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很缺愛嗎？”

到地方時林舒遠遠就看見幾個高個子站在酒吧門口。她記不太清吳懈的長相，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他個子最高，被幾個人架在中間，半閉着眼。

“你是……小姐姐嗎？”一個人過來打招呼。

這個稱呼讓林舒後背一麻，但她又不想透露姓名，只能點了點頭。

“太好了你總算來了！”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和兩個酒窩，頗有少年感，“真是麻煩你了……”

說着他轉過身朝背後喊：“吳懈，你個孫子還不過來！”

吳懈睜開眼，目光游離了幾秒，最後落在了林舒身上。他使勁兒眨巴了兩下眼睛，呲開嘴，樂了。

“我的小姐姐來了！”說着他推開身邊的人，一下子撲到林舒身上。

林舒哪能受得住一米八幾的壯漢的重量，她被壓得兩條腿直打晃，站都站不穩。吳懈伸出手來圈住她的腰，兩手一箍，又往上一提，替她穩住了重心。

“松手！”林舒壓低嗓門喊道。吳懈非但不撒手，還幹脆閉上了眼。

見此景象，周圍排排站的男人們瞪大了眼。其中一個嘴巴動了動，愣是沒發出聲來。但從口型上來看，應該是句粗鄙之語。

林舒赧然，她用力推着身上的賴皮狗，一邊發出求救：“好了，我來過了。你們快送他回家吧。”

剛才說話的男人看了看她，又把目光轉向挂在林舒身上的吳懈，“要不，還是麻煩你送送他吧？”

他彎起的嘴角有點暧昧：“他現在這個樣子……可能還不樂意我們送呢，到時候又喊着要小姐姐你怎麽辦？對吧？”

最後那句是問那幫朋友的，身後的弟兄團怔了一下，立刻同聲附和。他們一口一個“麻煩小姐姐”、“辛苦小姐姐了”，堵得林舒根本沒機會開口。

她伸手在吳懈硬邦邦的胳膊上拍了兩下，“喂，你醒醒！”

吳懈不情願地扭了扭身子，嘴裏嘟哝開了：“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回微信？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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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嗓，委屈的音，像醉話，更像大實話。身後的一行人聽了個一清二楚，全都齊刷刷看向林舒。

林舒大窘。她咬了咬牙，托着身上沉重的橡皮糖走到馬路邊，擡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自始至終她都沒再回頭看一眼，但身後灼灼的數十道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出租車開走了。季凡一行人被震得外焦裏嫩，個個表情呆滞，半天沒說出話來。

“卧槽怎麽回事兒啊？剛那真的是螃蟹？”

“你們看到他那副樣子了嗎？我眼要瞎了！”

“那女人是誰？有人見過嗎？”

“敢情他平時都在跟咱們裝大爺？”

高中生馮嘉延的下巴還沒合上，他搖了搖腦袋，似是不信，“這他媽太不真實了……”

季白想了想剛才紅着臉的小姐姐，又想到最近反性的吳懈，嘿嘿笑了兩聲。

“這就叫什麽來着？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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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上哪兒啊？”司機問。

林舒一下語塞。總不能去老板家吧？

此時吳懈睜了眼睛，他放開林舒，稍稍坐直身子，跟司機報了一個林舒沒聽過的地址。

見他這會兒清醒點了，車也坐上了，林舒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可以脫身了。她扒上司機的椅背，“師傅您按照地址把他送過去就好。前面靠邊停讓我下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你又想跑？”吳懈貼了上來，兩條健壯的胳膊圍成了一個圈。他的頭枕在林舒的肩上，帶着酒精的熱氣撲到她的脖子窩裏。

我天！他身上好熱！林舒感覺自己的臉也燒了起來。

“這次你別想偷偷跑掉！”他狠狠道，每個字都像從牙槽裏擠出來的一樣。

林舒被箍在炙熱的懷抱裏，動彈不得。這下她不僅臉紅，身上也開始發燙了。

司機抽了一下鼻子，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然地動了動。

“別這樣，有人看着呢……”林舒掙了掙，卻感覺腰間的那股勁兒更大了。

“那你說，你為什麽不搭理我？”

得，繞了一圈又繞回去了。

“我說過了，那次只是意外，我喝醉了……”林舒壓低聲音，用嘴角對吳懈解釋道。

“我不管，睡都睡過了！你別想吃幹抹淨就跑！”

車猛地一個急剎停了下來，紅燈了。司機師傅趕緊拿起一塊抹布擦擋風玻璃，結果越擦越花。他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裏的破布，又突然對窗外的夜景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林舒非常想跳車。

“什麽叫我吃幹抹淨？你當時可沒喝醉！”她用說悄悄話的音量反擊道，“我才是受害者！”

吳懈低低笑出聲來，他擡起水霧蒙蒙的眼睛看向林舒：“好，是我吃幹抹淨，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負責？”

離得這麽近，林舒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內雙，只有眼尾處能看到一點雙眼皮。硬朗的下颌，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這樣的長相着實打眼……

愣了兩秒，林舒回過神來。

“好了別說了！”林舒發現司機似乎也有想跳車的沖動了。她扭頭貼上他的耳朵，努力讓語氣聽起來硬一些，“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立刻就下車！”

吳懈扯了扯嘴角，真的不再說話了。但他依然抱着林舒沒撒手，好像害怕她下一秒就會跳車跑掉一樣。

目的地是一棟公寓樓。林舒連拉帶拽地把吳懈弄進了門。公寓不大，但還算幹淨。應該是老板家的某處房産。

林舒喘勻了氣，指了指裏面的卧室，“你到了，快去休息吧。我走了。”

吳懈低着頭站在沙發旁邊沒動彈。林舒沒再搭理他，自顧自轉身，還沒邁開腳，猛地就被撲倒在沙發上。

“喂！你幹嘛？”林舒一驚，照着他的背上就是一巴掌。

身上的人倒沒什麽動靜，就只是一動不動地壓着她，跟一座肉山一樣。

“不許走……”吳懈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醉意。

這是想用身體優勢壓制她麽？流氓！林舒咬住下唇，又羞又氣。

說良心話，吳懈沒有什麽流氓性實質行為，他就是死活不動彈，擺明了不讓她走。任林舒怎麽推怎麽搡，他都穩如泰山，最後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林舒換了個策略，開始一點一點地往外爬，最後好不容易從肉山下面鑽了出來。她氣喘籲籲從地板上起身時，手腕又被抓住了。

吳懈依然保持面朝下趴在沙發上的姿勢，他緊緊攥着林舒的手腕，微微仰頭露出臉來。

“別走可以嗎？我保證不做任何事。”他輕聲道，“我頭疼得難受，留下來陪陪我好嗎？”

林舒無語。這人怎麽這麽難纏呢？

“你缺愛啊？”她沒好氣地問。

吳懈垂下眼皮想了兩秒，認真地點了點頭，“對啊。”

林舒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了。吳懈眼角發紅，聳拉着腦袋，亂糟糟的頭發看上去軟綿好摸，特別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望着他低頭不語的樣子，林舒居然有些心軟了。

“我不走，你趕快睡覺。”

吳懈擡起頭，眼睛都亮了，“真的？”

“嗯。”林舒面無表情地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你要是再不睡覺，我就立馬走人。”

吳懈咧嘴笑了，他翻了個身躺在沙發上，二話不說就閉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遲遲沒有褪去。

真是個祖宗。林舒搖搖頭苦澀地笑了一下，把手邊的毛毯蓋到了吳懈身上。

折騰了一晚上，靠在鋪滿絨毯的沙發裏，她的眼睛也慢慢睜不開了。意識消散前她看向已經睡着的吳懈，他的呼吸平穩，胸口有節奏地起伏着。

不對啊，他到底醉了沒？林舒蹙起眉頭，察覺出不對了。看他那群朋友的反應，應該是醉了吧……

可到底醉了幾分呢？

再睜眼時天都亮了。林舒打了個哈欠，轉眼又看到躺在沙發上的吳懈。沙發不夠長，他大大的個子蜷着腿縮在裏面，看上去有點兒可憐。他依然在睡，黑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來。

林舒嘆了口氣，把視線收了回來。她收拾好東西，又清理了一切有關自己的痕跡，最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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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吳懈睜開眼，一個骨碌爬了起來。他随手從衣架上抓了頂帽子蓋在頭上，又壓了壓帽沿。

女人的步子小，還沒走遠。吳懈邁開長腿，兩步就追上了她。他稍稍放緩步伐，始終和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好在她忙着講電話，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尺碼上回不都告訴你了麽！”她似乎有點着急，聲音也大了起來，“哎呀你先別問那麽多，趕快去買嘛！什麽叫又？沒有！沒有那個！是在一塊兒但是……啊呀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停下來跺了跺腳，那副握拳發狠的樣子把吳懈逗樂了。看到她坐上出租，吳懈也趕緊攔了一輛跟在後面。

女人下車後步伐匆匆，很快融到一群上班的白領之中。擡頭看向她進去的那棟大樓，吳懈愣了。

哈，這算什麽？踏破AJ無覓處！吳懈啧了一下嘴，輕輕笑出聲來。

本打算繼續跟着上去，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昨晚那一出折騰了她一晚上，今天她還趕來上班，讓她緩緩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走了兩步，吳懈又回頭看向那棟高樓，笑得眼睛晶晶亮。

不是愛躲着他麽？這次，還想往哪兒逃？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之後林舒想起那天晚上，依然很不甘心。

林舒：“你那天根本就沒喝醉，對不對？”

吳懈挑挑眉：“你猜？”

林舒：……

吳懈：本來醉了八分，但一看到你，就真的醉倒了！

林舒：……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