
況且,就算不是真正的皇子身份,那他如今也是親王。
方才一家四口坐着,極為溫馨和睦,便讓她晃了神,以為是在富陽的時候。
姜氏道:“你此去定要小心,我會帶着孩子在家等着你回來。”
定王伸出手去,緊緊握住姜氏手說:“你放心吧,本王會沒事。”
他語氣堅定。
沒過幾日,定王被流放到邊防營的事情,傳遍了整個京城。
嬴王府那裏,自然也知道了。
嬴王笑得腰都挺不直,樂呵呵的:“這事情真像是老小子做得出來的,陰險自私,睚眦必報。只不過,倒是苦了顧家的這個小子,被人當做棋子利用,還吃盡苦頭。”
嬴王糊塗,但是嬴鴻卻一直心存疑惑。
很多時候,表面上看起來越像的,卻越不是真相。
這些日子來,幾乎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在引導着他們嬴王府,牽引着他們去相信擺在眼前的這個事實。但是,有時候勁用過頭了,反而顯得有些假。
“鴻兒,你怎麽不說話?”
見兒子面色不對勁,嬴王不笑了,看着他問:“你在想什麽?”
嬴鴻說:“父王難道不覺得,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仿若背後有一雙大手在操控着大局,每發生一件事情,似乎是将真相一點點往我們眼前逼嗎?”
“你什麽意思?”嬴王虎着臉,嚴肅不少。
嬴鴻道:“先是陛下冊封顧晏為異姓王,再授予京兆尹的職位。之後,除夕宴上,陛下醉酒後對顧晏贊不絕口,甚至還在皇後面前流露出對顧晏似有不一樣的感情……讓娘娘察覺到異樣。”
“再之後,是誘導娘娘去查。陛下是想讓我們覺得,顧晏才是皇子。”
嬴王有些糊塗了:“那到底誰才是皇子?”
嬴鴻面色微沉幾分:“怕是親王就是親王,異姓王也就是異姓王。”
嬴王性魯莽,他也知道,兒子乃就是自己的軍師。所以,對長子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那你的意思是……定王還是皇子,顧晏才是棋子?”
嬴鴻輕輕點了點頭,嬴王不明白:“這老小子,心思果然陰沉,人也不光明磊落。大費周章的搞這麽一出,真是拿所有人當傻子耍。”
“哼~老子還沒閑功夫跟他玩捉迷藏。”
嬴鴻蹙眉,因為他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到,陛下到底想幹什麽。
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是,派定王去邊防營,不是為了罰,而是為了重用。
嬴鴻能猜到的事情,顧晏自然更知道。
而且顧晏相信,依嬴鴻的睿智,怕是不必他做些什麽,嬴鴻應該已經猜得到他并非真皇子。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顧晏從來沒有多做什麽。
事實上,他也無需多做什麽,陛下用力過猛,或許嬴王猜不到,但是這位嬴王世子肯定知道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顧晏尋了個空,帶着妻子出城去玩兒,順便去一趟富陽,打算再讓齊母替妻子好好把把脈。
夏天過去了,但是秋老虎還在,天依然有些悶熱。
柳芙肚子挺大的了,她挺着大肚子,雖然覺得累,但是心情卻很好。
她就是呆不住的性子。
只要能在外面撒歡,怎麽着都行。
到了齊宅後,看到齊母,柳芙笑着說:“這些日子我都有嚴格按着伯娘說的去做,伯娘,我現兒身子狀況如何?”
齊母搭了會兒脈,而後點點頭道:“胎像很穩,沒什麽大問題。”
“太好了。”柳芙松了口氣,又道謝說,“伯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您,別說是這腹中孩子了,便是我的命,怕是也得去了半條。”
孩子若是沒了,不但她傷身子,而且心情肯定也不會好。
齊母道:“這是你們福大,才保住了孩子。”
柳芙手輕輕摸着鼓起的肚子,心中甜蜜。
“明茹本來打算一道過來的,不過,她臨時被雍國公府請了去。雍國公府大奶奶生産,失血過多,她要去救人。所以,她可能會晚些時候再回來。”
“我們打算在這兒住幾日,明茹也可以好好陪陪你。”
齊母始終态度都是淡淡的,聽說女兒要回來陪她,也不是十分熱情。
齊母只是問:“你是住在這兒,還是去柳宅?”
柳芙說:“想住在您這兒打攪您幾日,至于我奶奶那裏,一會兒過去說幾句話就好。”
齊母點點頭:“也好,房間還是上回的那間,我讓丫鬟去打掃一下。”
正說着話,外頭忽然“轟隆隆”一聲響,幾個驚雷在天際翻滾起來。
齊母最怕打雷下雨的天,此番見打雷,吓得面色都白了幾分。
“伯娘,您怎麽了?”柳芙見齊母似是有些失态的樣子,忙扶着腰過去要扶人。
卻沒想到,齊母竟然不願她靠近,使勁打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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