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七月七日晴,突然下起了大雪
顧作言坦然又啼笑皆非的表情:“你有這麽好的想象力不去寫小說真的是可惜了,要不然就連張愛玲和蘇青都不是你的對手。”他一臉沉痛的表情:“你今天要是存心來找麻煩的,我可不歡迎了哦。”
我不自信地嗫嚅着:“怎麽會呢,我今天是特意來拍照的呀,怎麽曉得會遇上你。”我非常無奈地想着,我似乎從來沒在眼前這個人面前占過一次上風,Totally一次也沒有。不管是有道理還是沒道理,他似乎永遠可以占據主導的位置,讓對方的思路跟着它偏離原來的軌道。我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慘,我拿腔拿調地用上帝的口吻命令道:“我趕時間,麻煩你快一點兒。”
不得不說顧作言是做一套像一套,好比他現在鼓搗着手裏的新款相機,俨然就是一個照相師該有的樣子。眼前幾下閃爍,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煙霾。我聽見一個聲音透過重重煙瘴穿越過來:“拍得不錯,過幾天你就可以來取照片了。”
我實在沒想到,如今照相館的服務已經好成這樣了。約定取相片的時間還沒到,卻已經把我新拍的相片寄送送到了家中。
我從水清的手中接過郵包,迫不及待地打開想要一探究竟,卻意外地發現了顧作言的親筆信。這手字我真是再熟悉不過,所以看到字跡的那一瞬間甚至生出些恍惚地感覺,好像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個夢,我們也還是話劇社裏相識不久的同好。
我想起上一回我在信中無意間提起過顧作言的事情,密斯林用一種“早知如此”的口吻回複我,顧作言這個人身上發生任何的事情她都不奇怪,因為這個男人本來就是“神秘”的代名詞,他的身份和過去讓人想要一探究竟,他的氣場強大到叫人無法直視。
我原本覺得密斯林的形容實在有些誇大其詞,如今卻隔空認同起好友的判斷來。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測,我在幾天以後又一次去到了遇見顧作言的照相館。店鋪依舊營業,一應的裝飾陳設也與之前別無二致。可恰恰是那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顧作言,卻這樣憑空消失了。
我拐彎抹角地打聽顧作言的下落,可是新來的小哥卻根本不為所動,始終堅稱自己與顧作言只是數面之緣,自從付了錢盤下這家店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也不曉得他去了哪裏。
我仍舊是牛皮糖似地對着他窮追不舍:“那麽你至少告訴我,他為什麽要把這家店賣了呢,前幾天見到他的時侯還好好的呢!”
那個小哥也真是毫不示弱,他兩手一攤:“也許是缺錢,也許是因為你,誰知道呢?反正我盤下這家店只花了兩條小黃魚,我還問那麽多幹嘛!”
我不由得語塞,可仔細想想,要從這個人嘴裏套出些什麽來,還真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得悻悻地走了。
我當時根本沒覺察到這件事有什麽不對勁,只是想着大概利欲熏心的小老板都是這樣。可後來大哥的一番話卻讓我茅塞頓開,哪有人那麽草率就會買下一家店的!先別說這個價錢是不是合适,萬一原來的老板欠過錢犯過事,又或者這家店裏死過人,難道也可以這樣輕描淡寫、毫不在意麽!所以從那時起我終于可以确定,顧作言這個人,不是個卧底就是個間諜,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陰謀!又有一種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我,我和這個人的緣分絕不僅止于此,将來我們還是會再見面的。
我怔忡地想着,我去,再見到這個家夥一定會死得很慘!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面對一向最信任的大哥,我還是選擇了三緘其口。既沒有告訴他我和顧作言的緣分,也沒有透露我的懷疑,而是我覺得若是顧作言是共産黨的話,桓橫在兩人之間的政治差異會讓兩個人成為敵人,而這正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我在顧作言讓人送來的照片背後寫上了拍攝的時間地點,并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共四張照片,一張寄給了遠在美國的密斯林,一張送給了衛二月,一張裝在漂亮的陶瓷相架裏,還有一張,我美滋滋地想着,可以送給那個即将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最愛的人。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後來我還去過兩次那家照相館。和它的外表一樣,生意也一直都是清冷的。又一次甚至連店門都關了起來,上頭挂了塊牌子,用粉筆寫着,店主因為私事要離開幾天,過些日子回來後會繼續營業的。我不由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懶惰會不會傳染,這個時代的商人們哪一個不絞盡腦汁,恨不得把別人的錢都賺到自己的口袋裏才好,這家店前前後後的兩個老板倒好,完全把金錢視作是糞土,毫不放在心上。
等到春花落盡的時侯,大家都在等待一個好時節的到來,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更深重的災難。七月七號這一天,史上着名的“七七盧溝橋”事變正式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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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命名都是後話了,七月七日晚上發生在盧溝橋畔的戰鬥幾乎是令人措手不及的,也沒有人會想到這件事成了而後長達八年中日戰争的序曲。日本人的虛僞和兇狠在這件事裏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們早存着要一舉攻破宛平的心,卻仍舊像以前一樣企圖找尋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大多數的中國人知道這件事卻是在七月八日的一早。那是一個尋常的星期三,一家人像往常一樣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早餐以後,就要開始忙碌的一天。而當我們打開收音機的時侯,卻不由得驚得目瞪口呆。誰也不曾想到短短一夜,竟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父親第一個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草草地吃過早飯便同祖父告別:“爸,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我得到單位裏瞧瞧,今天晚上估計得很晚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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