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餘愉坐在馬車前面,搓着凍僵的手,時不時望向回春樓的方向。黎明時,她終于看見師兄抱着月皊從回春樓裏出來,她趕忙跳下馬車,下意識地想要迎上去,可剛邁出一步又生生停下腳步,甚至向後退了兩步,立在一側等着。
待江厭辭抱着月皊走過來,餘愉立刻将車廂的門打開。
江厭辭将月皊放進車廂,餘愉伸長了脖子朝裏面的月皊望去,可桃花面具遮了月皊的臉。她有心想問月皊怎麽樣了,但偷偷瞟一眼師兄的神色,并不敢問。
江厭辭查看了車廂內的燈盞,一時熄不了,才為月皊将車門關上,并未進去,而是和餘愉一起坐在了車前。
也許她更希望一個人待一會兒,他想。
餘愉趕忙繞到另一邊跳上去,“駕”的一聲趕馬,調轉馬頭往回趕。
一路上,她幾次三番想向身邊的江厭辭詢問月皊的情況,可一直到馬車抵達萬福客棧,她還是沒敢問出口。
江厭辭将車門拉開,往裏望去,不由皺了眉。
月皊安靜地縮在角落,低着頭。他将她放進去時是什麽姿勢,現在仍是什麽姿勢,這一路就沒動過。
江厭辭朝她伸出手:“到了。”
月皊這才有所動作。她緩慢地擡起臉,似才知道車門被打開了一樣。她朝江厭辭伸出手,指尖剛碰到他的手心,她的指端忽然像被細針紮了一下,蟄得她迅速收回手。
她局促不安地将手放在腿上,反複又快速地一下下抓着腿上的裙子,以來掩飾指上的顫。她躲在面具後面悄悄舒出一口氣,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卻沒有将手遞給江厭辭,而是扶着車壁,艱難地自己走出去。
江厭辭望着她。
月皊自己下車,腳尖剛碰到地面,雙腿發軟,根本站不穩。她身子虛軟地踉跄了一下,朝一側跌去,撞進江厭辭的胸膛。
對于她的虛弱,江厭辭并不意外。他未言,直接彎腰,探手去抱她。
月皊下意識地伸手,抵在他胸口想要推他。可是推卻的動作還沒做出來,她已反應過來。那抵在江厭辭胸口的纖指慢慢軟下來。
餘愉跑着去叩門,店小二打着哈欠來開門。雖困頓,他仍舊笑臉寒暄:“這是昨晚出去了?外頭冷着呢,快進來。需要什麽知會一聲……”
江厭辭腳步有沒停頓,抱着月皊上樓回到房間。他直接将人放在床榻。月皊剛一脫離他的懷抱,立刻朝床裏側的角落縮去。
江厭辭轉身往外走。
餘愉跟進來:“師兄……”
江厭辭并沒有理她,直接去了隔壁叩門喊醒令松,吩咐他去做事。
餘愉站在門口,朝床榻望去。她咬咬牙,轉身往外走,跑得樓梯蹬蹬響。
過了一會兒,江厭辭重新回來,手裏端着早膳,簡單的清粥小菜,還有一道甜點。他将東西放在桌上,道:“吃些東西。”
月皊搖頭,她雙手捂住自己戴着面具的臉。然後又屈起膝來,雙手抱着自己的腿,偏過臉來枕着自己的膝。
江厭辭立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又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他拿了個床桌,放在床榻上,再依次将早膳一一擺在床桌上。他走到床頭去解床幔,道:“把東西吃了,一會兒我來收。”
言罷,他望了月皊一眼,走到床尾去解另一邊的床幔。竹綠的厚床幔将床榻裏面庇成無人打擾的小角落。
很久之後,江厭辭掀開床幔一條縫往裏望去,第一眼看見月皊面朝床裏側側躺着。
床桌上的早膳被吃了一點點。
江厭辭沒逼她吃完,将東西撤下去,重新将床幔給她遮好。
不多時,月皊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伴着店小二和令松的交談聲——
“慢點、慢點。”
“對,就放這裏。”
她忍不住好奇坐起身,從兩扇床幔間扯出一條小小的縫兒,往外望去,便看見令松正指揮幾個店裏夥計将一個嶄新的浴桶放在屋內。
江厭辭轉頭的剎那,月皊火速地放下床幔。
之後店裏夥計又送上來熱水。
江厭辭慢條斯理地調試着水溫,開口:“你泡個澡。”
月皊抿着唇,她偏過臉,隔着面具在胳膊上聞了聞。
臨出去前,江厭辭忽想到月皊買的那一袋子胭脂水粉,他打開紙袋,在一個個瓶瓶罐罐間研究了片刻,也看不太懂,索性拉了張椅子貼浴桶而放,再将裝滿瓶瓶罐罐的紙袋放在椅子上。
“我就在門外,有事喊我。”
緊接着,月皊就聽見了開門和關門聲。
她坐床榻上抱膝又呆坐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下了床。
坐在熱氣騰騰的熱水裏,月皊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泡過澡了。如此一想,再瞧着這嶄新的浴桶,她忽然就委屈地簌簌落下淚來。
眼淚一顆接着一顆,讓貼臉的面具也黏黏糊糊。她這才将面具摘了,捧一把熱水溫一溫烏糟糟的面頰。
立在門外的江厭辭側耳,聽着屋內微弱的哭聲。還好她只是哭了一會兒便不再哭。
他聽見月皊出了水,緊接着是漸遠的腳步聲,想來又躲回了角落。江厭辭沒急着進去,在門外立了大半個時辰才進去,掃一眼安靜的床榻,他暫且沒有打擾月皊,将屋子收拾了。
而後,他便沉默地坐在窗下。
乃至後來小厮送午膳上來,江厭辭仍是如早上那般,将東西遞進床榻裏,待她吃了,再将東西收拾了。
她仍舊只是吃了一丁點,胃口不佳。
半下午,餘愉急匆匆回來。
月皊蜷縮着躺在床裏側将要睡着,被餘愉翻窗回來的聲響弄醒。
“砰”的一聲響後,餘愉說:“師兄,我把他們都給宰了,一顆顆腦袋都剁成了陷兒!”
月皊聽得愕然,她坐起身來,将床幔掀開一條縫往外望去,一眼看見魚魚姑娘将一把血跡斑斑的斧子撂在桌上。剛剛的砰聲,正是這把斧子發出的。斧刃不僅有血跡,還有一塊塊紅紅白白的小碎塊。
月皊視線上移,望向餘愉,她臉上身上沾了好些血。在昨晚和餘愉的交談裏,月皊已知曉餘愉還不到十六歲,長得眼睛圓圓、梨渦圓圓,還有一對可愛的小虎牙。這樣滿身是血,拿着一把染血斧頭的模樣,怎麽瞧怎麽怪異。
月皊的目光不由移到江厭辭身上,他背對她而坐。她的目光落在的背影上,眸色莫名粘柔起來。
餘愉低着頭:“我真的知道錯了。師兄你也知道我酒瘾一犯不喝一口心窩燒得疼。你就饒我這一回……”
“出去。”江厭辭聲音很冷。
“不要怪魚魚姑娘……”月皊忽然開口。自回來這大半日,她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江厭辭立刻轉過身,望向床榻。兩扇竹綠床幔間,月皊那張桃花面具若隐若現。可江厭辭還是一眼望進她的眸中。
“魚魚姑娘不在也好,要不然一起被抓走了……”月皊望着滿身是血的餘愉,立刻住了口。她反應過來魚魚姑娘才不會像她這樣沒用……
餘愉立刻朝床榻走過去,一手擡着一扇床幔,一邊喋喋問:“你怎麽樣啦?瞧你躲起來的樣子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你為什麽戴着面具,是不是誰打你臉,把你的臉打腫了?”
她想去瞧月皊的臉,卻不能去摘她的面具,急地直皺眉。
“出去。”江厭辭再一次開口。
餘愉縮了下脖子。她語速極快地丢下一句“等我再來看你”,人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
那被餘愉掀起的床幔又重新降落,将屋內的兩個人隔開。
不多時,床幔內的月皊聽見江厭辭朝她走過來,又在床邊坐下。
昨晚同樣床幔相隔時所發生的事情一下子浮現在月皊眼前,她心口怦怦快跳了兩聲,人已經不由自主向後退了退。
“把右手給我。”江厭辭開口。
片刻的安靜之後,月皊的手從兩扇床幔間的縫隙探出,落在江厭辭的掌中。
絲絲涼意在月皊的手心蔓延,手上傷口的疼痛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江厭辭給她的手上了外傷藥,再用紗布包紮。
月皊的手躺在他的掌心,掌心裹着層層白紗,纖細發白的指尖微微翹着。
江厭辭多看了一會兒,才将她的手放在床榻上,看着她的手慢慢縮回床幔裏。
月皊忐忑地攥着裙子,面具下的眉心一直擰着。
她覺得自己這樣躲起來的舉動很不好,可她還是這樣做了。好半晌,她才主動開口,聲音低低柔柔:“昨、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我們都忘記吧……”
江厭辭微微側首,望向月皊在的方向。他并沒有回應。沒有回應代表不贊同。
已經發生的事情,怎麽可能說忘就忘。
江厭辭正這樣想着,床榻裏又傳來月皊懊惱地呢喃:“又沒得失憶症,怎麽可能忘記……”
隐隐還能聽見她尾音裏藏着一道委屈的哼音。
江厭辭垂目,想象着她此時的眉眼,唇角勾出一絲笑來。他說:“再不提及。”
床榻裏安靜了片刻,緊接着是月皊朝前挪的聲音。她主動掀開床幔,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擡眸,對上她的目光。
月皊伸出小手指來,嗡聲:“拉鈎。”
江厭辭瞥向她翹起了的小手指,将小指遞過去,與之勾纏。
月皊剛剛微揚起唇角,視線落在江厭辭修長的指上,忽地臉上一紅,迅速将手收回來。
令松風塵仆仆地回來,立在門外叩了叩門才禀話:“三郎,宅子已經選妥。”
“去備馬車。”江厭辭道。
令松也來不及喝一口水,轉身又往樓下跑。
江厭辭這才對月皊解釋:“臨時買了個小宅子。在宜豐縣的這段日子,我們搬過去暫住。”
他起身,月皊忽然拉住他的衣角,江厭辭回首,将目光落過來。
月皊猶豫了好半晌,才低聲開口:“三郎說,将來我有了心上人随時送我走?”
“是。”江厭辭回答得沒有猶豫。
“那我暫時留在三郎身邊,是三郎的小妾,是不是?”
江厭辭沒立刻回答,默了默,才模棱兩可地說:“算是吧。”
月皊困擾極了。
她硬着頭皮問出來:“是真小妾還是假小妾呢?就、就是……我們要……要、同、同房嗎?”
她結巴得自己都聽不下去了,懊惱地咬住舌尖。
江厭辭擡擡眼,望向她。隔着一道春意盎然的粉嫩面具想象着她此刻的眉眼。
至于她的問題?
江厭辭思索片刻,坦然道:“如果你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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