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邀請,王府官,來客
月上中天時宮宴才散了,這一頓溫吞飯吃得沒什麽滋味,李晏念着前兩日吃的野菌湯味道挺不錯,回去讓廚房做點來,再配點幹的當宵夜。他如今也就這點小事能做得了主。
從皇宮來到王府獨居,并不意味着李晏從此就能任意妄為、獨斷專行了。內府有鄭公公把持,外院諸事有一衆王府屬官處理,他這個十歲大的小王爺不過是個擺設,暫時沒什麽人将他放在眼裏。不過誰要真想欺瞞他,将來肯定會吃虧的。
回去的路上,李晏坐在馬車裏,馬車裏空間很大,早準備了熱騰騰的茶水點心。外面幾十名護衛層層圍着,馮建功這個侍衛統領在宮裏候了一晚,這會兒也絲毫不顯疲累,盡職盡責地守在李晏的馬車邊。夜晚城裏有宵禁,街道上已經看不到一個閑人,李晏也不再繃着王爺的架勢,掀起簾子閑适地倚在馬車的窗邊,笑盈盈地跟馮建功閑聊起來。魏平和梁毅也騎着馬跟在一旁,李晏也和他們聊了兩句,又問他們何日回國,笑說:“勞累魏指揮和諸位兄弟一路護送,過兩日小王做東,在府裏宴請幾位将軍,替魏指揮和諸位送行。再備上五十壇酒,十頭羊,五口豬,送去城外犒勞禁軍的兄弟們,東西不多,也是小王的一點心意。”
三皇子年紀雖小,可行事處處透着大家風範,那些個酒水肉食少說也得花費百多兩銀子,魏平忙替屬下将士們向李晏道謝,連連說王爺太客氣了。
說話間,後面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李晏偏過頭,就見幾步之外一間店鋪懸挂的大燈籠下,不久前才一同飲宴過的少年信王正勒馬而立,身後跟随着一隊侍衛。見李晏回頭,信王驅馬上前,和李晏的馬車并行起來,又慢慢說道:“清寧王頭一次來盛京,昭國雖不如雍國昌盛,城裏倒也有幾處可玩的地方,過幾日孤陪清寧王去各處逛一逛,不知清寧王可願賞光?”
信王手握兵權,又很得元祐帝的信任,也算是位權臣了,對自己的言語态度卻這樣客氣,叫李晏頗為驚訝。他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笑着回道:“信王有心了,小王此後客居盛京,少不得要叨擾信王爺,您不嫌麻煩就好。”
“原就是應該的,你我乃是表親,往後有事直管來尋孤。”信王在李晏周圍的侍衛身上掃視了一圈,當看到梁毅的時候,不由得頓了頓,才收回了目光,向李晏告辭離開。等信王一行人走遠了,馮建功一臉喜氣地對李晏說:“殿下,我方才在外面跟些侍衛閑聊時聽人講,這信王向來不愛結交權貴重臣,慣常不給人好臉色的,沒曾想您倒得了他的青眼。”
“多結交些朋友總沒有壞處。”李晏也笑着回了句。不管人家抱着怎樣的目的,自己如今也不過就是個沒權沒勢的質子,犯不着擔驚受怕的,順其自然就好。
接下來的幾天李晏都沒有能好好歇着,要送使臣回國,還要宴請一些頭面上的人物,雖然李晏只是個擺設,可總得擺在那兒。等到将這些人都送走了,李晏終于松了口氣,可以關起門來過幾天清閑日子。
王府內雜七雜八的事也有一大堆,有個類似于朝廷建制的官員班子,每天一早,李晏總要過去露一面。主管王府事務的喬長史今年三十多歲,長得黑瘦黑瘦的,很不茍言笑。來到質子王府做屬官對于朝廷官員來說根本是發配邊疆了,這人看起來還算穩重,每次都是一板一眼地向李晏報告着府內大小事宜,倒不因李晏年紀小而輕視他。其餘的屬官大多資質平常,李晏也只是暗自觀察着,對他們處事并不多言。
內院總管是鄭公公,不過這尊大神很少在李晏面前伺候,李晏也不去管他。從外院回來,李晏就愛在那間臨水的清芳榭待着。六月裏已有些悶熱,清芳榭三間正屋前面連着一處水榭,前後的窗子一打開就對着一片小湖,十分涼快。而且這時候湖裏開滿了荷花,景致非常好,李晏就在這裏看看書練練字,累了還可以去外面湖邊釣會兒魚消磨時光。偶爾崔嬷嬷有事不知該如何處置才會來請示他,不知有多悠閑。
今個李晏來了興致,叫小太監鋪紙研磨,準備畫一幅荷花圖。這個時代文人雅士講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李晏穿越過來之後也學了幾門,對畫畫起了點興趣。不過他就是半瓶水,瞎畫着玩罷了。剛畫了幾支荷花苞,就聽外面有些喧鬧,卻是外面伺候的小太監攔住鄭公公,鄭公公身旁跟的兩人把那小太監一下推到了地上,鄭公公看也不看就直接進了屋子。況小六急忙跑上前去,憤憤地說:“公公這是做什麽這麽大動靜,王爺這裏正畫畫呢,仔細沖撞了王爺。”
“小王爺好才情。”鄭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頂了一句,明擺着諷刺李晏附庸風雅。李晏也不在意,将軟羊毫放在翡翠筆擱上,笑着問:“何事驚動了公公?”又吩咐人上茶,左次間裏候着的幾個小丫鬟忙捧了茶盅出來,又取了上好毛尖泡茶。
鄭公公這會兒倒不急了,坐下來慢騰騰喝了口茶水才冷笑道:“老奴方才看了賬冊,王爺請魏指揮吃飯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給城外那群軍漢送酒送肉的?他們又不給王爺看家護院,一百多兩銀子可不白填了,王爺好大手筆。”
“孤只想着魏指揮一行風餐露宿的,那些酒肉不過給兵士們打打牙祭,倒沒考慮那麽多。”李晏适時地露出幾分忐忑不安地表情,扮演了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鄭公公的臉色好了些,就開始向李晏啰嗦起出門在外花銷大,王府一年不過幾千兩的例銀,哪裏禁得起這般揮霍,往後切不可再大手大腳。
李晏全都笑着應下。這時又有太監匆匆前來禀報,說信王登門拜訪,還帶了十幾擡的禮,喬長史已将人迎到了外書房。
“可是元祐皇帝的胞弟,執掌京防大營的信王?”鄭公公圓睜兩眼,滿臉的驚訝。他一來就派人打聽了昭國的公卿世家,實在沒想到這等的實權王爺會來拜訪,要知道歷年的質子多數是門庭冷落,無人理會的。
“想來應該是了,孤且去看看。”李晏笑着沖鄭公公點點頭,起身讓人給他換了外衫。別看他一派從容,其實心裏也在犯嘀咕,原以為這信王是客套,沒想到還真的上門來了,這麽殷勤,非奸即盜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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