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婚前(4)
04/轉陰
聞栎早上便有些低燒,下午回家洗了澡,吹了半天空調,冷熱交織,發展成高燒也不奇怪。
理智說沒就沒,前一秒聞栎還能保持和程默生對話的狀态,後一秒就開始無意識地說起胡話來。程默生想問他家庭住址在哪,可高燒的病人神色恹恹,懶得回話。
程默生無奈至極,試了十分鐘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便掉轉車頭将人帶到自己平時住的公寓裏。家裏還存着以前留着備用的退燒藥,程默生看了眼日期确定尚在保質期內,沖了沖劑外加一顆藥丸。
此時聞栎正乖乖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托腮,雙眼霧蒙蒙的,似是沒搞清楚眼下是什麽情況。他咂咂嘴巴,有些口渴,見到程默生端着杯子過來,以為是水,雙眼晶亮地撲上去,嘗了一口後眉頭都皺在一起,将口中的藥吐了出來。
“太苦了,我要喝糖水。”
程默生垂眸看着吐沒了半杯的藥,頭疼地揉揉腦袋。
只能再去廚房重新沖一杯藥,然後手裏多拿了一杯蜂蜜水:“這個喝完了,才能喝糖水。”他先将左手裝藥的杯子放下,示意性地指指右手中的杯子。
他在醫院待了十餘年,頭一次見到有人生病後如此難搞。
聞栎看看藥,又看看蜂蜜水,不情不願地道:“好吧。”
程默生看他滿臉都寫着不高興,不由想起趙行君閑暇時聊他的小女兒,今年剛上小學,喝藥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一定要她媽媽拿着糖拿着冰淇淋哄着才能喝下去。
這樣比起來,聞栎相較于七八歲的小學生,也沒好到哪去。
好不容易哄着人把藥喝完了,程默生将蜂蜜水塞到聞栎手裏,結果他沾到唇就放下了:“甜了,我不喜歡甜食。”
程默生:“……”
程默生:“那要喝白開水嗎?”
聞栎搖搖頭,“我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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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太熱,衣服貼在身上黏糊糊的,程默生去浴室裏放了水,又找了身剛洗過的新睡衣,連帶着浴巾一起放到浴室的架子上,然後叫醒了躺在沙發上快要步入夢鄉的聞栎。
“水溫我調好了,洗完澡再睡,我去給你鋪床。”
半睡半醒的聞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嘟囔着:“媽媽你今晚不上班嗎?”
程默生:“……我不是你媽媽。”
聞栎:“我剛剛遇見個男人,他好讨厭,硬讓我喝超苦超苦的藥!”
程默生:“你生病了,吃藥是應該的。”
聞栎:“嗚嗚嗚你欺負我。”
程默生扶額:“那還要洗澡嗎?”
聞栎:“要!你可以幫我洗嗎?”
程默生:“自己洗。”
聞栎:“嗚嗚嗚你不愛我了,以前你明明會一邊幫我洗澡還會給我唱兒歌。”
程默生不懂,為什麽有人發燒之後可以像個醉鬼。
當然最後洗澡的事情程默生沒有插手,因為就在程默生下定決心原諒他這一回跟着聞栎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發燒的“醉鬼”扭頭瞪了他一眼:“你怎麽還跟着我?是要和我一起洗澡嗎?”
程默生默念了三遍“不要和病人一般計較”,然後微笑着離開:“不,當然不是。”
——
聞栎第二天醒來就差不多退燒了,清醒的他發現房間是陌生的,床是陌生的,布局是陌生的,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沒見過的!
回憶停留在程默生在電梯裏說要送他回家的時刻,他下了床,穿上拖鞋,扭開門把手——這間房間正對着客廳,一打開門就可以看見程默生穿着閑适的家居服,坐在沙發上,面前攤着一張報紙,上面放着遙控器,電視裏的主持人正在說rap。
“醒了?感覺餓嗎?鍋裏我熱了粥。”
“我是在你的家裏嗎?”
兩人同時開口。
程默生将電視調至靜音,點點頭:“你昨天發燒了,我本想送你回家,但是你不肯說出家庭住址,我只好把你帶到我家裏來了。”
聞栎道謝:“謝謝。”
程默生回:“不客氣。”
氣氛重歸沉默。
聞栎饑餓感不重,但還是在程默生的指示下去廚房裏盛了一小碗粥。盛粥的時候程默生伸出手觸碰了下他的額頭,但是被聞栎很快地躲開了。
“躲那麽快幹啥?我看你退燒了沒。”
聞栎不讓他碰,自己試了試溫度:“差不多了。”
程默生含笑看着他:“昨晚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
“昨晚有什麽事……”聞栎緩緩地開口,語氣帶着疑問。程默生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大概是不記得了,“沒什麽,就是挺鬧騰的。”
聞栎頓住。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實在是這些年他身體好得很,連小感冒都沒有過,倒是忘了他一旦生病,智商就直線下降,暈乎乎地啥也不記得,還總鬧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
他想上一次生病,應該還是嚴顧在他身邊的時候。
這家夥不僅嘲笑了他許久,還錄了像,三番五次要在他眼前播放一遍,一副賤賤的模樣。好在後來聞栎逮着機會删了,不然不知要被嚴顧嘲笑到什麽時候。
想起嚴顧,聞栎平靜的心又泛起漣漪,他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統統趕走,默默地喝完手裏的小半碗粥,猶豫兩秒,“我昨晚……都做了些什麽?”
希望不是些丢人的事。
“讓我想想,一直抱着我叫媽媽算嗎?”
聞栎:!!!
他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程默生逗他:“你要聽音頻嗎?”
聞栎小心翼翼:“真的有嗎?”
程默生笑:“騙你的。”
聞栎不信:“真的嗎?”
“真的沒有。”程默生再三保證,聞栎卻還不信他,狐疑的目光繞着程默生滴溜溜地轉,讓程默生哭笑不得。
為了不再讓聞栎刨根究底,程默生轉移了話題:“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一起去看看婚服與婚戒?”
婚期離現在還有兩星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程母早就開始催他了。盡管程母也有在看,但結婚是兩個人的事,當事人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聞栎原本連婚禮都不想辦,協議一年的假結婚而已,現在辦得風風光光,一年後不還是各奔東西。不過在父母這關不辦婚禮是過不了的,聞栎這邊沒什麽親戚,但程家是個大家族,婚禮一事自然也不會馬虎。
所以聞栎雖是不願,但也沒拒絕,聽到程默生提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我時間比較寬松,你什麽時候方便?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聞栎看看時間,今天還是工作日。
“和同事換了班。”程默生說,“既然這樣,我明天有臺手術,後面兩天要值班,那就下周一吧,可以嗎?”
“可以的。”
确定下時間,聞栎扯扯身上的睡衣:“我的衣服呢?”
“早上保潔阿姨一起收走洗了,下次見面我帶給你,你今天先穿我的吧,可能會大一些。”程默生說着去卧室裏翻出一身T恤長褲來,“新的,剛洗過,我沒穿過。”
聞栎去房間裏把衣服換上,褲腳要長了一截。聞栎青春期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長到一米八,可能是小時候營養沒跟上,長個的時候缺了那兩厘米,就成了少于一米八的矮子。
程默生人高腿長,目測至少要在一米八五以上。聞栎挽好褲腳走出來,程默生見了,又進屋尋了兩個小皮筋,綁在聞栎的腳踝上,休閑褲就成了束腳褲,長度也變得正好。
聞栎還惦記停在停車場的車,程默生說要送他過去,車裏噴了新的清新劑,味道淡淡的,聞栎坐在副駕駛上,從頭到腳穿的都是程默生的衣服,“我洗好了過幾天給你送來。”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聞栎說。
程默生瞥了他一眼,聞栎比他稍矮一些,身形瘦削,寬大的T恤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一時程默生的思緒飄的有些遠,他想起上學期間上鋪舍友遞給他看的片。
片裏的女主角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長度剛好能遮住屁股,舍友嘚瑟地和他說這是“男友襯衫”,半遮半掩,最是勾人。
程默生對片裏的女主角沒興趣,看了幾秒便放到一邊。
那時他沒看明白上鋪賤兮兮的表情,現在見了聞栎,才品出其中一點意味來。
他憶起上鋪的審美永遠都是身材嬌小的女生,還嫌棄過程默生的審美,說是不懂硬邦邦的男人有啥好看的,哪有女人摸起來舒服。
程默生懶得與他吵架。
他後來談過好幾場戀愛,前幾段無疾而終,最後一次在規劃未來生活藍圖時,對方突然反了悔,說是家裏人給他找了位結婚對象,已經在準備結婚請帖。
當時國內同性婚姻法尚未通過,對方沒有把結婚對象引薦給程默生見過,程默生只遠遠地看過一次,是個女生。
女生紮着低馬尾,笑起來很溫柔,程默生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給未婚夫整理衣領,手指撫上衣服上一處未熨平的褶皺,懊惱地說她熨衣服的時候沒看見這裏,今天不該挑這件衣服穿的。
這時程默生便有些倦了,這段戀愛時間最長,感情最深,或許上鋪說得也不無道理,同性之間生來拘束更多些。
從回憶中晃過神來,程默生看見聞栎朝着他疑惑地眨眨眼,似是在不解他為什麽看着他發呆。
“不用麻煩了。”他接上聞栎所說的上一句,“衣服你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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