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敗家子(已修)裴殊略一思索……

顧筠搖頭說沒事。

裴殊不會讀心術,哪兒猜得出顧筠在想什麽,他又問了遍,“真沒事嗎?”

顧筠道:“沒事。”

她一個姑娘家,難道還要勸夫君留下來,昨日沒有圓房,徐氏沒問過,今日再不圓房……

顧筠放下筷子,“夫君下午要去做什麽?”

姨娘說過,男人的事少問,可顧筠真怕裴殊又去喝酒賭錢。

裴殊道:“下午沒什麽事,阿筠有事嗎。”

顧筠松了口氣,不去玩就成,她對裴殊的期盼也太低了,不求別的只要不玩就成。

“我下午要看賬本,春玉姑姑說你平日不看書,那書房我先用着。”

不愛看書說的也是好聽,裴殊根本是大字不識幾個,讓他讀書還不如要他的命。

反正他不用書房,那顧筠用。

雖然裴殊不看書,但澄心院的書房修建地極為考究,兩扇寬敞的窗戶,一面朝南一面朝東,書桌椅子都是紫檀木,靠牆修了一面極高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多寶閣擺着名貴瓷器,門前栽了一片紫金竹,東邊是從海棠花。

只可惜書上積了灰,裴殊已經兩個多月沒進過書房了。

裴殊很好說話,“行。”

原身是纨绔子弟,一年進不了書房幾次,他雖然不想按照原身的日子走下去,可是什麽事都得慢慢來。

不然發現他芯子變了,得被當作妖怪燒死,再說他也得理一理思緒。

吃過飯顧筠就去了書房,雖然徐氏說她剛進門,這些事不急,但顧筠想盡快接手。

“讓春玉去賬房把賬本拿來……世子若是出門,跟我說一聲。”顧筠叮囑清韻,她沒閑心管裴殊的事,嫁進國公府,為的就是經營好日子。

裴殊是死是活都和她無關,趕緊把國公府大小事務接手才是要緊事。

顧筠不打算睡了,管家管的是一家老小吃穿住行,府上年節走動,以及日後弟妹們的嫁娶之事。

她得做的漂亮一點。

顧筠一翻賬本就是兩個時辰,可算把國公府近幾年年的賬翻完了。

看完賬本,她臉都白了。

英國公府表面是簪纓世家,可是外強中幹,內力虛耗,國公是爵位,并無實權。

英國公在朝中任五品官,每月拿十五石米的俸祿,四十多兩銀子雖夠普通人家吃飯,可是國公府花銷遠不止于此。

徐氏,府上公子小姐以及姨娘都是各住各的院子,院子小廚房每月有十兩銀子的定例,春夏秋冬各裁四身衣裳,女子一年訂兩套頭面,這還不論平日買的金銀首飾,每人每月二十兩月錢,不夠的還會再支,徐氏很好說話。

夏天的冰,冬日的炭,平日裏的水果點心,以及丫鬟小厮的月銀。

澄心院管事姑姑是春玉,下頭丫鬟就有十幾個,也不知道裴殊弄這麽多丫鬟做什麽。

再加上逢年過節禮物走動,宴請賓客,這還不是花銷最大的,別的都是小打小鬧,在這府上花的最多的就是裴殊。

他就是個敗家子。

顧筠有些明白為何徐氏這麽快就把管家之權給她了。

賬本最新的兩筆一是三千兩,裴殊買了只蛐蛐,另一筆是五千兩,裴殊打傷了人,五千兩是賠給人家的藥錢。

再往前翻,他連書都不看卻花五百兩買名貴硯臺,一擲千金請戲班子來國公府唱戲,還有不少大大小小不知名的賬,幾百兩幾千兩的,顧筠懷疑他拿這些銀子去賭錢了。

他一個人就花了幾萬兩銀子。

英國公的俸祿不足以支撐這些,這些花銷都是靠國公府的産業。

莊子鋪子,只要能賺到錢,裴殊怎麽花都能補上缺漏。

只是,國公府的莊子鋪子并不賺錢。

英國公府有八個莊子,每年收的糧食除了上交的稅,給莊戶的錢,就剩不下多少了,莊子收成不好。

鋪子大大小小有二十幾個,除了租出去的,剩下的做布匹,瓷器,煙酒茶糖的生意,時有虧空,生意勉強維系。

虧空的這些銀錢,一大部分花的寧氏的嫁妝,還有一小部分,是徐氏自己添錢補上的。

不過做繼室做到這個份上也是不容易,徐氏在把賬本交給她之前就仔細查過,該補的都補上了。

可也改變不了這是個爛攤子的事實,照這麽下去,顧筠也得走上拿嫁妝貼補婆家的老路,她嫁妝并不多,算上今早收的三千兩,總共才五千兩。

還沒裴殊打人賠的藥錢多。

這還只是明面上,顧筠不知道徐氏手裏有沒有別的賺錢法子,她也懷疑過為何徐氏這麽快就把管家之權給她,除了因為是個爛攤子,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這賬目沒什麽問題,徐氏一個繼室,不貪權不貪銀子,除了教養不好繼子,看起來是個合格的繼母。

顧筠托着下巴看窗外,窗前一片翠竹,竹葉微顫,海棠花吐出花苞,露出那麽一丁點紅。

遠處天空赤紅,雲霞飄渺,這麽快就到傍晚了,這裏的景色多好,碩大的國公府就跟這夕陽一樣,馬上就要落山了。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沒什麽可後悔的,也由不得她後悔。

只不過是在知道裴殊是個什麽人之後,又雪上加層霜罷了。

顧筠讓綠勺把賬本送回去,她揉了揉脖子,坐這一下午腰酸背疼的,“世子呢?”

清韻道:“姑娘來書房之後,世子回屋睡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就坐着發呆,其他的什麽都沒幹。”

沒出門,沒去玩,比昨天強太多了。

顧筠又坐了一會兒,“去請世子來堂廳用晚飯。”

清韻看得出顧筠不大高興,卻不知為何,自家姑娘從小心思就重,想什麽她們也猜不出。

只希望世子能懂事一些,別讓姑娘傷心了。

裴殊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之後腦子清醒多了,他對着窗戶坐着,想了很多事,他回不去,只能留在這裏,原身愛玩纨绔,對他而言也有好處。

依原身的身份,他就算做再離經叛道的事,也算不上離經叛道。

以他生前做的研究,養家糊口不成問題,至于顧筠,她還太小,他是紅旗下長大的人,支持晚婚晚育,在顧筠成年之前,他們二人就以兄妹相處。

就是這小姑娘總是板着個臉,弄得他都不知道說什麽。

正想着,屋裏就進來一人,是顧筠的貼身丫鬟清韻,清韻行了一禮,道:“世子,夫人請您去堂廳用飯。”

裴殊回過神,這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他點了點頭,起身去堂廳。

丫鬟已經擺好飯菜,顧筠坐着等他。

裴殊道:“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伺候。”

他一看桌上的菜,清粥,炒青菜,蒸魚蒸肉,除了綠就是白,真是清淡至極。

不過一下午沒吃東西,裴殊也餓了,“快吃飯吧。”

顧筠先喝了口粥,裴殊下午還算老實聽話,姨娘跟她說不能問夫君太多東西,也不能管太多,以免心生嫌隙。

裴殊是世子,自小含着金湯勺長大,肯定有自己的脾氣,她遷就着些,讓着些,這才是夫妻間的相處之道。

姨娘同她說生下孩子才是要緊事。

有了孩子,日後好有個依靠。

顧筠臉有些紅,她用公筷給裴殊夾了塊魚肉,“夫君,小心刺。”

裴殊深吸一口氣,“你多吃點,你這也太瘦了。”

小廚房的味道一般,還不及裴殊中午做的好吃,他看顧筠吃的不多,一頓飯給她夾了三次菜。

顧筠口味清淡,從前在家裏吃的就是這些,吃口味重的身上味道不好聞,吃得多了身形不好看,今天中午她是破例才是那個豆腐的。

吃過飯,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夜裏風涼,兩人便回了屋。

不同于昨晚一個人在新房從天黑等到天明,今日裴殊也在。

顧筠看了會兒書,裴殊就坐在一旁盯着燭燈,清韻進來添了好幾回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顧筠想說會兒話,可她不知道和裴殊說些什麽,他就是個浪蕩子,空有一副好皮相,腦子裏全是草,她記得有回賽詩會,裴殊把字都讀錯了。

跟他說書說詩,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顧筠翻了兩頁書就放下了,她看不進去,她不知道別人家夫妻是怎麽相處的,反正她和裴殊在一起怪怪的。

她昨日受了委屈,今日還要委屈嗎,哪怕裴殊不着調,夫妻之間也不該是這般冷冰冰的。

他可以愛玩,但顧筠希望裴殊是向着她的,就和早上敬茶時一樣。

顧筠把書放下,“夫君,時候不早了,我伺候你歇息吧。”

裴殊剛端起茶,才含了半口,聽這話差點噴出來,他把茶水咽下去,拍了拍胸口,正想好好和顧筠說說,就對上一雙明澄澄的眸子。

顧筠很好看,比以前的明星還要好看。

他告訴自己,顧筠還小,從小受的教育不一樣,想法肯定也有不同之處,他可以慢慢告訴她。

首先就是晚婚晚育,其次就是一夫一妻制,還有便是他們之間沒必要說伺候,服侍之類的話。

但是看這這雙眸子,裴殊說不下去,興許顧筠沒這個意思呢,他咕嘟咕嘟把茶水全灌了進去,道:“太早了吧,這剛什麽時辰,你若是困了就先睡。”

顧筠臉色啪一下就沉了下來。

裴殊:“……”

他也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觸了這個小姑奶奶的眉頭,怎麽說變就變。

顧筠又氣又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她站起來道:“好呀,那我去睡。”

裴殊坐都不敢坐了,他沒見過女孩子哭,也不知道怎麽哄人,他嘆了口氣,“你別這樣……”

屋裏沒丫鬟,裴殊去把門關上,顧筠鼻尖紅紅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裴殊道:“哎,怎麽了這是,怎麽一句話說不對就這樣。”

“我讓你先睡是怕你困,不是為別的。”裴殊覺得自己真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顧筠更委屈了,“那是為何,昨兒你不在也就罷了,再說也無用,今晚你還要如此嗎。”

裴殊拉着顧筠坐下,若是跟顧筠說她年紀太小,不該做那種事,她不一定會信,而且,在顧筠看來,嫁人生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裴殊認真看着顧筠道:“阿筠,你知道我從前為何只喝酒賭錢,最多也就是聽曲看戲是為什麽嗎。”

顧筠眨了眨眼,不解道:“為什麽?”

裴殊道:“因為我自己有難言之隐,所以這些年自暴自棄,這麽說你明白嗎?”

顧筠搖了搖頭。

裴殊略一思索,沉聲道:“這兩年,我一直求醫問藥。”

“啊?”顧筠一下就怔住了,這種事攤誰身上誰不好受,無論她說什麽都只會往裴殊傷口上撒鹽。

最後她問道:“那還能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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