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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房內燃着栀子花制成的安神熏香。
袅袅幾縷白煙從床邊小櫃所擺香爐的镂空紋路中飄出,有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随着白煙緩緩彌漫在周圍空氣裏。
白路迢躺在梁言念卧床上,眼睛雖閉着,身體卻僵硬,幾乎是一動也不敢動。他眉頭緊蹙,不自在的感覺極其強烈。
而這種感覺并不是因為這裏不舒服。相反,梁言念的卧床很軟很舒服,只是他與她尚未成親,且午睡一事實在突然,他毫無防備,亦有些措手不及。
為了讓他安心午睡,梁言念甚至暫時離開房間,給他安靜入睡的時間,這反而讓他更覺得不好意思。
但梁言念看向自己時那滿眼的期待,他着實不忍心拒絕。婉拒的話到了嘴邊,卻在視線對上她那雙倒映着自己面容的明亮眼眸時潰敗,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雖有些不安,可到底還是順着她的意躺下了。
屋外有風起,吹動院中的銀杏樹葉沙沙作響,花叢中簇擁生長的花兒随着風的吹拂輕輕搖曳,池中清澈的水被風吹動,蕩漾起圈圈漣漪。
隐約間,好似有鳥兒的啼鳴聲傳來。
悠揚輕輕又婉轉。
白路迢閉目聽着外邊的動靜,小心嗅着空氣裏的栀子花香,緊繃着的情緒漸漸舒緩。
他僵硬的身體稍稍放松了些,皺着的雙眉也松懈下來。呼吸漸趨平穩。
興許是這段時日在外,身體真有疲憊,在這安靜環境下,嗅着安神的栀子花熏香,他竟慢慢将身體與精神都放松下來,一點一點的陷入睡夢之境。
沒多久,他便睡了過去。
梁言念端着茶點回到“曲幽”,輕着腳步自院門而入,徑直走向房間。她小心着推開房門,蹑手蹑腳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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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茶點放于桌上後,她往床鋪走去。
白路迢和她離開時的睡姿相同,只不過這會兒他已經睡着,身體比先前放松些,呼吸平穩且輕,只有呼吸之間帶起的些微胸前起伏。除此外,一切安靜。
梁言念走過去,側坐在床邊,安靜凝望着他。
不得不承認,他這張臉真是越看越覺得好看。也許談不上是風華絕代,但也絕對是世間僅有,十足十的獨一無二。
她輕眯了眯眸子,眼裏盡是歡喜的笑意,安靜的欣賞着他熟睡的面容。
眉毛有些粗,睫毛長長的,很密,鼻子高挺,仔細看去,鼻尖好似有一顆小小的痣,他兩片嘴唇貼合在一起,不紅潤,且比她的要薄一些。
他的皮膚并不白,而是微微的小麥色。
梁言念盯着他看了許久,心中驟然冒出一個念頭,鬼使神差般往前伸出右手,手指朝向他嘴唇而去,卻又在指腹快要觸碰到他嘴唇時,倏忽停住。
她眨了下眼。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這算不算是趁他睡着了占他便宜?
梁言念收回手,腦袋稍偏了偏。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間。
她視線從他臉上挪開,又瞥到他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腹上帶着長年練武後留下的繭。
梁言念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旁邊對比了下。和他寬大厚實的手掌比,自己的手看起來真是小,感覺可以輕而易舉被他的手掌包裹住。
梁言念眉尾上揚,眼中的歡喜明顯,心裏的愉悅更是不由自主湧現,只不過須臾片刻便将她那顆心包圍。
她手指輕點了點他手邊的床面,想要觸碰,但又覺得趁他睡着的時候這樣做有失妥當。他醒着的時候她可以看到他對自己行為的反應,便也可以判定自己的動作是否可以繼續下去。
但他睡着了,就是另外一種情況。
猶豫了會兒,她手指也只是輕輕點着床面,并且直接觸碰到白路迢的手。
梁言念告訴自己,不着急,他們才認識沒多久,不能讓他出生對自己的厭惡情緒。他們很快就要成親了,絕不能在那之前發生不好的事來。
她稍緩緩氣息,輕輕起身,離開了房間。
白路迢睡得沉,睡眠質量極好,這一覺睡下去,就不只是午覺了。他迷迷糊糊掙紮着從睡夢中醒來時,從窗外透進來的光已有些許暖黃。
已是暮色。
他一驚,猛的坐起身,下意識環顧四周。
房內除他外并無他人。
床邊香爐內的栀子花熏香已經燃盡,香味散去大半,只有幾絲香味殘留在空氣裏。鼻子嗅一嗅,仍能聞到香氣。
白路迢擡手扶額,眉心蹙起,匆忙着起身。
正欲出門時,在門口碰見了要伸手去推房門的梁言念。
他愣住,梁言念也是一愣。兩人分別身處在房間內外,中間只隔着一道門檻。
尴尬氣氛頓時蔓延開。
白路迢一時不知所措,詫異眼神後,有幾分慌亂意味自心中瞬時湧現,沒加多少遮掩從眼裏流露出。他眨了下眼,緊張又慌的往後退出一步,似是在為梁言念讓出進房間的位置。
梁言念露出笑來:“二公子,你醒了。睡得好嗎?”
白路迢愣了愣,連點頭:“好。”
很快他又補充:“多虧了三小姐調制的安神熏香。還有,在你這裏打擾了這麽久,真是抱歉。”
而且還挺失禮。
他起初明明想着就稍微配合着躺一躺,眼看這天馬上就要暗下來了,他怎麽就睡了那麽久?!
梁言念面容溫和,眼裏仍帶着笑:“二公子客氣,你在我這裏午睡是對我的信任,而且,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不算打擾。”
白路迢眨了眨眼,神情有點木楞,像是還沒完全從睡夢中緩過來。
梁言念又道:“馬上就是王府的晚膳時辰了,二公子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用個晚膳再回去?”
白路迢眼睛不由睜大了些,然後搖頭:“不、不必了。打擾多時,我也該回去了。”
他朝梁言念拱了拱手:“三小姐,那我就先告辭了。”
語罷,便繞過梁言念,匆忙着大步離去。
梁言念站在房門前注視着他迅速走遠的背影,眉心微蹙了下,嘴角輕撇了撇。她是不是……太主動了?
啊,對了!
梁言念一拍腦門,忽想起另件事。她給白路迢準備的茉莉花茶和栀子花熏香忘記拿給他了!他走的太快了,都沒給她反應的時間。
“唉……”梁言念忍不住嘆了口氣。
翠翠來喚梁言念去用晚膳時,發現她呆呆的站在房門前,呆愣愣的不知道看着什麽。
翠翠小跑過去:“小姐,您在這裏看什麽呢?”
她順着梁言念的視線望去,但并未看見任何人,也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
梁言念悠悠回過神:“翠翠,你幫我把之前給二公子準備的茉莉花茶和栀子花熏香送到白府去吧。他剛才走得着急,忘拿了。”
翠翠點頭:“沒問題,我這就去送。對了,小姐,王妃讓我喊您去用晚膳,您快去內廳吧。”
“嗯,知道了。”
翠翠進房間去取梁言念為白路迢準備的茉莉花茶和栀子花熏香,雖說是兩個盒子,但并不重。
走出房門時,梁言念還在門口站着。
翠翠不解:“小姐,您怎麽還在這裏站着呢?”
她探頭去瞧了瞧梁言念臉色:“小姐,您怎麽了?是不是方才和白二公子鬧不愉快了?”
梁言念搖頭:“沒有。”
“那您這是怎麽了?”
“……”
梁言念忽的沉默,眉頭皺了下,但又很快舒展,而後又蹙起些,不知想到什麽又舒展開。
翠翠不明白她這是何意,索性也就沒管,還是先去送東西吧。
才下臺階,梁言念忽出聲:“翠翠,你覺得,我對二公子會不會太主動了些?我的行為會不會有些不妥?”
翠翠一愣,茫然轉頭:“啊?”
“就是……”梁言念緊張着将雙手握起,手指緊緊扣在一起,她抿了下唇:“就是我那個……”
“不會。”翠翠打斷她糾結且忽然結巴的話語。
梁言念看向她。
翠翠笑道:“只要二公子沒有覺得不妥,您就算是再主動也不為過。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所謂,你情我願嘛~”
“是、是這樣嗎?”
“當然啦!”翠翠眼神堅定:“您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去幫您問問。”
她舉了舉手裏的盒子:“這不正好要去送東西嘛。”
梁言念想了下,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小姐,您跟我還這麽見外呢。”翠翠笑:“我走了,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梁言念也笑了下:“好。”
翠翠很快離去。
梁言念心下稍緩了口氣,去往內廳用晚膳。
她到內廳沒多久,尚未開始用膳,翠翠便回來了。
梁言念眼神錯愕着看向站回到自己身邊的翠翠,像是在問她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翠翠湊在她耳邊壓低嗓音解釋:“小姐,我出去的時候,白二公子其實還在府門前沒走呢,我看他在門口來回踱步,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也沒多想,就直接過去把東西給他了。”
梁言念使勁眨了下眼,眼神疑惑且詫異。
翠翠又道:“二公子讓我轉告您,他說明日會再來,要給您回禮。”
“回禮?”梁言念更為詫異:“我不需要他回禮啊。”
“這話,明天您自己與他說,我說可不管用。而且,二公子他現在都走了。”
“……”
回禮……
梁言念擡手拍了拍腦袋,他要給自己回什麽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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