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公平
上午九點多,梁奕生開車,許沿坐在副駕駛,窗外景色飛速倒退。兩人七點就起床了,這會兒許沿有些困意,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太早。
快睡過去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程心露打來的電話。程心露知道他在梁奕生這兒,沒有急事應該是不會打擾他。許沿看了梁奕生一眼,後者正專心開車。
“我經紀人的電話,我接一下。”許沿說。
“嗯。”梁奕生回。
“哎許沿,沒打擾到你吧?”程心露聲音不大,聽起來也不焦急。
“沒有,怎麽了?”
程心露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許沿實話實說:“我在梁奕生車上。”
程心露驚訝:“你們倆出門了?他今天休息還是特意陪你。”
“今天休息,有什麽事情你說吧。”許沿說。
“我找到劉志了。”程心露說。
“這件事不方便聲張不能找人幫忙,所以我這邊其實也一直沒有很好的途徑去找他,只能用我有限的能力一點兒一點兒去做。之前通過一個朋友知道他當初背叛咱們是因為有人許諾讓他進大公司保他能做上金牌經濟,我通過這個線索找了挺長時間,知道他被人騙了,人利用完他直接把他甩了,他走投無路回了老家。”
“許沿,劉志的爸爸上個星期去世了,骨癌。”
許沿很少想這個世界公平與否的問題,一個先天性殘疾的人,一出生就比“正常人”少了一只可以聽見聲音的耳朵,如果有人問他,你覺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嗎?許沿大概率只是笑笑,這麽回答:不一定,活到最後再看看吧。
程心露發過來很長一段的音頻,是她早上跟劉志通的電話錄音。
“終于肯接電話了,怎麽這次不繼續跑了?我找了你一年,你換了三個手機號。見一面吧,把當初的事情說清楚,是誰讓你這麽做,許諾你什麽,你是怎麽做的。劉志,別再躲了,你欠許沿的早晚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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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一段長久的安靜,只有沙沙的聲音。
劉志那邊沒說話,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末了笑了一聲,那笑是憑空讓人發寒的笑,仿佛電話對面已經不是活生生的人:“你說我欠許沿的?你覺得我欠他的,我欠他什麽,欠他光明前途?欠他百萬片酬?他該謝我,如果不是我,他能認識梁奕生;如果不是我,他許沿能有今天?”
程心露也笑了,“确實,我應該謝謝你。真謝謝你啊劉志,我帶了小半輩子小藝人,是你讓我在職業生涯帶的最後一個藝人爆紅。但許沿不該謝你,他想走什麽路想認識誰想不想紅都得他自己決定,而不是被你影響。”
“真會說風涼話,事到如今了還高高在上地怪我,讓我付出代價!!你們都過上好的生活了,哈哈哈,操,真他嗎扯淡,你們都活得這麽好,最後還要來埋怨我?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藝人助理,還是那種糊到走在大街上都沒人認識的藝人!我他媽一輩子能有什麽出息?!我能賺什麽錢?!如果我不自己幫自己,你們會幫我嗎,我爸欠了一大筆醫藥費,誰來幫我?”
“所以你就可以陷害許沿嗎?劉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你做了一件錯事,自有應得的懲罰總會到的。”
“公平?!”劉志聲音都變了調,“你跟我說公平?他認識了梁奕生,梁奕生一句話就讓他演了男主角,薪酬拿到手軟,這公平嗎?我爸躺在床上疼得喝一口水都吐,交不起醫藥費被醫院擡着擔架丢在走廊裏,這公平嗎?”
“公平”是一個僞命題,許沿這麽認為。
許多“公平”或“不公平”只是某人當下的感受,或者可以更準确地翻譯成“滿足”或者“不滿足”。當人為因素已經無法左右事件發展,譬如走投無路的劉志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湊夠父親的醫藥費,靠“人”的能力已經沒有辦法了,這時候只能去抱怨天理,覺得“不公平”。
梁奕生給許沿穿上護具,兩人一言不發。
拳擊手套戴在手上包裹性很強,許沿完全沒有這個經驗,任由梁奕生幫他纏繃帶,穿護具,戴手套。
拳擊館私密性很好,應該經常有明星過來,不遠處的拳擊臺有人已經開始練習,砸向沙袋的聲音很沉,“砰”,“砰”,“砰”。許沿甩了甩頭,被頭盔包裹住之後他的聽力被迫下降不少,雖然耳朵旁邊是有镂空的,但朦胧之間仍顯得自己的呼吸聲更重,一轉頭看見梁奕生站在一邊看着自己。
許沿擡手指指左邊耳朵:“聽不太到了。”
梁奕生把他的手按下來,湊近了跟他說話:“頭盔要帶。”
許沿不習慣,一直側着頭:“只打沙袋,就不用戴了吧?”
“不行。”梁奕生把他的頭盔又緊了緊。
這種感覺對許沿來說就像是進到了一個盒子裏,四處有壁,孤立無援。梁奕生已經站到了他身後,在許沿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伸手扶住他的腰,幫他調整姿勢。
“心情怎麽樣?”梁奕生問。
許沿其實是能聽見的,但是仍習慣性、下意識地偏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是不是公平這種問題。您覺得這個世界公平嗎?有的人生下來榮華富貴,有的人卻可能會因為一場很小的病付不起醫藥費而去世。”
梁奕生笑:“說我嗎,生下來榮華富貴。”
“……我沒有這個意思。”許沿說。
“放松,不要緊張。腰這裏繃得太緊了,注意力要放在上半身,放在面前的沙袋上。”梁奕生的手拍兩下許沿腰,許沿完全沒能放松下來,反而被這兩下拍得更繃。
“我盡力了。”許沿說。
“出拳要快,要恨,恨誰就把它想象成誰。胳膊不要後撤,直出。”梁奕生擡着許沿的胳膊,繼續說,“有的人一輩子無病無災,安享晚年,有的人十歲都不到就已經躺在醫院裏被病痛折磨,如果要他這麽看,人一出生就是不公平的,再怎麽活也不會公平,出拳!”
“砰”一聲,許沿感覺到右手在手套裏一麻,整條胳膊都被震到有些抖。
“別用胳膊的力量推着拳頭走,用拳頭帶着胳膊往前走。”梁奕生說,“這麽狠,把它想象成誰了?”
許沿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我沒有恨的人。”
梁奕生再次調整許沿的姿勢,手掌又一次拍他的腰,這次許沿比上次放松了許多。聽着梁奕生沉沉的聲音在耳邊說:“我以前經常想,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你。”
許沿被擺成很标準的姿勢,梁奕生托着他的胳膊, 幫他把肘定在一個點上,聲音緩慢:“人們總喜歡把公平挂在嘴邊,你覺得喜歡這件事裏有沒有公平?從一開始你就是我的‘東西’了,之後對你産生占有欲好像是理所應當的。後來我發現‘不公平’是有魅力的,它驅使你争奪,獨占。”
“‘不公平’是天然的,它不是教人認命的,是教人搏命的。許沿,你的助理認命了,所以他永遠都過不上他想要的‘公平’生活。”
“出拳。”梁奕生再次說。
打了不到一小時許沿就累得滿身是汗,頭盔摘下來頓時清爽不少,覺得眼前一片開闊。教練跟梁奕生大概是朋友,之前在旁邊的臺子指導一個女生,女生現在在自由活動,他見到許沿摘了頭盔,扒着臺子的邊跟梁奕生打招呼。
“不打?”
梁奕生接過來許沿的頭盔,挂在旁邊的柱子上,搖搖頭:“算了,還在劇組,下午回去拍戲沒體力。”
“梁總,你還沒體力?占臺三小時連口水都不喝,給保潔阿姨都看呆了,拉着我一個勁兒地讓我勸勸你,別一會兒暈在拳擊館我們還要負責任。”教練打趣他。
梁奕生笑出來,還在幫許沿解護具,在他耳邊說了句:“別聽他的,扯淡呢。”
教練盯着許沿看,許沿身為藝人,被盯着看是他很習慣的事情,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您好。”
“您好,許老師是吧?我是這兒的教練,以後常來玩兒。梁奕生經常過來,讓他帶着你一塊兒來。”
許沿點點頭,客氣回答:“好。”
下午梁奕生還有戲,出來玩這一上午就得回去。車上許沿的手機叮叮咚咚一直響,群裏小袁發來好幾個語音條,他找了找耳機想聽,剛拿出來耳機盒子就被梁奕生看見了。
“幹什麽?”
“沒什麽……就聽個語音,只用一會兒。”許沿說。
“放出來聽,不方便?”面前是紅燈,梁奕生胳膊搭在方向盤上,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
……
許沿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小袁慷慨激昂地連發好幾條長語音,應該是知道了劉志的事情正在發表意見或者激情罵人,但是也不排除從程心露那兒知道了許沿今天跟梁奕生一起出去玩,所以頭號cp粉激動地說了一些怪話這種很小的可能。
許沿頓了會兒沒出聲,梁奕生眉毛一擡,“誰?”
“……小袁。”
“說我壞話?”他問。
“不會。”許沿連忙說,為了小袁的清白還是把語音給點開了。
“靠!這什麽人啊自己生活不如意幹嘛要陷害許老師啊!那種報複社會的恐怖分子就是這種人吧!又不是許老師讓他爸爸得了骨癌,他就是單純的人壞,不要找那麽多借口,什麽公平不公平的!!又不是窮人得病都會因為沒錢治病死,怎麽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啊!他這麽孝順以前怎麽不給他爸爸買保險呢?或者去水滴籌,我二舅媽的老同學當年也得了不好的病水滴籌籌到好多錢呢!實在不行跟親戚借錢,甚至去貸款都可以啊!”
“遇到事情就會埋怨這個世界不公平,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怨天尤人有什麽用啊!他這麽做還不是因為陷害了許老師就可以不用背債不用豁出去自己的面子籌錢借錢不用努力就能得到一大把錢,他還以為自己很高尚呢!氣死我了!”
“不好意思許老師,我就是太生氣了,你不用點開聽,跟老板約會比較重要,聽說你們今天出去約會啦?你們進展還順利吧?親嘴了嗎?一起睡了……”
……前面都很正常,許沿已經放下心了,以為小袁不會說什麽怪話了,沒想到她最後來了這麽一句。頓時手忙腳亂地按了鎖屏,小袁的聲音戛然而止,許沿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綠燈的時間早就到了,梁奕生目視前方,嘴角彎了彎,聲音含笑:“怎麽不聽了?一起睡了後面呢?”
許沿清了清嗓子,轉頭看窗外“嗖嗖”往後倒退的綠化帶,聲音平穩:“沒有,不是重要的事,我回去再聽。”
“她說得對。”梁奕生收了笑,“劉志的事情你準備怎麽處理?”
許沿坐正了身子,看梁奕生:“您覺得呢?畢竟這件事……雖然劉志是我的助理,但指使他的人目的是您,需不需要您經紀人跟我經紀人接頭對一下信息,然後繼續往下查出來當初到底是誰指使。”
“沒有必要,這件事到此為止。另外……”
許沿點頭,等着他往下說。
“什麽時候能把敬稱改了,一口一個‘您’,太端着我了。一起睡過之後能改嗎,許老師?”梁奕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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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天沒有更新,今天補了點字數,明天再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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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