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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星,新藍國,六七年。

天兒有些盛夏天獨有的悶熱,大概夜裏要下雨。

知了到傍晚也還在撕心裂肺的叫,這讓高新公社供銷社裏等着下班的售貨員林園煩得不行。

雖然供銷社裏有吊頂扇,慢悠悠的也不管啥用,站原地不動渾身都犯潮氣,下了班得盤貨、關門,還要回家做飯,想想都燥得慌。

溫九鳳拿着用木頭夾子釘住的厚本子,從供銷社後門進來,“林姐,我跟李主任對過貨了,沒問題,咱們可以下班了。”

她說話又軟又慢,嗓音頗為清甜,像是夏日雨後的清風,聽得人心裏都跟着清爽。

林園本來趴在櫃臺上,聞言站直,“那走吧,上夾板,我看像是要下雨,你帶傘了嗎?”

“帶了。”溫九鳳沖林園笑笑,“我去放,你去李主任那裏簽字吧,回來一起鎖門。”

在供銷社上班是鐵飯碗,早上八點上班,晚上五點半下班,跟國營飯店一樣,上下班都得簽字。

溫九鳳笑起來,銀月似的臉蛋就有些晃眼的嬌豔,但淺櫻色的唇角又露出極為小巧的酒窩,并不顯媚俗,正是長輩們最喜歡的那種乖巧福相。

林園已經三十二,兒子在公社上初中,也特別喜歡溫九鳳這長相和性子。

她知道溫九鳳不像她一樣怕熱,也不跟溫九鳳客氣,“那成,今天新送來的貨,我給你留了二兩冰糖,不要票,錢你明天給我就行。”

“哎,謝謝林姐。”

溫九鳳從門後頭抱出幾塊長條木板,嚴絲合縫卡在供銷社兩側的窗戶上。

李主任和林園是兩口子,鎖了辦公室的門出來,看溫九鳳已經弄好,便仔細鎖上門,各回各家。

回家路上林園感嘆,“九鳳現在越來越讓人喜歡了,以前還總是出點小錯,現在溫吞不少,但做事兒倒是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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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笑着推了推眼鏡,“她接了她公爹的班才不到一年,她男人半年前又……現在大概是緩過來了吧。”

也是,林園點點頭。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家裏還有婆婆和小叔子要伺候,估計是被逼着成熟起來。

一想到溫九鳳才十九,林園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這才比她們家那個小混球大不到五歲呢,懂事兒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被林園心疼着的小寡婦溫九鳳,并不覺得自己可憐。

等從供銷社那條大街走到頭,上了回新民大隊的土石路,見路上人不多,她将手伸進鼓起來的綠色斜挎包,把提前留好的冰糖和婆婆要的瑕疵布,換成了空間裏早就準備好的報紙。

緊緊墜在肩膀上的重量一輕,溫九鳳就更開心了。

還沒走到各大隊的農田處,兩旁都是稀疏的樹木,土石路兩邊是翠綠色的雜草,偶爾還能見着幾朵顏色鮮嫩的野花,明明是下班,偏讓她走出了郊游的心情。

溫九鳳一直都是溫吞性子,不然也不能跑不過喪屍,死在喪屍堆裏,穿越到現在這個小寡婦身上。

末世到處都是灰突突的,還有數不清的喪屍突襲,哪兒能看到這樣美的景色呀。

溫九鳳愉快地欣賞着道路兩旁的美景,心裏盤算着晚飯。

穿過來三個月,最讓溫九鳳高興的,就是這裏全都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食物,連井水都是甜的呢。

上班前,她婆婆說院子裏的黃瓜可以摘了。

溫九鳳記得家裏還有雞蛋,等她回家,去楊大娘家借點大醬炒個雞蛋鹵子。

再下兩把挂面,用井水一過,放上黃瓜絲兒,拌雞蛋涼面吃,正适合這天氣。

一想到吃,溫九鳳腳步都雀躍了幾分,稍微加快了點速度。

只是她剛提速,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粗噶的聲音——

“澤哥你咋騎這麽快,讓我一頓好攆!縣城棉紡廠高柳她哥約咱們一起去看電影,你去不去?”

聽見‘澤哥’二字,溫九鳳蹙了蹙秀氣的眉頭,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兒掄得更快了點。

季天澤穿着摘了軍銜領子的綠色軍裝,一只手把着車把,一只手揣兜裏,淩厲深邃的臉上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不去。”

“去吧澤哥,你不搭理高柳就完了呗。”粗着嗓子的男聲越來越近。

旁邊有人調侃,“高柳仗着她爸是棉紡廠主任,下巴都快揚天上去了,追咱澤哥屁股後頭跑,還想着讓澤哥讨好她,澤哥肯定煩啊!”

話是這麽說,可大家心裏還是羨慕。

季天澤長得好,家底子也硬,人又能耐,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見了都要臉紅,高新公社七成的新鮮八卦都跟他有關。

就連後頭已經結婚生娃,遠遠跟着偷聽八卦的溫三民,看着前頭修長的身影,也忍不住酸溜溜的。

一開始勸的那個男人還不肯放棄,“電影院新上的《智取威虎山》,聽說可好看了!沖着電影也得去啊!澤哥?”

“你們去你們的,別煩。”季天澤冷淡的聲音多了點不耐煩。

那電影上輩子他都看過不知道多少回了,等他回到京市攤子鋪大了以後,裏頭的演員他都見過好多個,好聲好氣地跟他打招呼攀關系。

他面容本就犀利張揚,眉眼随了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的外婆,比常人要深邃些。

高挺鼻峰下薄唇的顏色略有些秾麗,一不耐煩就顯得有幾分讓人不敢招惹的戾氣。

見他從兜裏掏出手,扶着車把狠蹬了一下,沖出自行車的包圍,周圍的人就不敢勸了。

不過很快,追在他自行車後頭的一幫人,就看見了前頭步行回大隊的溫九鳳。

都是同一個大隊的,那黑黝黝的麻花辮,又白又細的脖子,格子衫和藏藍色土布褲子都遮不住的窈窕身姿,誰都不能認錯。

開始那個許是變聲沒變好的男人又湊到季天澤身邊,沖他擠眉弄眼,“嘿嘿……澤哥,你不想去縣城,是為了溫家那個小寡婦吧?”

季天澤自認脾氣還行,可天太燥熱,旁邊的又不會說人話,他忍不住一腳踹在那人自行車上,直接将人踹得‘哎喲’一聲歪在了土石路上。

周圍人都吓了一跳,趕緊伸出腿撐住自行車停下。

後頭騎着車子回家的,被擋了路,只能跟着下了自行車,面面相觑。

好在他們這些人從小跟人茬架,農忙還得下地,身子骨都壯實,摔一下就擦破了胳膊肘和掌心,沒啥大事兒。

季天澤一腳撐地,一腳直接踩住那人自行車,壓着他不許人起來。

“不知道怎麽說人話?”平頭下深邃的丹鳳眸冷淡睨着仰躺的楊輝。

楊輝被季天澤冷漠陰翳的目光盯着,像被毛毛蟲掃過一樣,渾身都刺撓起來,心窩子也跟着縮得發疼。

他趕緊給自己嘴巴一巴掌,“艹,說禿嚕了,我再也不胡說八道了,下回澤哥你再聽見,直接抽我。”

他光顧着調侃季天澤了,忘了革委的威風。

萬一有蘭小兵或者不懷好意的往革委一舉報,說不定倆人就要背着流氓和破鞋的名聲去游街。

革委也許不敢招季天澤,但敢弄溫九鳳啊。

要讓人知道是他嚷嚷出去的,楊輝覺得,自己會被新民大隊姓溫的直接打死。

季天澤冷哼了聲,不動聲色掃了眼連頭都沒回的溫九鳳,發現擋了人路,直接扔了自行車在路邊,抽出支煙點上。

後頭人不敢湊熱鬧,趕緊蒙着頭從讓開的路往前沖。

季天澤兩年半前跟首都退下來修養的爺爺一起來到高新公社,很快就憑借挺拔高大的優越外形,還有如魚得水的社會關系,成為高新公社六個大隊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只不過這道風景線過于桀骜了些,打起架來不要命。

不惹着他的時候,說話辦事兒也就只是冷淡了點,惹着他,他才不管你是誰,說翻臉就翻臉。

尤其是去年,有蘭小兵跑到位于新民村後山的幹休所鬧騰,拿季天澤死了很多年的俄羅斯血統外婆說事兒,差點鬧得他爺爺暈過去。

季天澤直接給十幾個蘭小兵開了瓢,最嚣張的那個,直接被季天澤揍進醫院,躺了一個月。

而季天澤沒受到任何處罰,連蘭小兵的上級革委,都捏着鼻子當不知道的。

季天澤因此一舉奠定下了自己在高新公社無人敢惹的地位,這年代的人質樸熱情,老實憨厚的多,哪兒見過這樣的啊。

不能說他是二流子,人家自己憑本事,在公社的民兵隊當隊長呢。

暗地裏大家就都只敢叫他痞子,稍微老實點的小夥子大姑娘,都被家裏叮囑離季天澤遠點。

剛才溫三民隐隐約約聽見前頭說了啥,騎着車子追上堂妹,“九丫……九鳳,上洋車,我捎你回去。”

新民大隊裏溫姓是最多的,其次是姓楊的。

大隊裏姓溫的,最出息的有五個兄弟,就是溫九鳳他們這一支。

溫三民是新民大隊長溫老大家的,現年二十五,孩子都倆了,只有一個妹妹溫三鳳。

溫九鳳是新民大隊會計溫老五家的小閨女,剛結婚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婦。

原身跟溫三民差着歲數,又跟溫三鳳有點對照組的意思,從小就較勁,因此跟溫三民不咋親近。

所以溫九鳳這會兒只是笑着搖頭,語氣還是軟軟的,“不用了三哥。”

溫三民掃了眼後頭還在抽煙的幾個大小夥子,想到剛才楊輝說的閑話,忍不住皺了眉。

“我帶着你能快點到家,昨天五嬸還讓我碰見你跟你說,家裏的葡萄熟了,讓你回去摘,給你婆婆和小叔子嘗嘗。”

溫九鳳頓了下,沒再客氣。

第一茬葡萄最好吃,正好她今天拿了冰糖回來,葡萄可以一部分做葡萄醬,一部分借口拿去醬酒,帶到供銷社送人情。

回頭她從空間裏将葡萄酒散裝點出來,給溫家長輩和婆婆解解饞。

“那謝謝三哥啦。”

季天澤聽到那小寡婦清甜的聲音,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似的,綿軟卻帶着鈎子,鈎得人心裏發癢。

怪不得新民大隊的人以為他們倆人有一腿,這小寡婦就是存心勾引他。

季天澤眯了眯眸子,懶洋洋地咬斷抽了一半的大前門,跨上自行車就走。

其他人尤其是楊輝,屁也不敢放地跟在後頭。

天這麽燥,又到了晚飯時間都餓着,他們生怕真惹季天澤急了眼,挨上一頓好揍。

自行車騎起來怎麽都有風,雖然風也悶熱,不用走路還是能舒服點,坐在自行車後座的溫九鳳,忍不住彎了眉眼。

随後一陣更急的風‘嗖’的從她身旁吹過,風鼓起的綠色軍裝幾乎貼着溫九鳳的膝蓋過去。

季天澤冷淡深邃的側臉與風一起刮過,她看得很清楚,這人修長脖頸上清晰的麥色喉結,輕輕滾了滾。

他故意的。

溫九鳳在心裏感嘆,不管哪個時空的男人,真是長得越好看的,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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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季狗:媳婦應該在我自行車上!

架空年代文,就想寫個家長裏短,鹹魚過日子的慢節奏種田文,慢悠悠的甜,寶子們也慢悠悠的看哈~

老規矩前三章紅包包預備。

一般早六點,二般(補更)零點前。

雙開文《金玉迷障》7月11日開文,求收收鴨~

——《金玉迷障》文案——

[換梗了,懸疑推理換火葬場甜文,總大半夜寫文鼓勇氣好久也實在是不敢寫,寫點自己喜歡的。]

許琳琅一顆心癡癡戀着廖宸,為他放棄學業和事業,心甘情願被廖宸在別墅裏養了三年,多少小心翼翼和溫柔都沒教會他愛自己。

她在一個心碎的雨夜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

原來她曾衆星拱月,游走在男人堆裏片葉不沾身,被所有人瞧不起卻又懼怕着,未曾吃過一點虧,站在金字塔頂端,孤家寡人死在醫院裏。

死前她覺得有點孤獨,祈禱下輩子能體驗一下愛的滋味,于是活成了這輩子的模樣。

許琳琅輕嗤,體驗過了,SB不好當,她還是做自己吧。

—————

廖宸曾嘲諷追妻未遂以酒消愁的好友:你這點出息,女人不能慣着,我這輩子絕不會低聲下氣哄人。

當時衆人去看許琳琅,她懶洋洋斜靠在沙發上讓人喂葡萄,只張張嘴就是一副活色生香。

後來廖宸确實沒有低聲下氣哄人,他只溫柔笑着,在晚宴紅毯前彎腰給許琳琅提裙擺,亦步亦趨,深情凝望。

因為許琳琅覺得他冷着張閻王臉太醜,低聲下氣太賤,哄人太吵,她都不要。

衆人:……真出息!

金玉為絲,築巢箍雀,最後卻不知成了誰的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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