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場幾個小時的電影終于被我們給熬完了，但我覺得最難熬的一定是莫言，我想她以後都不想見到秦淺光了。我不經意間看向楚雲晰，電影屏幕的光影照射在他那張溫潤如玉的側臉上，亦如初中那年，我們初遇的那晚。

記憶中那是個炎熱的夏季，夜晚的蟬在路旁的大樹上叫個不停，使本就悶熱的晚上更覺得心煩氣躁，我穿着睡衣踩着涼拖被萬惡的資本主義老媽支使去買冷飲。

那時候我才剛升入初中，也就是在那個悶熱的夜晚，拎着冷飲和蛋糕從小賣部裏出來的我就遇到了那個人。他正被一群死孩子圍在一起欺負，被圍在中間的他柔柔弱弱，白白淨淨，但臉上卻有着不屈的堅毅。

我雖然不認識他，卻知道圍住他的那群人，是這一片有名的野孩子，游韶也老是被他們欺負，每次都要我去幫他，就是那時候我沖了上去，我甩着手裏的購物袋說，你們要幹什麽？

結果卻被那群野孩子給沖上來打了一頓，還說我多管閑事，來搶我手中買的東西。老媽經常說我，明明沒什麽本事還喜歡逞能，也就剩那股子不怕死的勁了，我就覺得她都把我給看透了。

最後還是被我突然沖出來搞懵的楚雲晰又沖上來救了我，結果我們兩都複了傷，然後我趴在地上惋惜我的冷飲，想着我們家老媽可比這群野孩子可怕多了，他卻以為我是趴着地上哭，蹲在我面前慌了神，他說，你別哭啊！你別哭啊！搞的好像他也要哭起來的樣子。

我就擡起頭對着他咧嘴笑，我說，你別哭啊！你別哭啊！

他愣了一下，然後就笑起來，漆黑的眼睛閃着點點星光，給這個炎熱的夜晚增添了絲絲涼意。

我撿起地上盒子已經破了的蛋糕說，既然都破了，我們就把它消滅了吧！不能辜負了農民伯伯的勞動成果不是。

他說，蛋糕不是農民種的。

我就覺得這丫真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啊！開個玩笑都那麽認真。

反正都是農民伯伯的糧食加工的啦！

然後兩個人都笑起來。

我又想起來他擋住被打的我面前的樣子，我想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吧，即使先沖出來的是我，但那也可以完全無視掉【你真喜歡無視~~】于是我的小心髒看着路燈下，他白白淨淨的側臉狂跳了幾拍，然後我就想他就是上天派給我的白馬王子啊，即使他今天可能只是出來散步忘了騎自己的白馬。

後來怕馬上回去的話老媽會把我放冰箱裏凍成冷飲，他就陪我在河邊坐到半夜，我把摔壞的蛋糕分了兩半，我們兩一人一半坐在河邊靜靜的吃着蛋糕。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沿岸的燈火，星星零散的散布在夜空，我們躺到草地上，草叢中有螢火蟲在我們上方徘徊。

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一個夜晚，哪怕是過了二十幾年我的記憶依然清晰，從那時候開始，小小的心靈就決定自己喜歡這個人。

這個人我心心念念的幾十個年頭，直到最後他娶了別人，我也嫁了別人，本該是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但我現在又回來了，回到還可以挽回的時候，該怎麽辦？

過去的就當過去就好，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該早早的放棄，記得以前有人說過。

但有些東西又怎麽會是那麽簡單就能放的了的？

出電影院後我湊進秦淺光小聲問“你剛剛是不是故意的？”

他不緊不慢的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放嘴裏點着，吸了口才開口“你說呢？”

靠！又來這套。看到他拿煙才想起，他今天好像吸煙很少，雖然在學校時很少吸，但在外面時他一直都是煙不離口。

我突然想起楚雲晰是個有潔癖的人，他不能允許人在他面前吸煙，在我作為他學妹跟他相處的幾年間，我記得他所有的喜好。并且他一直沒變過。

我嘆了口氣，沒忍住開口“少抽兩根。”

不過男孩子都讨厭說教，所以我以前都沒說過，果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說“江西雨啊！關你屁事。”

潛意識就是說你是我的誰。

我的确誰也不是，也不是誰的誰，活成我這個樣子還能是誰？

“是啊是啊！是我多管閑事了。”

他嗤笑一聲，不着痕跡的轉移話題“跟那男的談的怎麽樣？”

我聳聳肩“還能怎麽樣？”

“是不是在考慮要不要搶回來？”

他像是能看透我心裏的想法，突然勾了勾唇，然後用一種磨人的速度，慢悠悠将我從頭打量到腳。

我因那□裸的視線感到有幾分不自在，突然板起臉，也懶得拐彎抹角，“小孩，你不會是對我有興趣吧！”然後望了眼楚雲晰與莫言離開的方向。

這話也就是說出來争口氣，我想以他那自大的脾氣聽着我說這話一定會不高興。

他竟也沒嘲笑我自作多情，斜斜往一邊的牆上一倚。

身後的頭頂是巨大的落地窗，陽光絲絲縷縷的打在身側，玻璃窗外是種着各式花朵的花壇，姹紫嫣紅。

一舉手一投足間氣質非凡，此刻仿佛找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嘴角銜着笑，“要我安慰你嗎？”

我白他一眼，轉身就走“我回家去了。”

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不緊不慢的跟在我身後，卻也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我忍無可忍的回過身，掐起腰瞪向他“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說，真的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媽媽很兇的。”

而且我還有未婚夫了，雖然我沒當真，但有人當真了。

“咕——”丢人的是肚子卻叫了起來，剛起床就被他給拖出來了，不餓才怪。

他勾起嘴角，更肆虐的露出笑意，吐了口雲霧“想吃什麽？”

“誰要跟你去吃——”還沒說完就被他拖走了。

這是個野蠻人，鑒定完畢。

“西雨。”清朗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剛剛已經走了的楚雲晰向着我跑過來。

秦淺光應該也聽到了聲音，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也沒想好要怎麽面對他，也就佯裝沒聽到。

他快步追上我們，拉住我的手臂說“剛剛的話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啊。”我突然就想到那個夏天的晚上他拉着我的手臂說“你別哭啊，你別哭啊！”的樣子。

我想不管過多少年，有些人你怎麽也忘不掉，有些人誰也替代不了，好像眼前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