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公主殿下油菜花

經過皇上的特別允許，林錦琛第一次走入嫔妃們居住的內宮。

“林大人請！”鐘宸惜笑意飛揚，看林錦琛端起侍女奉上的茶，“這是皇上賜下的頂級大紅袍，用去年冬天梅花瓣上的收集的雪烹制而成。”

林錦琛受寵若驚：“娘娘實在太客氣了。”

“哪裏，我們家慕軒蘭還小，不懂事，希望大人多管教管教。”頓了頓，又狠狠補充道，“該打就打，該罵就罵，絕不手軟！出了事情，有我全力擔待！”

遠處正在逗慕軒南玩的慕軒蘭聽到這話，趕緊撒嬌抗議：“娘，我可是你的親身女兒！”

“慕軒蘭，不是為娘的狠心。就你這漫不經心的學習态度，不改過來，難道等着成長為一個草包公主嗎？”鐘宸惜板起面孔，“俗話說得好，打是親罵是愛！”

慕軒南看姐姐吃癟，咯咯笑起來。

慕軒蘭瞪了他一眼，對他的幸災樂禍很不滿。

“姐，你別不服。我知道，學堂裏的那些東西，你其實早掌握得差不多了。你……也是穿越的吧？”慕軒南試探道。

心中一動，慕軒蘭面色卻一點波瀾不起，無辜道：“弟弟，穿越這個詞，挺新鮮的，是什麽意思啊？”

慕軒蘭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穿越的。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吃好睡好玩好。如果娘發現她是穿的，一定會讓她學習更多東西，她才不要——她活不到二十歲啊，短暫的人生，別無追求。

慕軒南偏頭，懶得理她。

“微臣惶恐！”不管鐘宸惜怎麽說，林錦琛都是不敢打罵慕軒蘭的，“咳咳，其實殿下很聰明，非常聰明……”

鐘宸惜點頭：“我知道，只是聰明過頭了。我就怕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問林錦琛：“不知今天學堂裏講授的是什麽？”

“《詩經國風邶風靜女》。”（關于此詩的注釋，在本章末）

“哦，就是‘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那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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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那林大人認為，小女掌握了多少？”

“呃……殿下差不多能理解了。”林錦琛擦擦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汗珠。

鐘宸惜叫過慕軒蘭：“來，我來考考你。你說給娘聽，《靜女》這首詩，哪個地方寫得最精妙？”記得前世語文考試的時候，長期做這種題，比如要你回答某某詩的某句為什麽寫得好之類的。

慕軒蘭眼底精光一閃，稚嫩嬌軟的聲音：“娘，《靜女》這首詩，字字珠玑，處處精妙。具體是哪一處最精妙，女兒倒不好說了。”

冷哼一聲，女兒也愈發腹黑了啊，知道打太極玩文字游戲。換了一種方式又問道：“既然你不知道哪一處最精妙，那就給我描繪一下這首詩的意境罷。”

慕軒蘭斟酌了半天，方道：“娘，我不能說。”

“為何？”

“師傅在課上曾經教導過我，詩歌的意境，需要用心體會。既然是用心去體會的東西，自然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光是用語言描繪，那太蒼白了。娘真想知道《靜女》的意境，不妨閉上眼睛，親自想象……”慕軒蘭自顧自閉上眼，做陶醉狀。

鐘宸惜覺得自己隐隐有爆發的跡象。發出最後通牒：“慕軒蘭，少耍花樣。你要是什麽都不會，那就把這首詩用白話直白地講出來吧！嗯，我來給你舉個例子。比如說靜女其姝這半句，你就譯成娴靜美麗的姑娘啊……”

這是最簡單的了，女兒啊，你總該會了吧？

哪知道慕軒蘭神色突然嚴肅起來，道：“娘，那樣更不可以！”

“為什麽？！”鐘宸惜已經聽見自己磨牙霍霍的聲音了。

慕軒蘭彈彈裙擺上的灰，不慌不忙：“娘，這首詩，不僅講男女私情，還講了男女私會！宮裏的教導嬷嬷告誡過我，男女授受不親。大家閨秀，如果和陌生男子幽會，是很沒有教養的行為，以後會嫁不出去！而且娘不是也說過，我才五歲左右，接觸那些容易……容易早戀！所以，這首詩的主旨是不正确的，娘，你确信還要和我一起繼續研究這首詩？”

鐘宸惜差點昏倒。

慕軒南先是一呆，然後突然爆笑，不愧是他的姐姐啊，實在是太油菜花（有才華）了！

正其樂融融間，外面傳來了太監高亢的公鴨嗓子：“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禦花園出事了！”

鐘宸惜心頭一驚。掌管禦花園的女官，年紀大了，前日堅持告老還鄉出宮了。因為鐘宸惜是禦花園宮女出身，所以前天皇上下令，暫時讓她接管禦花園的事宜。如今她剛一接手，便出了事情……

注：《靜女》大概是整部《詩經》裏最生動活潑的一篇，分明就是一幕小兒女約會情景的表演劇。比如該詩第一句：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蹰。

用白話翻譯過來就是：娴靜的少女啊，你真美麗，說好今天在城牆的角樓等待我，你卻為什麽不現身讓我瞧見？我搔首徘徊，等得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