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誰特麽是你娘?!”我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別生氣,”洛抿着嘴,用手輕輕貼在我嘴上,做出收聲的姿勢,“我只是做個比喻。”

拍開他的手,我沒好氣回答:“比喻也不行!”

“唉,真拿你沒辦法。”他倒無奈地聳聳肩,撇嘴說,然後叉腰望我一眼,嘆息道,“白鶴可比你要好對付多了,随便哄哄就心疼我心疼的要命,人又溫柔,還會照顧人……真不曉得父親究竟看上你什麽地方?”

額頭冒出青筋,我冷冷瞪着他,抱臂哼道:“抱歉啊,我就是難纏的主,至于你父親的問題,你自己去問他。”

“算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他咧着嘴,突然從旁邊扯過一個包袱,笑道,“辰,我們走吧。”

我吃驚,眨眼看了看他的包袱,指着問:“洛,那是啥?”

“行李啊,吃住用的,當然,剛才閑的時候,我也幫你把行李收拾好,一起裝了進來。”他回答。

這小子居然早就盤算好要我帶他走吧?!

真是老謀深算的小屁孩,原來之前種種都是套話……我郁悶地看向洛,有種莫名其妙被欺騙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覺。他的笑臉還是這麽天真無邪,可是他的內心,可絕對不是個單純的孩子。

不過,他從未對我隐藏這點,所以我願意跟他接觸,只為了他這點坦誠。

雖說琉帶走了大部分人,可是這不代表宮殿內的護衛有所減少,洛小心翼翼引領着我往上次打算離開的那個出口而去。

“那地方不是被發現了嗎?現在去不被人發現?”彎着腰,我小心翼翼跟在洛身後。

而他則幽幽回頭,沖我微笑,道:“就是要被人發現啊。”

“哈?”

“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說得高深莫測,臉蛋上露出壞心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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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趁我什麽都沒明白,他竟然把我猛地往身後不曉得什麽時候出現的大坑裏頭一推,害得我無數個翻滾之後終于摔了個狗啃泥,而未等我開口罵人,就隐隐約約聽見洛在跟別人說:“……他好像逃跑了,不知道是不是來這邊了。”

被問話的人應該是護衛,他有些緊張,于是趕忙反問洛:“辰大人去哪裏了?”

“我也不曉得,所以才來這邊問問。”洛佯裝一無所知。

其實我很想跟洛這腹黑小鬼發火,但是轉念一想,昨天被這麽鬧騰,靠自己鐵定出不去。而他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且看他這麽鎮定,我知道他一定有辦法。

于是憋氣,一聲不吭。

“父親離去前,特意囑咐要看好辰叔叔,現在他不見了,該怎麽辦呢?”假裝擔憂,其實洛是說給那兩名守衛聽的。

守衛兩人顯然急了,聲音都變得急促,他們趕緊相互說:“那我們得馬上去通知別人!”

“沒錯,沒錯!”另一個應和道。

再過會兒,就聽見那兩名守衛匆匆離去的聲音,而當我再一擡頭,就看見洛蹲在坑邊,陽光灑落在他額前淩亂的頭發上,赤紅的瞳宛如火焰般清明透亮,只見他沖我露出一抹璨笑,然後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臂,說道:“已經把他們騙走了,這裏沒人了,我們走吧。”

憋着氣,我這才從坑裏爬起來,拍拍衣服,然後沒好氣地沖他說:“說到底,還是你昨天把這裏暴露給別人知道,不然我們怎麽會這樣辛苦?”

“這可不能怪我。”他輕輕背上行李,回頭對我說,“是你自己不懂看時機,如果昨天你就這樣逃了,我擔保你這輩子都會在枷鎖和軟禁中度過了……父親就是這樣執着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的好像是。

随後他邁步前行,先走進那個小小的出口——其實說是出口,不過是後山的一個山洞,裏面有條小路,能直接通往宮殿之外。

我站在出口外,愣了會兒,然後撇撇嘴,跟他一起走了進去。

熟練的做好火把照明,洛把火把遞給我,自己則在前方探路。

“洛,這麽黑,你看得見麽。”我有些意外。

“至少我的視力要比你好上一點。”他笑了笑,繼續認真引路。

然而,看了看手裏的火把,以及前方那抹在黑暗中搖曳的小小影子,我心裏不是滋味,就算再怎麽成熟,洛也不過是個孩子,被個孩子這樣照顧,我心裏過意不去。于是趕忙上前幾步,然後捉住他的手。

“做什麽?”他身體僵了一下,停下腳步,吃驚地問。

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握緊手,輕聲嗤道:“我害怕,不行麽。”

認真擡眼望了望我,洛緩緩垂下眸,沒說什麽,過了會兒,他捉住我的手,帶着我很快走過一片狹長的碎石地帶,最後遠方出現了一道光線。但是,我們并不忙着外出,而是到達山洞邊緣之時,暫時坐下來休整,一是為了調整思緒,二是做好下一步行動的打算。

“琉有說去哪裏捉聖獸麽?”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我不禁一邊喝水一邊問。

洛托腮想了想,然後說:“早上臨行前,我似乎聽見……是要去混沌之境捉一頭黑色巨貓。”

“黑色巨貓?”差點沒嗆到,我吃驚反問。

伸手替我擦了擦噴出的水,洛搖頭說:“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莫非你認識那頭巨貓?”

呃,我能說……在未來,這頭巨貓是多麽可愛的小傲嬌麽。

但是還不确定琉要去收複的就是鬼貓。

于是我睨着洛,問:“洛,你喜歡聖獸麽。”

“不喜歡。”一口回答。

“為什麽?”我來了興致,總覺得洛很抗拒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事物,可偏偏他的願望又是得到一切,真是自相矛盾的小屁孩。

少頃,他沉下眉,幽幽對我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真實的,而我生于這個不真實的世界……”默默的,他低頭望向自己的手,倏地抓緊,咬牙道,“也許就連我,都是不真實的吧。”

苦笑幾聲,我嘆氣,過去戳了一下他的額頭。

“痛!”他吃痛一聲,捂着腦袋,不明白地看我。

我沒解釋別的,只是問:“痛不痛?感覺到痛,就說明你是活着的,活着的人,怎麽會不真實呢?”随後把視線轉向山洞外的天空,深吸口氣,說,“人,無論在怎麽樣的境遇,都要相信自己,這是生存本質哦。”

他的眼瞳驟然睜大,然後又慢慢恢複,淺眉低笑,道:“辰,我發現你雖然滿嘴歪理,卻時常能打動人的心思。”

“你才說歪理!”我不滿地叉腰,“這是生活的學問,要是沒點兒這種精神,生活該多乏味啊?況且生活是為了自己,又不是為了別人,如果你覺得活得不真實,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讓自己活過!”

我大聲說完,洛卻只是靜靜凝望我,最後,他閉眼笑了:“是的呢……你說的很對。”然後站起來,看着外面的風景,他繼續道,“我一直跟在白鶴叔叔左右,看到他的生活方式,這一直讓我很疑惑,想不到今天,讓我茅塞頓開,今後……我要為自己而活。”

聽見他的話,我不住抱臂,贊同道:“說的好,小孩子就是要有這種朝氣。”

然後用力摸摸他的腦袋,我頭一次覺得他不過是個孩子。

但,洛的眼裏卻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尤其是在望向我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甚至,有些……遲疑?

……

根據神的記憶,前往混沌之境是要往北邊走。

由于帶着洛,我必須朝着人多的集市或者村落前行,雖然這樣路程會慢一些,但是相對安全。

前面幾天都平安無事,卻不料在第五天的時候,洛竟然生病了。他渾身癱軟在床上,緊閉雙眼,面色慘白,憔悴如紙,不僅如此,還渾身發熱,摸一摸額頭,滾燙的厲害。

“你發燒了!”我吃驚。

“……無妨……”他卻硬撐着,死死咬住嘴巴。

“少來了,熱成這樣,別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輕輕惱了他一下,我二話不說,急忙背起他就朝着最近的村落跑去。

後來找到住所,我立馬給他灌了熱水,給他擦身,折騰到半夜,洛的身體才好了點兒。

看着睡得沉沉的他的臉,不由得憐愛地捏捏他的鼻子,然後小聲道:“讓你逞強,好孩子就應該像這樣乖乖的嘛。”

但他沒給我回應,只是平穩地呼吸着。

又一次試探他的體溫,發現他已經好了不少,我也累了,連連打了幾個哈欠後,幹脆趴在他身邊小憩片刻,卻不料,等我醒來……卻是被人五花大綁捆在柱子上?

這是怎麽回事?!

我驚訝,順道看看周圍,陰暗的圍牆,潮濕的氣味,怎麽這麽像地牢?

我試圖掙紮,但身上的繩子越勒越緊,我窒息得難受,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聲線怨恨而充滿嘲諷,他說:“呵呵,真是難看啊,想不到你竟然會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這聲音,是……白鶴?

我震驚不已凝望着眼前出現的人,他的眼裏充滿着怨毒與扭曲的興奮,未等我開口,他已經狠狠甩起鞭子打在我身上,瞬間,疼得我皮開肉綻,龇牙咧嘴,而他卻用扭曲至瘋狂的清俊面容得意地說:“哈哈?痛嗎?你也知道痛!你可知道好不容易能跟心愛之人在一起,卻硬生生被趕走,成為他人笑柄可要比這個疼痛百倍,千倍,萬倍!”

我知道他說的是被琉趕出來的事。

突然,又是一鞭過來,身上火辣辣的疼,白鶴瘋了似的大笑:“你明明已經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我好不容易才能讓他看我一眼……卻全都被你毀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你憑什麽?我才是最愛他的人!”他大吼着,繼續用鞭子抽我,而且下手越來越重。

完全是在洩憤。

我心裏清楚,但現在這種時候,我腦子裏除了疼,根本什麽都沒反應過來。

身上已經開始流血,我只得死命咬牙,希望這樣能讓我好受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望見白鶴身後緩緩走上來一人,當我看清他臉龐的時候,頓時怔住了……那張小小的臉蛋如今已沒有往日的笑容,他擡着頭,只是平靜如水的看着我,紅色的眼瞳中,一絲一毫波瀾也沒有。

就好像,在看着一個死物般。

我立馬明白是怎麽回事。

心中暗自苦笑,原來……洛是故意把我騙出來的麽?

原來,洛,一直在騙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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