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完結

蔣雨澤沒料到尚思航會在這個時候跑到他家來，不久前他還想着要不要讓尚思航把留在這裏的東西帶回去。見到曾經那張令自己愛戀至深的容顏，蔣雨澤還有一種用恍若隔世之感。現在的他對尚思航已經說不清是什麽感情了。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又或是失望多一點？

“來拿東西嗎？”

尚思航看了一眼蔣雨澤，默默點頭。印象裏，蔣雨澤很少用那麽疏遠的語氣跟他說話，一時間情緒交錯，尚思航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動了動紅唇，将鑰匙交給蔣雨澤道，“這是鑰匙，還給你。”

蔣雨澤接過鑰匙，走進房間，将早就替尚思航整理好的行李箱拎到他面前道，“之前整理卧室的時候就順道把你的東西整理了。你看看有沒有少東西。”

尚思航有些驚訝，現在的蔣雨澤看起來好似一副迫不及待跟他撇清關系的模樣，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如水。

“不用了。”尚思航提起行李，斂去平日裏嚣張跋扈的模樣，低眉順目地對蔣雨澤道，“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沒關系，舉手之勞而已。”

只有蔣雨澤自己知道，哪裏是舉手之勞。為了讨尚思航的歡喜，他将卧室裏所有的床單和窗簾換成他喜歡的純白色，知道尚思航喜歡吃提拉米蘇，他特地跑到五星級酒店跟着廚師費盡心思地學會了自己并不擅長的烘焙技術。他為了一個人傾盡一切，那個人卻是毫無知覺。

就在尚思航毫無留戀地準備離開時，蔣雨澤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子放和小樂的事情，伯父伯母都點頭了。你也好自為之吧。不是你的東西，不要強求。”

蔣雨澤最後的話不知道是說給尚思航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一語雙關的話令尚思航臉色刷地一下變白，還好是背對着蔣雨澤的，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沒有讓他看見。尚思航拖着行李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蔣雨澤的視線裏。

蔣雨澤唇角微微勾起，自嘲地輕笑了一下，轉身回到屋裏。一瞬間，萬籁俱靜。

尚思航回到酒店的路上接到陸明的電話，讓他在下榻酒店的咖啡廳見一面。一下出租車，尚思航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咖啡廳，陸明早就等候多時了。見到尚思航，儒雅的俊臉上浮現慈愛的表情，招招手，示意尚思航過來。

“叔叔，你怎麽有空來找我。”尚思航見到陸明時一副乖巧的模樣極為讨人喜歡。陸明也算是看尚思航長大的孩子，對他來說尚思航也算是他半個兒子。

“我和你阿姨後天就要回美國了，我來找你就是想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美國。”

尚思航頓了一下，明亮的眸子直視着陸明道，“那子放哥……？”

陸明眉眼稍擡，輕輕一笑道，“他不跟我們回去。他要和小樂呆在這裏。也就随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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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同意了？”如果尚思航剛才還對蔣雨澤說的話心存疑慮的話，此刻陸明的話剝奪了他最後的希望。一旦陸明和白燕妥協，他跟陸子放就真的是再見無期。

“思航，你是聰明的孩子。子放是什麽性格你也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沒人能夠阻止包括我和你阿姨也一樣。”

“叔叔——”

尚思航還想極力辯駁什麽，卻被陸明接下來聲色俱厲的話堵了回去，“思航，你為什麽受傷住院？”

黑眸裏一閃而過的慌張，令尚思航的尴尬無所遁逃。

“我問了小樂，也問了子放，他們誰都不願跟我說。誰都沒有有意去追究已經過去的事情，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你那麽聰明，有些話我不用說得太明白。你受傷的前因後果我已經不想去了解，你和子放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着你們兄弟最後變得兩看相厭。”

“你媽媽也想你了，回了美國就多陪陪她。她一直很挂念你。思航，這世界上你得不到的東西很多，不要執着那些得不到的，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已經得到卻又失去的。”

陸明這話說的含沙射影，卻又字字句句一陣見血。看着尚思航原本紅潤的臉蛋逐漸趨于蒼白，陸明也是心疼的。嘆了一口氣，放下咖啡道，“你好好想想吧。”

尚思航知道，他連最後的底牌都被輸得一幹二淨。陸明和白燕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而他曾經年少無知的初戀也注定是始無疾終。心尖微微一顫，尚思航覺得身體某處疼得厲害。

于小樂重新回到了公司工作，所有的事情順利地步入原先的軌道。陸明和白燕去美國的日子也是迫在眉睫。

照常在回家的路上繞過超市帶了點新鮮的蔬菜，陸子放惬意地翹着二郎腿坐等着于小樂回家。陸子放不在酒吧這段時間，基本事務都交給阿升打理了。阿升現在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以前看着陸子放做得輕巧容易的事務，到了他手上卻成了一盤散沙。所以他現在每天一個電話，都催着陸子放快點回酒吧看看。不過陸子放覺得，這是他難得的假期，在白燕和陸明離開前，他都不打算回去工作。

“我說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吧。”于小樂看到無所事事的陸子放不免念叨幾句，“阿升都催了你好幾次了，你也該去店裏看看了。”

“不急不急，那個小子總喜歡誇大其詞。哪至于到了我不上幾天班，酒吧就要倒閉的程度。”陸子放走到于小樂身邊，習慣性得親了親他的臉道，“今晚吃什麽？”

“做你喜歡的魚香茄子。昨晚買了菜譜，對照着做一下試試看。”

“真賢惠。”陸子放手腳不受控制地上下其上吃着于小樂的豆腐。突然他停下不規矩地動作，慢慢悠悠地說道，“爸媽明天回美國。”

“這麽快？”于小樂驚訝的同時松了一口氣。雖說白燕已經默認了他和陸子放之間的關系，但見面時還是能感覺到白燕作為一個母親本能地對于小樂的抵觸。

“他們在美國的生意也不能放着不管吧。”陸子放對于自家的生意沒多大興趣，對他來說現在開個小酒吧，過着不缺吃穿，愛人在懷的日子，已經算是人間極樂了。

“嗯，也對。”于小樂點點頭。

“明天跟我一起去送機吧。”陸子放下巴靠在于小樂的肩膀上，雙手摟着于小樂的腰，時不時親兩口，甜蜜無間的模樣，“思航也跟我爸媽一起回去。”

聽到尚思航的名字，于小樂手上的動作還是不經意地停頓了一下，“思航也回去？”

“難不成你還希望他留在這裏嗎？”陸子放反問道。

于小樂動了動唇，半天才道，“他也挺可憐的。”

“被你捅了一刀，确實可憐。”陸子放對于于小樂這種似硬非軟的态度頗有微詞，“你也收收那副泛濫的同情心，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沒聽過嗎？思航他就是欠教訓。”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于小樂嘟嘟嘴，展開笑顏道，“人家到底是拜倒在你陸少的石榴裙下，你就真不動心？”

“啧啧。”陸子放咂咂嘴，猛地一下子把于小樂抱了起來，不顧他的驚叫将人帶進房間，笑嘻嘻道，“有沒有動心看看我現在的行動不就好了。”

不一會兒，春色滿屋，溫馨氣息裏夾雜着甜蜜的喘息。兩個心意相通的人緊密地擁抱交纏在一起，于小樂放浪地坐在陸子放身上，雪白的雙腿夾緊結實的腰。深入骨髓的快感令兩人大汗淋漓，異常窒息的情事停下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陸子放和于小樂都餓得饑腸辘辘，又懶得再做飯，就拿着冰箱裏剩下的速凍食物在微波爐裏轉了一下，就湊活着吃了點。

第二天早上兩人被定好的鬧鈴吵醒，急急忙忙換了衣服感到白燕和陸明下榻的酒店。尚思航臉上挂着蒼白的笑容有些木讷地回應着白燕的有說有笑。一擡頭就看到陸子放和于小樂兩人雙雙趕到，于小樂白皙的臉盤還浮着微不可見的紅暈。

尚思航微微撇過頭，錯過于小樂看向他的視線。

“不小心有些起晚了。”陸子放一邊解釋，一邊将行李放進後車廂裏。陸明也幫忙一塊兒搬行李，于小樂則有些尴尬地站在一邊，時不時打量一下白燕臉上的神情。

陸子放将陸明一行人送到機場，陪着他們辦好登記手續，大概還有兩個小時的充裕時間。白燕拉着陸子放叮囑了一下重要的事情，陸明則時不時插兩句。尚思航趁着陸子放沒有空閑搭理他和于小樂的功夫，走到于小樂身邊輕聲道，“于小樂，我有話跟你說，你過來一下。”

尚思航的語氣有些蠻橫，不過于小樂已經習以為常，他也沒指望這個大少爺一朝之間能夠幡然醒悟。陸子放看到于小樂跟在尚思航身後準備離去，剛想開口，便被陸明适時的制止道，“讓他們去吧，你再陪你媽說會兒話。思航跟小樂也是熟識了，他要走了，跟小樂說說話也沒什麽。”

白燕也沒将于小樂跟着尚思航走的事情放在身上，繼續絮絮叨叨地跟陸子放說着什麽。

尚思航走到靠近玻璃窗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機場裏來來往往的人群，并沒有人将注意力放在格外安靜的兩人身上。

“思航，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于小樂不喜歡尚思航，就像是尚思航不喜歡他一樣。但這份不喜歡又算不上厭惡，對于捅傷尚思航的事情他雖然難辭其咎，但是尚思航的行為真的算不上光明磊落。

“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尚思航語氣輕佻，夾雜着輕微的諷刺。唇角嵌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得于小樂不經意地抖了一下。

對于尚思航的刻薄已經是習以為常了，不同于以前唯唯諾諾的态度，于小樂這次倒是大方得很，反問道，“你希望我說實話嗎？”

“難不成我找你說話是為了聽你吹牛皮？”

“我确實挺開心的。”于小樂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對于不喜歡我的你來說，你的離開，對你對我來說都是皆大歡喜不是嗎？”

“于小樂，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那麽伶牙俐齒。”尚思航沒料到于小樂會那麽直接，還以為他最起碼會躲閃一下。

于小樂歪着頭，佯作思考的模樣，“以前是因為自卑，現在說出心中所想，應該也不算太晚。”

“于小樂，我真的挺讨厭你的。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尚思航上一秒還有些聲嘶力竭的猙獰，卻在于小樂想要反駁的下一秒，陡然變得憔悴不堪，“算來算去，我還是沒算到我會輸給我曾經最看不起的人。”

“你什麽都不如我，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陸子放最後選擇一個樣樣都不如我的人。如果今天站在他身邊是一個足夠匹配他的人，我也不會那麽心不甘。我讨厭你，甚至是恨你。”

“于小樂，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如你？為什麽陸子放願意選擇你，卻把離他最近的我棄如敝履？”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現在的尚思航就是這樣，因為年少時的美夢在回憶裏揮之不去，才成了今天他所有的耿耿于懷。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是空穴來風，毫無緣由。你愛着那個人，不會因為他的優秀與否，而動搖一分一毫。尚思航得不到陸子放，因為他把陸子放看的太高，他所愛的陸子放永遠是記憶裏無所不能的樣子。而不是陸子放本身。他看到的陸子放完美無缺，毫無瑕疵。那不是愛，那只是他幻想出來的陸子放應該有的樣子。

“你覺得陸子放應該是什麽樣子？”于小樂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尚思航，“無所不能？完美無缺？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在一起，發現他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優秀，你還會愛他如初嗎？”

“尚思航，你根本不愛子放。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會說出，子放應該找一個配得上他的人。”

“但我知道子放要什麽。他要的是一個人可以跟他過柴米油鹽醬醋茶，可以跟他白頭偕老的人。你不是那個人。你甚至不知道他要什麽。你對子放的感情，不過是因為流離失所的感情沒了寄托而已。”

“你看過他爛醉如泥的樣子嗎？你見過他面對你時失控的樣子嗎？你知道他吃醋鬧變扭的樣子嗎？你知不知道他最喜歡吃的菜是魚香茄子？你知不知道他最愛喝的飲料是半杯雪碧參半杯橙汁？”

“你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你憑什麽說愛他？我确實樣樣不如你，但有一樣，我有你卻沒有的。”

“陸子放愛的是我，而不是你。光是這點，尚思航你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

于小樂最後一句話說得铿锵有力，令尚思航天旋地轉間微微地踉跄了一下。曾經執着的愛情，如今在于小樂口中被說得一文不值。他應該憤怒，應該用最惡毒的言語回擊眼前的人。可這一刻，他竟然是啞口無言。

尚思航不能否認他不了解陸子放。他以為陸子放說得每一句話就代表了一切，卻不曾細致入微地觀察他說話時的表情。年少時，陸子放專橫跋扈地咒罵着于小樂的樣子浮現在腦海裏，逐漸變得清晰，仔細一看，那雙黑眸裏竟蘊藏着深不見底的柔情。

有些人會把自己的愛光明正大放出來，讓每個人都來觀賞，就像是畫廊裏珍貴的藝術品。但有些人會将它小心翼翼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搶走。而陸子放恰恰是後者，雖然他把對于小樂的感情藏得小心翼翼，但只要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對于小樂看似厭惡的表情在不經意間都是破綻百出。因為愛得太深，所以連一句我愛你都成了太過沉重的枷鎖。

尚思航想哭又想笑。從一開始，陸子放就選擇了于小樂，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第三者可以插足。于小樂能讓陸子放這樣桀骜不馴的人甘願苦守七年，便知道陸子放對于小樂用情有多深。

“請乘坐航班AC9578飛往美國的乘客盡快在9號登機口登機。謝謝合作。”

飛機場裏響起動聽的女聲，陸子放小跑步走到于小樂跟前，目不斜視地掃了一眼面容蒼白的尚思航道，“該登機了。”

尚思航恍若隔世般從回憶裏清醒過來，留戀地看了一眼陸子放，随後轉身朝着白燕和陸明的方向走去。

于小樂和陸子放将他們送到登機口，白燕最終在離開前還是對于小樂放軟了态度，“小樂，好好照顧子放。要是這裏容不下你們，你們就來美國吧。美國相對來說對同性戀還是開放些的。”

白燕一本正經的話讓陸子放沒忍住，噗地一下就笑場了。白燕瞪了一眼陸子放道，“笑什麽笑，我這麽說有什麽錯。”

“咳咳，沒錯，沒錯，是我大驚小怪了。”陸子放清了清嗓子催促道，“爸媽，你們趕快進去吧。時間快到了。”

“嗯，你好好照顧小樂。”陸明說了和白燕截然相反的話，陸明知道，以陸子放的性格絕不可能在于小樂那裏吃虧。

“我知道了，爸。等找個空閑的時間，我帶着小樂去看你們。”

陸明欣慰地點點頭，尚思航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不怎麽好。看着尚思航這副模樣，就算是有深仇大恨，陸子放也不忍心再說刻薄的話。反正都要走了，說不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就說句好聽的吧，“思航，替我跟阿姨問好。你也好好照顧自己。”

聽到陸子放生硬刻板的聲音裏帶着以往的關心，尚思航的黑眸裏蒙上了一層水霧，半響之後才用力點點頭道，“好。”

“再見。”

“再見。”

目送着陸明一行人離開，進入海關前，尚思航最後轉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子放和于小樂。輕輕動了動薄唇，然後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陸子放和于小樂走出機場的時候相視一笑。

在人潮湧動間，兩人十指緊緊相扣。

開場突如其來，人山人海。

某個不經意間的怦然心動，成了刻骨銘心。

“陸子放。”

“嗯？”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大結局啦…

下面是番外…

剩餘角色會在番外裏面交代清楚噠…

《逢場作戲》過兩天就開坑啦=3=希望喜歡的小天使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