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節

第27章節

大一道口子。

血腥味彌散開來，又被污水沖刷開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最好乖乖不要動，否則我們幹脆殺了你還省事，”A語氣冰冷，“古斯塔夫要追蹤就讓他追蹤好了，大不了幹一場，他也不見得會贏……”

——破綻。

口音顯露出來了。

人一有情緒，就會忽略到一些之前一直極力掩飾的東西。

那麽，是一種什麽情緒呢？

“你們上峰同意麽？”我問，“同意你們殺我？然後由着古斯塔夫追蹤到你們的老巢？”

“少羅嗦！”他怒了。

确是極其微弱的內爆音，他自己并沒有覺察出來。

他跟已經被射殺的那個D不同，不知我的聽覺敏銳幾何。

可是，聽出這些破綻現在對我來說好像沒有絲毫的好處——不，應該說無論什麽時候都對我沒有好處。只有古斯塔夫和阿拉密斯才需要這些東西。

這幫人，似乎缺少了一點職業素養，明明一件挺簡單的事，卻搞得這麽拖泥帶水，用“太過自信而輕敵”作為借口也是不可原諒的。即使能順利完成任務，回去也是會被訓斥一番的吧？

——唉，都什麽時候了我還在分析些與切身安危完全無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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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壓着貼緊地面，尖銳的針頭已經刺入靜脈。

逃不掉了。只好閉上雙眼，什麽也不想。

然而就在這幾乎絕望的當口，耳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脆響！

同時，一陣尖銳的刺痛迅疾地劃過手臂。

有什麽東西濺到了我臉上，涼涼的。

一個激靈睜開眼，只見那個企圖為我注射藥劑的家夥已經捂着手坐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汩汩流出。

針管掉在我身邊，已經碎成渣子，斷掉的針頭仍舊插入半截在我的血管中。

“誰？”A猛地放開我站起身。

內爆音比先前明顯了許多。

我忍住手臂的疼痛拔掉針頭，從地上爬起來。

而幾乎就在同時，先前聚集在圍牆上的幾個黑影紛紛跳了下來，他們都蒙着臉，着黑衣，若即若離地圍在我身邊。

——這是不是代表我的身份變成了“人質”？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聽覺是得救了！

他們紛紛面向巷口，來人便是從巷口向他們發動攻擊的，打爆了針管，射傷了人。

巷口空無一人，來人仍未現身。

是誰？古斯塔夫？阿拉密斯？

“A，是機械皇國的人，”先前被射傷手的那個人走到A身邊，用染血的手交給他一個東西，“這是Remex-4的專用子彈。”

“噢？能夠擁有Remex-4【注】的人，在皇國的身份可是相當不凡呢。”

A接過子彈把玩了一陣，突然将聲音高高揚起：

“您不覺得用Remex-4來對付一支針筒有些浪費麽？出來吧！既然開了槍就別當縮頭烏龜！”

一片靜寂，惟聞雨聲。

“我知道你在哪裏，出來，不然我殺了她！”

A當真拔出槍指着我的頭。

媽的，被挾持為人質的感覺真糟糕。

“出來！！”

A的內爆音聽得我兩片肺葉一陣冰涼。

我無奈地閉上眼。

“我實在是不喜歡暴力。”

就在這時，巷口，一個熟悉的聲線突然從雨水的瀝瀝聲響中款款融了出來。

——誰？

那個聲線宛若燕子一般，迅疾地穿越雨幕，撲入了我無比敏感的耳蝸之中。

沉靜，清越，帶着輕微的、獨一無二的鼻音。

——是他？！

巷口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一手撐傘，一手舉槍。

褐發碧眼，黑衣黑褲，外罩一件白大褂。

是他！！

“北鬥中校……”A的聲音明顯顫動了一下，“你、你們不是都和拉法爾同歸于盡了麽？”

“哼，”他前進一步，微微笑，“我們可沒那麽容易被消滅。”

他一派氣定神閑，我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一二三四五六七，除去被處決的D不算，敵方還剩七個人，其中一人手部受傷，所以算六個半人的戰力。

敵我人數懸殊，他軍階再高，槍法再好，也不可能同時對付六個半人吧？

最糟糕的是，這兒還有一個人質——我。

“站在那兒別動，”A下了猛力，槍口戳得我頭皮生疼，“沒有了Max你還能幹什麽？”

話音剛落，數個巨大的陰影便降落在A的兩側。是先前我被按倒在水坑時，用眼角餘光掃到的那些巨大異形。

現在我看清了，是機器助手——不，應該說是B’T！只有B’T才有那麽大的身形，以及壓迫感。

這種判定經驗，都是拜阿拉密斯的Rosemary所賜。

這些B’T和Rosemary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顏色，它們通體漆黑，在雨水的沖刷下微微泛着奇特的冰冷光澤，仿佛來自幽冥。飛揚跋扈，張牙舞爪，猶如噩夢一般的存在，令人不寒而栗。

我能聽到它們體內零件相互摩擦的危險聲響，這說明，它們已經蓄勢待發，随時準備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老天，可千萬不要讓他有事……

“沒有了Max，我照樣能幹很多事，”他笑，“比如——”

話音剛落，一陣清越的笛鳴響起。

這陣笛鳴，與幾天前他用來醫治Alkaid的那陣笛鳴類似，只維持在一個調子上，但不同于在醫學所27樓聽到的那種悠遠綿長，這次的笛鳴很急促，隐隐帶着一股肅殺之氣。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在吹笛子。

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A突然慘叫一聲放開了我——不，不止是A，其他人也是，包括他們的B’T，全都痛苦萬狀，幾乎要跪地抱頭打滾了。

——就是現在！！

我的逃生本能終于爆發了，一個箭步沖出他們的包圍圈，朝着巷口、朝着他，撒腿狂奔過去。

短短幾秒中，我的整個後背都暴露給了那一群黑衣人，背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似乎都做好了準備承受被子彈打中的痛楚。

幸運的是，槍聲并沒有響起。

看準他身後的一個點，我将自己整個兒狠狠甩了過去。

身體砸在地上滾了幾下，濺起一股水花。

與此同時，只聽見他連連扣動扳機，動作快到不可思議。

七聲幾乎沒有間隙的槍響過去，我正好重新從地上爬起來，令人驚訝的是，對方的槍已經全被他打飛——

不，是打碎了！！

好厲害的槍法！

“做得好，”傘面掠過一個弧度，他側過臉道，“繳了對方的械，事情就好辦多了，快帶Alkaid走吧，這裏有我應付。”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巨響，前方蹿起一陣火光，敵方六架B’T的頭部竟然變成了火球。

爆裂聲此起彼伏。

笛鳴仍未止息，但漸漸微弱了下去。

他仍舊一手撐傘，一手舉槍。

“快走吧！”

“好！”

不可能不擔心他的安全，但我絕不能浪費他的一番心意。

現在首要的任務通知古斯塔夫，以及重新啓動Alkaid。

跑出巷口，将失去意識的Alkaid從積水裏抱起來，閃進一個隐蔽的角落。

打開通訊器，卻怎麽也連不上古斯塔夫的號碼，我的心頭掠過一陣陰影。

只得轉而聯系報警臺，向他們描述事件的基本經過，并告知具體位置。

謝天謝地，雨水并沒有滲透到Alkaid的體內。剛剛那一摔，只是把她的動力回路裝置摔得松脫了。

啓動非常順利，“叮”的一聲，金黃色的光芒在她眼中穩定亮起。

“阿光？！”甫一蘇醒，她就差點從我懷中跳起來，“你沒事吧？！”

“噓——”我連忙捂住她的嘴巴，“他們還沒走……！”

“那……”

“北鬥教授來了，托他的福我才逃出來，”我說，“沒想到他槍法那麽厲害……”

“是麽？”Alkaid眼中金光一閃，“謝天謝地我沒有找錯人！”

“啊？”

“在被撞飛的那一瞬間，我通過變換傳輸裝置向他發出了求救信號。”

“啊？！為什麽是向他而不是向別人？”

“因為我第一個就想到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是？”

被Alkaid這麽一問我才突然發覺，之前彌散在空氣中的那陣令他們痛苦萬狀的笛鳴已經徹底消失了。

這好像意味着，他已經失去了最強力的一層保護。

抱起Alkaid，貼緊牆壁慢慢地重新往巷口移動，不敢探頭，只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那邊的動靜。

有人在說話，是A的聲音。

“是我太輕敵了，一下讓你毀掉我們兩個人和六臺B’T……”

“如果是在皇國，你下來不知道得寫多少份檢查，如此糟糕的戰績，再次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