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此情可待

一眨眼便是天堂地獄。

沉默的時間流轉在毫無生氣的病房裏。于小樂不敢閉眼,他害怕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和陸子放會是再見無期。他要親眼看着這個他愛的男人醒來,他想再看一次往日裏早已熟悉到銘記于心的明媚笑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冰冷刻骨的寒意流竄在麻木的四肢百骸,于小樂純淨的雙眸中布滿了猙獰的血絲,平日裏乖巧順從的人此刻看起來竟然會讓人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覺。

雖然心髒是跳動的,生命是鮮活的,甚至某個時刻還會牽動心尖上刺骨的疼痛。但是只有于小樂知道,沒有了陸子放,他失去的是冷暖自知的能力。他所有的溫暖都是來自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只差一點點。那令人窒息的等待幾乎可以了結另一個人的生命。

壓抑沉悶的空間裏,陸子放睜開疲憊的雙眼,對上于小樂含情脈脈的眼眸。蒼白的唇角扯開一抹笑容,與英俊的容貌極為不相稱。可是于小樂卻看得潸然淚下。

幹澀的喉間發不出任何字音。陸子放費力地擡起麻木的手臂,一整夜不間斷的點滴令血管都冰冷發麻,此刻是毫無知覺的。但當于小樂抓過他的手,貼上溫暖的面頰時,渾身的血液好似死灰複燃一般。

在門外守了一夜的白燕和陸明聽到陸子放醒來的時候,喚來了主治醫生,一時間病房內兵荒馬亂。陸子放那雙漆黑的雙眸從始至終未從于小樂身上離開,貪婪而又深情。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陸子放唯一能想到的是,于小樂還在等他回家。這個世界他唯一不想令他失望的人便是于小樂。

“已經沒事了,病人多注意休息,剛剛醒來只能吃一些流質食物。”

醫生做了一些簡單的叮囑便離開了病房。白燕泫然欲泣地走到陸子放床邊,沒有了往日淡漠威儀的模樣,傷心過度的白燕此刻看上去好像衰老了好幾歲,在陸子放的印象裏白燕永遠是趾高氣昂的模樣,對他的褒獎很少,兩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淡得根本覺察不出是母子。但現在白燕的模樣竟是傷心到了極致,眼底深不可測的傷痛連陸子放都能感受到,如此直白的關心似乎還是第一次,“子放,還有沒有哪裏痛?”

陸子放張了張嘴,發現嘶啞的嗓子還是發不出半個字音。最後只是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白燕的手背示意她放心。陸明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看着母子兩人間絕無僅有的感情互動。其實他這個妻子一直都是外強中幹,關心陸子放,但又不想自己的三言兩語讓他松懈。

“好,好……那就好。”

在生死面前,所有曾經的執着都宛若過眼雲煙。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的了。白燕開始有點明白陸明昨晚那番擲地有聲的話,就算有朝一日她能看到陸子放成家立業、事業有成、膝下子孫滿堂,但如果待她百年去世之後,臨終前看到的時陸子放這一生對她恨之入骨的埋怨,那到時候她這一輩子傾盡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陸子放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性別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可以跟他情投意合,相伴一生。有于小樂的地方,他就不會流離失所。

白燕離開前,淡淡的目光從于小樂身上一掃而過,不再是恨之入骨的猙獰。于小樂從那看似雲淡風輕的目光裏感覺到幾分似有非無的柔和。唇間吐露的也不再是尖酸刻薄的話語,“好好照顧子放。”

眼眸水光盈盈,這句話一語雙關。既有如釋重負之感,又帶着身為母親那點心有不甘的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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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燕能做到如此已經實屬不易,于小樂向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堅定無比地點了點頭。

他和陸子放之間沒有婚姻感情的責任,但愛戀的承諾卻是深入骨髓。

沒有了白燕的阻礙,陸子放和于小樂的感情算是水到渠成。住院期間,從衣食到住行,于小樂都替陸子放打理得穩穩當當。陸子放咧着嘴開懷大笑直誇于小樂賢惠。

陸子放恢複地差不多以後,就遭到于小樂聲色俱厲地質問,好端端的人怎麽會就被刀捅了。弄清楚前因後果之後,于小樂覺得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那日陸子放見過陸明之後,一出門就碰到了小偷光天化日搶某個女人的錢包。當時陸子放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小偷從他面前飛奔而過的一瞬間,他眼疾手快地将他制服,可高興了還不到一秒,想不到那人身上還藏着刀,伴随着衆人的尖叫鋒利的刀刃沒入腹部。還好後來警察及時趕到,那名傷人的小偷也被帶回警局。

“真想不到你還喜歡當英雄,滋味好嗎?”于小樂說這話的時候,唇角嵌着淡淡的嘲諷,眼底毫無笑意。

看着神情說不出的怪異的于小樂,陸子放知道被他誇大其詞講述的路見不平的故事是真的惹惱了好脾氣的于小樂。于小樂看上去是個悶葫蘆,好像怎麽欺負都不會生氣。但他真正生氣的時候不喜歡說話,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漠得讓人覺得疏離。

“生氣了?”陸子放病好以後,手腳又開始不規矩,一會兒摟摟,一會兒抱抱,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于小樂沒說話,目光輕輕掃過陸子放那張嬉皮笑臉的俊臉,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哪兒敢啊,你是懲奸除惡的英雄呢,我怎麽會生氣。我高興還來不及。”

嘴上說着不生氣,嘴巴裏倒是句句都毒得很。陸子放納悶了,他不過就是受了個傷的功夫,于小樂這毒舌的毛病是跟誰學的。搭在腰間的手被于小樂不着痕跡地躲開,陸子放不甘心地又湊上前,将人拉進懷裏。

于小樂擔心陸子放的傷口會撕裂,也不敢掙紮得太厲害,幹脆由他去,但臉色卻依舊黑如鍋底。

“樂樂,你是不是心疼我呀。你要是心疼我就親親我,親親我就不疼了。”其實只有真正跟陸子放相處以後,才了解他厚顏無恥的程度簡直堪比北京的紫禁城城牆。

“誰心疼你了,反正傷口不在我身上,我是疼不來的。”于小樂嘴上硬得很,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瞧着陸子放傷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避開。

如此細致入微的舉動還是沒有逃過陸子放銳利的黑眸,不過于小樂口是心非的模樣倒也是情真意切得可愛。陸子放沒有自作聰明去拆穿于小樂過于笨拙的掩飾,而是臉色驟然一改,浮上痛苦而略微掙紮的神色,模樣真假難辨,一瞬間于小樂張皇無措的神情顯露無疑。

“怎麽了,子放?哪裏疼……是不是我碰到你哪裏了?你倒是說話啊……”

陸子放直直地倒在病床上,薄唇抿緊,好似極力隐藏着什麽。直到聽到于小樂的聲音裏帶着顫抖的哭腔,陸子放才意識到開玩笑開過了頭。

于小樂剛要按下床頭電鈴的手被陸子放一把抓住,整個人陷入溫暖的懷抱。一張清新俊逸的臉頓時放大在眼前,陸子放唇畔挂着淺笑,模樣颠倒衆生。于小樂意識到自己被陸子放高超的演技給騙了過去,頓時氣得無所适從,想要打下去的手,卻在剛剛觸碰到那張俊臉時,又陡然收了回來。

陸子放總有讓他心疼的本事。于小樂以前總認為是陸子放太會演,後來他才明白,是因為陸子放這個人的名字已經刻在了他的心上。這個人所有的痛苦和快樂,才會這樣跟他緊密相連。這種深入骨髓的感情,讓于小樂每每想起,心口都會不由自主地發燙。

當你太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溫柔會讓你疼,他的冷漠會讓你疼。怎樣颠來複去總是疼。

“你說過會疼我的。”

于小樂的聲音帶着低低的抽泣。似是埋怨。似是傾訴。

“可是每次讓疼我的總是你。”

無關緊要的人根本無法帶給你萬劫不複的疼痛。正因為緊密相連,無法分割,那個人的痛才會這樣毫無阻礙地直接傳到你的心底。明明是兩個分開獨立的個體,沒有所謂親情的血脈相連,但卻真的是擁有着那般刻骨銘心的酸疼。

身體每個細胞都叫嚣着疼,可這疼卻不是來自本身的。于小樂從來不知道有一種疼,能讓他疼得撕心裂肺卻還甘之如饴的。因為他知道,陸子放曾經跟他一樣疼,甚至比他更疼。只是他從來不說。

“對不起。”

半響之後,陸子放将于小樂整個人圈進懷裏,瘦弱纖細的身體好似稍稍用力一些都會被捏碎。于小樂乖巧地靠在陸子放的結實的胸膛上,溫暖寬大的手掌輕輕撫摸着柔軟的發絲。午後的陽光灑在兩個依偎的身影上,柔和的光線好似光圈一般閃耀不止。

“我以後一定不會讓你疼了。”

于小樂勾勾唇角,沒有回應。他知道陸子放是一諾千金的,但這次的承諾他卻不再相信。不是不相信陸子放,而是不相信自己。如果哪一天他的心不再疼了,那一定是因為他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了。

陸子放的手摸上于小樂光滑白皙的臉頰,微微低下頭,四片唇瓣毫無意外地重合。那是經歷生死一線之後兩人之間第一個吻,纏綿悱恻,柔情蜜意。于小樂的紅唇微微開啓,陸子放扣在于小樂腰間的手不經意地加重了幾分,靈活的舌頭舔過每一寸牙龈,分清彼此的唾液融化在唇齒相交間。

翻了個身将于小樂壓在身下,微涼的手掌貼上溫熱細膩的肌膚,陸子放感覺心髒跳動的速度令他有些慌亂。突然,于小樂抓住陸子放的手,引領着他探入更深的地方。黑眸暗沉深邃,兩唇稍稍分開時,只聽見于小樂的嗓音裏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子放……”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昨天開了天窗…是為了顧美人…

窩才不是故意卡H的…

感謝真愛小天使的霸王票…泥好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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