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婚禮(1)

10/多雲轉晴

聞栎願意嗎?

聞栎不願意。

四年多的還債經歷讓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讨厭職場中的彎彎繞繞,創業初期和人喝酒賠笑,因為年紀小被人看輕,太過相信合夥人被坑得連褲衩都不剩。

若不是後來姚文瀾病情加重,他或許都不會回京都來,這裏留給他的記憶不算美好,盡管他從十四歲待到了二十歲。

“對不起,我不願意。”

“不願意嗎?”

“我不是專業的管理人士,也不能勝任這份工作。”聞栎道。

“可我看過你的資料。”程母說,“你十八歲就開始着手創業——”

“但是後來破産了。”聞栎匆匆打斷程母的話,也顧不上禮貌的問題,他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

這頓午飯結束地倉促又不愉快,聞栎道了聲“抱歉”,漫無目的地在程家的別墅外散着步。程默生和父母說了聲“我去和他說看看”,丢下沒吃完的半碗飯追了出去。

兩孩子出門後,程父說:“你怎麽戳人孩子的傷心事?”

他們能查到聞栎的資料,自然也不會錯過公司破産的原因。總結來說就是遇人不淑,合夥人是個騙子,騙財騙心騙感情。

“我這不是一急,就……唉。”程母嘆氣,都怪她沒組織好語言。

“也不知道默生能不能說動他,我還蠻喜歡小栎這孩子的,他十四歲那年見他的第一面我就很喜歡。”程母道,“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的話,看來只能找別的辦法了。”

“他會願意的。”程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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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默生和那姓嚴的小子可不一樣,你自己兒子還不了解?”

“攤上你們這麽一對黑心父子,小栎可倒大黴了。”

另一邊。

聞栎出來後便有些後悔,這和姚文瀾吵架可不一樣,這裏不是他家,對方也不是他親媽。

程默生從背後追上來,聞栎以為他是來問罪的,沒成想他問:“生氣了?”

“嗯?”聞栎一時沒轉過彎來。

“這事我爸我媽做的确實有失妥當,實話和你說吧,其實他們當初催婚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找到個管理公司的人,好從公司退下來。”程默生直言不諱,“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是指望不上我了。所以他們便想着從我的婚事下手,不僅能诓個高材生,而且公司依舊是程家的公司。你難道沒有覺得初次見面時像是HR面試嗎?”

聞栎心中默道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但是你要不願意也沒關系,他們總會有其他辦法的。”程默生又道。

“為什麽選我?”聞栎問,“如果叔叔阿姨只是為了選出一名管理人,做主你的婚事,你不會……”

而且他們還是協議結婚。

若是程父程母真把公司送出去,不是吃大虧了。

“不是這樣的。”程默生豎起食指輕輕抵在聞栎的唇瓣上,若即若離,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沒碰到,“沒有人能做主我的婚事,只有我自己可以。不是我喜歡的人,我是不會同他結婚的。”

“騙人吧,你看你不還是和我結婚了。”

程默生笑着看他,“不生氣了?那跟我回去吧。”

“我沒生氣!”

“好好好,知道了,帶你去試試衣服。你要是跑了我還得把衣服送到你那邊去。”

他的語氣随意,卻莫名給了聞栎一種安心感。

“程默生。”

“嗯。”

“你是在哄我嗎?”

程默生轉過頭來:“你希望我哄你嗎?”

聞栎搖搖頭,換了個話題:“你不喜歡我對吧。”

程默生沒說話。

“這樣最好了,你可千萬別喜歡我,也別對我太好。”

“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怕依賴,怕習慣,怕別人的喜歡是在嘴上過家家,他卻傻乎乎地愛上,到結束的時候,就更難過。

程默生最後也沒有得到聞栎的答案。他帶着人回去試了衣服,大小正合身。

聞栎回去的時候他問,過兩天就是婚禮了,他緊張不。

聞栎說不緊張。

程默生站在臺階上,又憑着本來就有的身高優勢,手放在聞栎的腦袋上揉了兩把:“過兩天見。”

聞栎不滿地說:“你把我頭發都揉亂了。”

“對不起。”程默生說,“亂一點更好看。”

聞栎不認同他的審美,和程父程母道了別,屋內牆上挂着的時鐘指向下午四點,距離婚禮當天不足六十個小時。

“老頭子,你說默生真的喜歡小栎嗎?”夫妻倆和聞栎說過再見,回了自己的屋,程母憂心忡忡。

她确實是有讓兒子另一半管理公司業務的想法,所以挑選的相親名單內無一不是高材生,若是真看對眼了,一舉兩得。

她原以為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沒想到見的第一個就被程默生帶回了家,雖然給的理由聽起來很敷衍,說是一見鐘情。

程母本想問他是不是糊弄他們老兩口,卻被程父攔了下來,“我當時見你也是一見鐘情,這孩子,随我。”

程父此話一出,程母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欸?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這種事當然不能告訴你,不然你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

“程佑!你今晚睡沙發去吧!”

——

婚禮那日是陽歷八月十五日,程家來了許多人,訂的酒店一層擺了二十五桌,這還不夠。

後來又加了五桌,才勉強坐下。

這單單是程家這邊的人。

聞栎這方賓客寥寥無幾,姚文瀾和家裏早沒了聯系,他從小就沒見過父親的面,鄭離鈞上個禮拜被公司安排出差,到現在也沒回來。來捧場的只有他在咖啡店的幾位員工,稀稀拉拉坐不滿一桌。

小闵從興奮變惆悵:“聞哥真的好可憐哦。”

聞栎自己并沒有如此感想。

但他也沒想到程家的親戚朋友加起來有這麽多人。

“這還沒來全呢。”程默生和聞栎咬耳朵,“不過待會你也不必人人都理,不高興打招呼也不用打,有些人就是過來蹭關系的。這請柬吧,有時候也不好不給。”

“蹭關系?”

“待會你就懂了。”

說完後程默生去看看攝像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直播有沒有障礙,姚文瀾那邊可否看得清,得知一切順利,才又回到聞栎這邊來。

沒多久聞栎就體會到程默生話中的意思了。

聞栎以前也随姚文瀾參加過別人的婚禮,結婚徒個喜氣洋洋的氛圍,來參加的親友都要說些祝福話,有時睜眼說瞎話也不是沒有,但也不必笑得谄媚直撲上來。

聞栎悄悄避過了一位拍馬屁人士。

他想起鄭離鈞胡亂推測的那番話,說程默生可能出身豪門,照今天的情況看,也不是不可能。

但豪門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聞栎對此依舊持懷疑态度,無意間他看見好幾個會在財經新聞版面上出現的公司老總,正在和程父聊天着,笑眯眯的,一片和諧。

程默生帶着聞栎去認人,這位是哪裏的舅舅,那位是哪裏的姑媽,然後悄悄附在他的耳邊:“都是些不重要的親戚,不認識也沒什麽。”

聞栎點頭,依次叫了人,也不多說話。

程默生的朋友裏聞栎認識的只有趙行君,今天他也來了,帶着妻子女兒,一家三口整整齊齊。聽說今天結婚的是在咖啡廳裏見到的那位漂亮哥哥,趙惜暖吵着要來,趙行君向來疼女兒,便一并帶着了。

妻子有些不高興地道:“她今天還有鋼琴課呢。”

趙行君抱着女兒:“你也讓她歇會吧,暑假還不讓人好好玩,一周七天全被你排滿了。”

“周日我可給空出來了!”

“就一天!上班還講究雙休呢。”

來到外面趙行君嘴巴硬了,在家他可不敢頂嘴,氣得妻子微笑着糾着他的耳朵:“趙行君,你敢再說一遍?”

“我不敢。”趙行君慫得很快。

趙惜暖急着去找漂亮哥哥,無心關心爸媽的吵架。她讓爸爸把她放下來,她也是八歲的小姑娘了,不能一直讓爸爸抱。

恰巧聞栎也看見了他們,朝這邊招招手,走到趙惜暖面前蹲下,變戲法似的從口袋掏出兩塊糖:“吃糖嗎?很甜的。”

趙惜暖接過糖:“謝謝哥哥。”

她給了媽媽一塊,趙行君垮起個批臉,問怎麽沒有他的,趙惜暖不理他,轉而對聞栎道:“哥哥你今天也很好看呢!”

“謝謝。”

“哥哥你能不能等我長大娶我啊,我覺得我長大後肯定比那個叔叔好看!”趙惜暖指着找到這邊來的程默生。

趙行君在後邊聽着,哭笑不得,這丫頭以前見了程默生還追着喊哥,他糾正了十八遍該叫叔叔都不理他,現在就叫上了?

真就和他老婆一樣,無可救藥的顏狗?

想到這他看了他老婆一眼,還好他老婆神情無恙。

因為他老婆在教訓他女兒。

這別人大喜的日子,雖是童言無忌,聽着好玩又可愛,但難免當事人心裏不在意。

趙惜暖被媽媽教訓地癟着嘴,不開心。

當事人之一把另一位當事人拉開,送了趙惜暖一朵紙折的小花。

“花給你,但漂亮哥哥可不能給你。”

程默生将小花放入趙惜暖身前的小口袋裏。

趙行君盯着那朵花,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個詞。

老樹開花。

——

婚宴中途外面下了場雨,淅淅瀝瀝,沖刷盡了八月的燥熱。

聞栎喝得有些醉了。

下午時分,賓客散盡,他靠在程默生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趙惜暖瘋了一天,現在趴在趙行君的肩上睡着了,臨走時趙行君和程默生打了聲招呼,說先走了,要帶小丫頭回去睡覺。

程默生點點頭。

程父程母在招待幾位還沒走的賓客,他們圍着一張桌子坐着,相談甚歡。

趙行君離開的時候,在電梯處看見一人。那人身後跟着兩位挺眼熟的保镖,妻子小聲嘀咕了句“現在還有黑.澀.會嗎?”趙行君聞言瞧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女士。

她穿着一身得體的白色修身長裙,腳下踩着高跟,氣勢逼人。

竟是唐萊。

趙行君托了托女兒的屁股,調整個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些。唐萊沒注意到邊上的人,徑直地走向趙行君剛剛離開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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