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妖王的行宮上方, 即便是夜幕,也美得有種不太真實的感受。

那天邊的星河如金粉流沙,以緩慢而美麗曼妙的弧度緩緩流動。

上古時期這處行宮離月亮很近, 所以在這個地方, 擡頭可以看到的那輪銀月也幾乎都大得不可思議。

缥缈的夜霧混合在其中,宛若輕紗般營造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氛圍。

直至夜色褪去, 星河黯淡,這一夜過去之後, 便又是一個白晝。

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符合着世界的正常作息輪轉,讓人瞧不出一絲絲的端倪。

薄意卿在清晨踏着露水站在了白玉欄杆前時, 漆黑的眸底一片幽沉。

每一根欄杆的頂部都雕刻了姿态各異的蛇頭, 完全契合着他作為萬妖之王的身份象征。

他手掌扣在其中一只蛇頭上,心思卻越發詭谲。

他為什麽會成為一代妖王,又為什麽要每日都生活在這華美的宮殿裏。

這些東西在他過往裏仿佛全都一片空白。

薄意卿回到寝殿後,随手拈起寝榻上一顆紫珍珠, 捏碎以後才擡頭看向門口的仆人。

對方似乎只是恰好經過, 撞見這幕以後才很是詫異地站在門口往裏張望。

在對上男人冷戾的視線後, 他頓時慌亂收斂目光底下頭去。

“過來。”

薄意卿口吻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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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人便戰戰兢兢地弓着背,束着手以下仆的姿态來到了他面前。

“君上……有何吩咐?”

這人臉上誠惶誠恐, 生得一副老實的面相。

薄意卿碾着指腹粉末, 語氣淡淡地問:“你是什麽妖怪?”

對方便輕輕甩了甩衣服下面的狼尾巴,讓他看清楚後低聲道:“奴……奴是狼妖。”

細看之下, 這只狼妖生得眉清目秀,年歲也約莫是十六七歲的模樣,看上去都還不大。

薄意卿讓他過來, 他便只好再邁出兩步上前靠近……然後不等這位妖王開口吩咐, 他的脖子上便驀地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扼住。

狼妖瞪大了眼睛, 身子一軟,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君……君上……呃——”

轉眼間被掐斷脖子的狼妖倒下時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但在他死後沒多久,地上的狼妖便立馬變成了一只斷了頭的細長蜈蚣。

比上回薄意卿踩成兩截的那只顯然還要小些。

薄意卿抹去手指上的血漬,心裏倒是覺得很有意思。

這些裝作狐貍精和狼妖的東西,除了他以外,其他竟然全都是蟲子變的。

這樣古怪的事情,背後自然應該也會有一個不會讓人太過失望的理由才是。

……

花蝶衣這兩天裏憔悴不堪,身心俱疲。

在關了兩天的禁閉以後,她才恍恍惚惚想通了什麽,發現自己不該這樣坐以待斃。

這樣下去,多耽擱一天,蘇哥哥就要多受一天的折磨……

花蝶衣的內心不禁湧現出濃濃的自責情緒,責怪自己不僅沒能照顧好蘇哥哥,反而還害得他落到了那個男人的手裏,受盡折磨——

這就是享受了兩天快活日子的沈拂衣要面對的下一個劇情點。

在簌簌送來了一套很有異域風情的舞衣之後,沈拂衣嘴裏的西瓜都瞬間變得不那麽香了。

“夫人說得對,咱們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今日行宮裏來了好些孔雀妖,聽說都是別人獻給君上表演的……”

簌簌酸溜溜地說着,很是為自家主子鳴不平,“以夫人這般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絕色容顏,但凡肯主動以色侍人,哪裏還有那些莺莺燕燕表演的餘地?”

沈拂衣手裏的瓜皮瞬間掉在了桌子上,一秒入戲。

“我這樣做,也全都是為了蘇哥哥,才不是為了他……”

簌簌望着她嘆息道:“夫人總是這樣善良……”

沈拂衣表面淡定,內心其實早就麻了一萬遍。

誰能想到,走劇情的半道上,她還得整個才藝表演。

真不愧是你,狗血文女主。

……

往日清涼冷肅的大殿裏今日顯得分外熱鬧。

有人為了讨好妖王特意送了一群舞技絕美的孔雀妖們過來,給妖王表演一段百鳥朝鳳。

彼時一襲華麗黑袍的妖王陛下正拈着一只酒杯,目光時不時掠過那些舞姬。

沈拂衣穿着很有異域風情的舞裙混在人群裏在裏面自由劃水。

反正前面那麽多人随便揮舞幾下彩帶她就連腦殼都看不見了,在後面摸魚完全是綽綽有餘。

掐着時辰感覺差不多的時候,沈拂衣才從那舞隊裏緩緩擡腳跨出了一步。

可那酒桌後的男人待她卻仿佛完全視若無睹。

作為被罰關禁閉以後,想要主動找妖王求和的小白蓮方,沈拂衣不得不自己主動上前去。

反正書裏的劇情就是“表面上我對你愛答不理,實際上我滴乖兒早已為你梆硬”的鬼畜設定。

換成了這大佬,沈拂衣無法想象他代入這種劇情的畫面。

畢竟比起他的乖乖,沈拂衣更相信他的拳頭随時都會梆硬,而且還會是全年無休的那種。

原文的劇情進展到這一段的時候,同樣也發生了這天底下狗血文都會撒的狗血事件。

花蝶衣在給妖王倒酒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在了妖王歸冥淵的懷裏。

這段劇情看似弱智毫無難度,狗血程度也不過類似于男女主摔跤必定會親上嘴的爛大街定律。

但真要實際操作起來的時候,困難程度還是和男女主摔跤必定會親上嘴的難度一樣高。

沈拂衣思考了一下,發現她面朝着對方,是真的很難在給他倒酒的瞬間整個人突然騰空旋轉一百八十度,在後背對着他的情況下倒進他的懷裏,再和他四目相對。

而且在這個高難度轉體動作完成以後,書裏的花蝶衣還要嬌羞驚慌忸怩的同時,在被男主調戲的過程中順利地把對方腰側的鑰匙給偷到手。

所以沈拂衣認為這段劇情的重點是偷鑰匙,而不是特技表演。

她覺得那位幕後黑手應該不至于要求她一定要标準做到這種非人類可以達成的事情。

所以她選擇正面剛。

沈拂衣回過神之後,很快便進入了寵姬狀态,提起一只細嘴酒壺給對方斟酒。

孔雀舞姬們的舞姿原本就十分惹眼,配合着火辣舞裙,還有指尖逸散的幻術,這樣的表演賞心悅目的程度至少要翻十倍。

就連沈拂衣自己都忍不住産生一種想要永遠沉浸在這樣紙醉金迷的堕落感。

薄意卿捏着酒杯似乎并沒有在意她的舉動,目光像是在看歌舞,又像是心不在焉,他抿着酒水,坐的姿勢也很慵懶随意,很不端莊,完全有了霸總昏君那味兒。

直到他才剛碰過唇沒少多少的酒杯立馬又被人斟滿後,他才掀起眼皮看向身側的女子。

沈拂衣發現沒有觸發重來的機制,也只好硬着頭皮和他對視。

“我,敬你。”

她右手抓起一只酒杯,非常痛快地一飲而盡,喝完以後還把酒杯很是豪邁地倒了過來。

薄意卿沒有給出回應,卻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就在沈拂衣都快要緊張得冒出汗來的時候,對方終于緩緩擡起一只手,将桌上那只被她重新斟滿的酒杯捏住。

就是現在——

沈拂衣另一只藏在桌下的左手快速撥開了那道礙事的桌布。

她偷偷将手伸過去鑽營,就在她快要摸到一把大鑰匙之前,耳畔就冷不丁傳來了男人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你在做什麽?”

沈拂衣擡頭不解地看向他,然後餘光又不經意間瞥見自己的左手。

她看見她剛才撩起來的桌布竟然依舊穩穩當當地垂在一旁。

被她撩起來蓋在手背上的,是他的袍子。

而她剛才那只準備偷鑰匙的手很離奇地伸錯了地方,伸進了對方的袍子底下。

薄意卿眼眸微垂,黑眸涼涼地望着那只手。

沈拂衣也倒吸了口冷氣,渾身僵硬地望着那只明顯在搞澀澀的左手……

她現在該怎麽向他解釋,她其實是為了別的男人在套路他,背刺他,準備偷他鑰匙……

而不是假借着偷鑰匙的名義故意把手伸進他的袍子底下搞澀澀。

而且就算當下她努力解釋自己要撥開的是桌布,恐怕在他眼裏,仍然會是她想一邊勸他喝酒,企圖将他灌醉,然後一邊想要把手伸過去這樣那樣?

沈拂衣覺得這畫面絕對是她有史以來社死的天花板。

在對方情緒莫測地注視下,那種劇情來臨的感覺又強烈出現。

是了,不被發現的偷東西劇情不是好劇情。

作為一篇找各種理由和借口對花蝶衣進行各種身0體懲0罰的文,當然是當場抓個正着才更加顯得刺激。

沈拂衣目前就在這很刺激的畫面下,只好繼續把這明顯快要支離破碎的劇情走完。

她慘白一笑,“呵呵”了一聲。

“被你發現了。”

由于混入了一絲尴尬的情緒,導致她這番演技看上去就好像在表達“沒錯,我就是想偷偷檢查你長了幾個小乖乖,但被你提前給發現了”的理直氣壯。

沈拂衣覺得花蝶衣的人設在這一刻已經被自己崩成了渣渣。

在死亡注視下,她一點一點把手指從對方袍子底下取了出來。

并且需要繼續開口,絕望地念出羞恥臺詞。

“放過蘇哥哥,今晚,我……是你的人了。”

薄意卿繼續用那種陰沉沉的眼神望着她。

沈拂衣汗毛都要炸了。

他是不是只會搞事情,不會搞澀澀?

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這眼神還是那麽滲人?

……

那盈滿酒水的杯子被外力撞倒,金黃的酒液瞬間從杯中灑落而出。

一疊鮮紅飽滿的果子也滾落到地上,摔得汁水四濺。

孔雀舞姬們紛紛收起了花尾巴,驚訝地看見那位俊美無俦的妖王忽然一把抱起了身側的美人。

在妖仆們的注視下,只見這位妖王臉色異常陰冷地讓他們所有人都滾出去。

然後就将懷裏的小美人抱進了寝殿裏去。

劇情是這麽個劇情,但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麽雌孔雀也會長花尾巴這個問題的沈拂衣忽然有點慌了。

她慌的點并不在于自己接下來有可能會節操不保,她慌得是等對方恢複記憶以後一定會弄死她的吧?

心很慌的沈拂衣被丢到了豪華大床上。

那綢緞似的床帳垂落下來,一只手掌按在了她露在外面的肚皮上。

沈拂衣和外面那些舞姬穿得一樣,都是露臍裝。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被一只大貓踩在了腳底下的獵物,僵得完全不敢亂動。

薄意卿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露出來的白/嫩肚皮,口吻陰沉,“你不是花蝶衣。”

“對方腰如束素,一手可握……”

沈拂衣怔了怔,發現這是原文對花蝶衣的腰無數次使用的描述。

她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薄意卿好像也看過《霸道蛇蛇愛上我》。

他失憶了,但他對原書潛意識裏還有印象?

等沈拂衣從這個新發現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低頭就發現薄意卿的手掂了掂她小肚子上最近被養出來的柔軟小肉肉。

“你這麽胖,貨不對板。”

沈拂衣:“……”

薄意卿陰翳的眼神打量她,“你是什麽蟲子變得?”

這麽軟,難不成是貓貓蟲?

沈拂衣:說一個女孩子胖也就算了,還說她是蟲子變得?他不覺得他很過分?

沈拂衣盯着他理直氣壯捏她肉肉的手指,語氣幽幽地回答:“我确實不是花蝶衣,我專程想要把你從這裏喚醒,也是因為我其實是你爹。”

薄意卿“哦”了一聲,語氣陰恻恻道:“其實摘了你的腦子,一樣可以知道你是什麽蟲子變得。”

沈拂衣一聽頓時秒慫,趕忙按住他準備伸過來摘她腦子的手,很慫地改口,“別,你是爹。”

他覺得她是蟲子變的那她就是。

“被你看穿了,我确實是一只在山中修煉了千年的貓貓蟲精。”

薄意卿眯了眯眼,“那好,你現在就變回原型給我看看……變不出來,我就摘了你的腦子。”

沈拂衣:……

他要這樣的話,那可真就為難到她了。

作者有話說:

昨天的三章還差一章,先欠着_(:з」∠)_等整理好大綱日六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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